兵荒馬亂。rg
遼東的沮太守這才征三千余民夫做足了他要大興土木的架勢,度遼部的軍士便打馬自襄平四散而出,傳告各縣兵情,驅(qū)趕平民至城池避難。
駐守東面邊境的駐軍在大梁水與高句麗進(jìn)犯之?dāng)辰皇,且?zhàn)且退,三日下去與高句麗散兵交手?jǐn)?shù)十戰(zhàn),撤至千山時丟在外面六百余具尸首。
高句麗人也沒撿到好,正面搏殺高句麗勇士也兇也悍,將其夷族的強悍作風(fēng)顯露無疑,即便散兵對搏良好訓(xùn)練的遼東郡邊防軍,仍舊不落下風(fēng)。何況他們的騎射傳統(tǒng)與身材矮卻善于翻山嶺的馬也令遼東郡邊境的吳雙部吃盡苦頭。
但是,在戰(zhàn)陣對決與投射兵器上,他們差了不僅一籌。
由于潘棱、吳雙所部并非為燕北精銳,麾下也大多為土生土長的遼東郡人士,多由家兵與山賊整合,戰(zhàn)力在整個遼東軍中都屬中下,兵甲亦為普通軍備……因而即便他們在兩人一皮甲,在近身戰(zhàn)中也很難占到便宜。
他們作為邊防是因為遼東人比燕北麾下的冀州人更熟悉山地作戰(zhàn),何況潘棱從前就是山賊,山地偵查或是在鄰國邊境做些壞事都算得心應(yīng)手。
但潘棱部下每伍便有一具強弩或輕弩,這是去年秋季才領(lǐng)到的新軍備,除步弩外還有投奔燕北時的幾百張硬弓,零零散散算起來,潘棱手下一千多人有三百具弩與四百張弓,投射兵器足足占了多半。
若是真排兵布陣,潘棱與吳雙未必是高句麗正規(guī)軍的對手,可摸進(jìn)山里的散兵……山賊強盜普遍要強于正規(guī)軍,這事別高句麗了,就是在漢朝也是一樣!
絆馬索、陷敵坑、倒插刺,再加上遼東老林子里不可斷絕的冷箭,種種手段層出不窮。
頭兩日摸進(jìn)山里八百余高句麗兵,后來零零散散出來二百多,也是多半帶傷。強壓恐懼起兵攻打遼東的伊尹漠得知這個戰(zhàn)果后惱羞成怒,從紇升骨城親率部眾過邊境,抽刀斬了統(tǒng)領(lǐng)三千兵馬的加,親自領(lǐng)兵西進(jìn)。
留下三千軍士看護(hù)大梁水沿線戰(zhàn)船,并負(fù)責(zé)圍困住逃遁入山的潘棱、吳雙部。
伊尹漠心里知道,這些進(jìn)入山中的漢軍恐怕不好對付,與其派大軍入山搜捕倒不如就在外面圍困他們。軍情緊急他們一人身上又能攜帶幾日軍糧?早晚要餓死在山里,等他們飲食皆盡,渾渾噩噩的出山,又怎能是留駐兵馬的對手。
“兄長,打探過了,他們留了幾千人堵在大梁水,我們怕是,怕是出不去了!边B日在山林中東逃西竄,其間還與敵軍部接連發(fā)生作戰(zhàn),吳雙的模樣狼狽至極,臉上也是青一塊黑一塊,此時知曉高句麗軍的盤算神情更為沮喪,“怎么辦?”
潘棱狹促地咧著嘴笑了,舌尖舔過虎牙,抬起食指搓搓鼻子,看向吳雙的面容滿是譏諷,“怕啥,咱還有四個曲的弟兄,還能讓他們給憋死咯?”
“可咱們的軍糧,不多了!眳请p搓著手踢攏了樹旁枯葉,一屁股坐下去才道:“這還是因為將軍有令要且戰(zhàn)且退,兵糧還剩三日,早知道就不讓后部把輜重送走,都運到山里還能拖上半月……這可好了,且戰(zhàn)且退,咱們退進(jìn)山里干嘛?”
他們兩個別部原有三千余人,刨了運送輜重先行離開的一曲,再算上死在戰(zhàn)斗中的九百余人,目下活著的還有不到兩千。山林外面有三千嚴(yán)陣以待的敵人,沖,怕是很難沖出去了。
“活人還能被這困死呢?我們還有至少七日的兵糧,放心吧。”潘棱看吳雙滿面頹色,不忍再去逗他,起身坐近了些聲道:“士卒收攏了那些高句麗兵身上的軍糧,他們的包裹里都裝著夠兩三日吃食的干糧,就是量少……還有咱們的部下,傷了六百多,有兩百多人熬不過明天,這些軍糧勻一勻,能撐七日。再有山里的獵物,夠我們走出去了!
走出去?
“梁水西岸隔著四百里,往西走無論從哪出去都會遇上敵軍大部,高句麗人是瘋了動萬眾來攻,我們怎么走出去?”
白了,自家人知自家事,就他和潘棱手下這些人,從一開始就不受燕北重視,最早做的都是些民夫干的,運送輜重之類的事情,別比不上燕將軍嫡系高覽統(tǒng)領(lǐng)的燕趙武士,就連麹義、張頜的那些兵也比不上,就算月俸上一視同仁,戰(zhàn)力差距不止一籌。
就是一群散兵游勇,想沖出被高句麗強兵封鎖的山林,無異于癡人夢。
“西面,咱們是走不通了,所以老子打算走東邊!迸死饽樕下冻鰞瓷,一面磨礪環(huán)刀一面對吳雙問道:“你還記不記得麴將軍上次在邊境的戰(zhàn)報,沿途襲擊村落數(shù)十,最近的離邊境只有十幾里的路程……現(xiàn)在高句麗發(fā)兵向西,邊防都壓過來,東面應(yīng)當(dāng)沒有多少防備。”
吳雙聽到潘棱這句話身子像被刺了一下,猛地直起身問道:“兄長,向東,那是高句麗境內(nèi)。
“去的就是高句麗境內(nèi),不然難道老子帶一群弟兄餓死在老林子里?”潘棱極為粗俗地向地上啐出一口,道:“將軍過,大丈夫不是生來就看人臉色行事的,難道他高句麗人把兵馬扎在山下,老子就任人宰割不活了?”
“這邊往東,走十里就到邊境,今天夜里派人摸過去,探清邊防虛實,如果沒有駐防軍隊,我們就過去,如果有……我們就宰了他們再過去,高句麗人已經(jīng)過來上萬人,不可能留下來多人手。”潘棱撓著腦袋上數(shù)日未洗的頭發(fā)道這里又有些喪氣,“他娘的,老子要是會畫地圖多好!”
事到如今只能碰運氣了。
吳雙在一旁聽著潘棱安排,盡管仍舊感到不安,卻也只能接連頭……他是沒什么戰(zhàn)陣經(jīng)驗的,投奔燕北之前只是帶著鄉(xiāng)間游俠兒廝混,加入遼東軍后也僅僅是沾了率先效投的光,接連任軍侯、司馬,可實際上一次仗都沒打過。
比不上潘棱,從前便是這邊的大寇巨匪,手下幾百號惡徒,無論是打家劫舍還是與漢軍對戰(zhàn),都有過經(jīng)歷。何況投奔燕北之后還曾參與過夜伏公孫瓚。
雖然那次僅僅斬及數(shù)人便被駿馬撞飛回去在榻上躺了好幾個月,但殺得都是白馬義從,賞賜不少,更多的是軍中聲望也水漲船高。二人從效投燕北起便被安排在一起,吳雙對潘棱非常信服,無論私下還是明面上皆以兄長事之,此時既然兄長都打算要去高句麗境內(nèi)走上一遭,他還有什么可的,何況眼下并沒有多余的辦法了。
“別哭喪著臉,咱可不是去送死。在山里待著才是死路一條,將軍不在郡中,指望援軍是不可能了,不過襄平城有麴將軍在,一時半會也不會陷在東夷之手,城里的糧食足夠用到明年,沒準(zhǔn)高句麗人都餓死了,城中守軍都胖的跟豬一樣!”潘棱著揉揉肚子,他有些餓了,卻不敢吃東西,發(fā)狠地咽下口水道:“別管邊境有沒有守軍,咱明日清晨就摸過去,過了邊境,只要能碰到高句麗的村子,弟兄們的命就算保住了。”
潘棱回頭環(huán)顧著陰森的山林間休息的袍澤,他們現(xiàn)在還有兩千人,除去沒治的傷兵還有一千七,如果明日邊境沒有守軍,能成功抵達(dá)高句麗境內(nèi)的應(yīng)該還有三個曲一千五百上下……如果與需要沖破守軍阻攔,只怕能活著剩下八百就是萬幸。
吳雙起身走去尋找腿腳輕快的兄弟前往邊境探查,潘棱搖著頭在地上艱難地搬起手指做著對他來極為復(fù)雜的數(shù)術(shù)難題。
天色慢慢昏暗,林間傳來遙遠(yuǎn)并不真切的野獸咆哮,潘棱靠著樹干嘆了口氣。
高句麗這一場突襲,麹將軍且戰(zhàn)且退的命令,都讓潘棱感到疑惑……明明再向邊境增些援軍就能擋住敵人,哪怕是郡中那些耕地的萬余田卒,拿著長矛派到邊境上都能將進(jìn)犯之?dāng)硴踝。羰囚饘④娪H至甚至能再將高句麗雜碎們殺得一干二凈,給他們大王送去五千只耳朵該有多振奮人心?
偏偏,麴將軍沒有派來援軍,讓他們孤軍作戰(zhàn)還要且戰(zhàn)且退。
天可見憐,潘棱剛收到騎手飛馬傳來的消息時甚至聽不懂且戰(zhàn)且退是什么意思,拉著傳信騎兵猜測了半天才估摸出這四個字的大概,最后還是吳雙告訴他就是略微抵抗緩緩后撤的意思。
現(xiàn)在可好,他們這伙人是撤不回去了,要是麴將軍擋不住敵人,恐怕他潘棱也只能帶著千把號兄弟到高句麗境內(nèi)去重新做回山大王。
其實潘棱想要東進(jìn),除了為求生搶奪高句麗百姓換來糧食之外,心里也有些懵呼呼的期待。
他為燕北押運過不少糧道、輜重,清楚漢軍這邊的輜重軍大多是用一支正規(guī)軍保護(hù)成群結(jié)隊的民夫押送糧草……高句麗兵馬打遼東,只有大梁水這一條路,如果能在岸邊糧食裝船之前襲擊他們的糧道,是不是也能為將軍做貢獻(xiàn)?
深夜里,潘棱咬著牙命令部下將所有章幡、負(fù)羽摘下,藏在他們發(fā)現(xiàn)的山洞里……一支沒有旗號的兇惡之徒踏上前往高句麗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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