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在唬弄拔奇。
現(xiàn)今的局勢并非似拔奇所知的那樣,盡管高句麗軍隊的確在麹義的進(jìn)攻下節(jié)節(jié)敗退,可要遼東軍的戰(zhàn)力,前后部兵力統(tǒng)合不足兩萬……要想占領(lǐng)高句麗境,退一步兵臨王城,談何容易?
高句麗再,也比烏桓國大。若是一城一地之爭,尚可通過議和手段達(dá)成目的;可若至王城之下或滅國之戰(zhàn),各部大加傾盡力,征募出十萬青壯,燕北如何抵擋?
盡管其青壯戰(zhàn)力不足精銳武士之十一,卻也足夠拼光燕北家底。到時候,沒了兵卒,燕仲卿又拿什么來入主幽州?
燕北原是打算借此一戰(zhàn),奪下高句麗紇升骨城,駐軍扼守梁水要道,挫傷高句麗銳氣。不過出征之前麾下幕僚郭奉孝的獻(xiàn)計,改變了他的想法,也改變了整個戰(zhàn)役乃至漢朝東北未來數(shù)十年的局勢。
一旬之前,襄平城外燕氏鄔。
麹義在襄平東部追擊高句麗潰兵,方才避過兵災(zāi)的百姓便在沮授的帶領(lǐng)下繼續(xù)修碎石路與拓建襄平,城西大興土木,郭嘉的住所甚為吵鬧,便干脆帶著家妓仆跑到燕北城外的莊子上度日。
“好好飲幾杯吧,待到出兵高句麗,你便沒這機(jī)會大口飲酒了。”發(fā)兵前的燕北分外閑適,各地兵員聚于襄平,郡中籌備輜重糧草,發(fā)兵前是必然需要等上幾日,便讓人提著酒壺出府到田莊上尋郭嘉一同飲酒,隨口問道:“在這邊住的可還習(xí)慣?”
郭嘉住在那都很習(xí)慣,笑著點頭,懶洋洋地打了個哈切,隨意地問道:“將軍就打算奪取高句麗紇升骨城?”
他是度遼部下長史,軍事就在他分內(nèi),此時雖然閑適,但大戰(zhàn)在即,議些兵勢也不足為奇。
“奪紇升骨城雖然困難,但依我看并不復(fù)雜,畢竟高句麗布防于紇升骨城中的守軍已不多,何況士氣低迷。”燕北點頭,長長地出了口氣道:“紇升骨城雖面西而險,但若為我遼東所得,便能堵住高句麗前往睡虎口的要道,若今后高句麗再啟邊釁,便可阻敵于先。”
郭嘉干笑兩聲,看來燕北自己對奪取紇升骨城也沒有太大信心……否則根無需多言。有道是少信才多言,若燕北已經(jīng)在心中將紇升骨城納入囊中,根無需向自己一介幕僚解釋。
“將軍,在下的意思是,僅僅奪取紇升骨城就夠了嗎?”
“嗯?”燕北啞然,愣道:“奪紇升骨城便已經(jīng)是大漢數(shù)十年未曾做到的事情,奉孝未免,好高騖遠(yuǎn)了些。”
開玩笑,奪取紇升骨城容易。可高句麗總共只有四座高于兩丈的大城,何況紇升骨城還是高句麗從前的王城,扼守國中西部要道,真正難的是奪取紇升骨城后必將來臨的守城之戰(zhàn)。高句麗北方邊境駐扎著三萬兵馬,與北面扶余國往來打了多少年才不過搶得一座大山險要……若燕北是高句麗之主,他寧可丟掉北面山脈,也要不惜一切代價將紇升骨城奪回。
到時候他們需要面對的境地,便是要在攻取紇升骨城之后,以殘兵據(jù)守城關(guān),擊退自北面回防的東夷主力,才能將紇升骨城完整地納入囊中,這場守城戰(zhàn)很有可能會持續(xù)到今年冬季,然后雙方才會罷兵議和。
即便只是如此,幽東三郡所需耗費的時間與人力,皆不在少數(shù)。一旦東面的薊縣或是冀州出現(xiàn)新的變化,恐怕此戰(zhàn)的結(jié)局便要以燕北率先撤軍而告終。
“奪取紇升骨城,是一道險棋呀。”郭嘉端著酒樽飲下,白皙的臉上蒙上一層紅暈,頓了片刻才道:“守城時,西面的局勢會使我軍被迫撤回,將軍做好這樣的打算了嗎?”
“險不險,現(xiàn)在便還有些為時過早,姑且一試吧。”
燕北才不管險不險,從高句麗兵馬入境,便已經(jīng)決定了此戰(zhàn)必須要打……幽州地理特殊,東面有強(qiáng)國高句麗與扶余,南面又有三韓濊貊,北面有鮮卑各部,境內(nèi)還有龐大的烏桓國。
人們都看著燕北對此次外地入侵的手段呢。
非但要打,還要將他們打得痛不欲生,否則東夷各國便會認(rèn)為漢朝內(nèi)部的紛爭已經(jīng)使得幽州沒有管轄他們的能力,即便這些外族單拎出來燕北誰都不怕,可若是外患不停,誰又會不覺得惡心呢?
“依在下之見,將軍于句麗國,若單使兵威,只怕兩傷。若帶上世子拔奇,則可永絕高句麗后患!”郭嘉言辭篤定,飲過酒后兩眼發(fā)亮,喚仆取來書簡于案上鋪開,對燕北道:“將軍攻高句麗,于其國中看來便是入侵,其人好斗而忘恩,怕是早已不記得高句麗為我屬國之事。到時舉國募兵為戰(zhàn),將軍如何能擋?倒不如分而化之,自其國內(nèi)另立國君,將軍只需看管這一國君,即可定高句麗諸事!”
“拔奇,你的意思是立拔奇為國君?”燕北苦笑著看向郭嘉,道:“燕某何嘗不知,當(dāng)年將拔奇留在遼東,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將他推為國君,可眼下難道是合適的機(jī)會嗎?”
“如何不是?世子伊尹漠面漢而戰(zhàn),引來兵敗,將軍代漢行罰,誅殺伊尹漠放過高句麗,這便是對其國中恩德。”郭嘉輕笑,似乎這些事情在他看來皆是輕而易舉,探出二指道:“老國君伯固年事已高,老眼昏花,便將其軟禁,立拔奇為國君,也正是時候……高句麗為幽州屬國,將軍摘選一親信為高句麗大輔,官至主簿,只需領(lǐng)三千禁衛(wèi),將高句麗宮廷攥在手心,將軍便可高枕無憂爾!”
燕北的眼睛亮了起來,郭嘉的話幾乎是在順著他的布置去……拔奇身邊的王義,熟悉高句麗國中情況,從前又是拔奇的幕僚。拔奇為國君,王義做主簿正是應(yīng)有之義。若真似郭嘉之言,宮廷欲亂有王義在內(nèi)、國中勤王則有幽東在外,里應(yīng)外合至少可使東部邊境二十年平和。
燕北飲酒拱手,端起酒樽與郭嘉相碰,笑道:“奉孝一尊酒,可勝王師!”
謀取高句麗的計劃就這樣定下來,不過內(nèi)中還有許多步驟需要詳談,而第一步,便是唬弄住拔奇,讓他相信高句麗在面對漢度遼將軍部時看不見任何優(yōu)勢。
拔奇在車駕中如坐針氈,燕北不以為忤,至少拔奇的心中已有松動……至于真正讓拔奇為他所用,大概要等到奪取紇升骨城之后了。
燕北的心思輕松了不到片刻,便有前軍趙云派來的騎卒急道:“將軍,前方窄道有一支兵馬攔住去路!其士卒漫山遍野,有漢家兒郎亦有高句麗甲士,衣甲殘破,占據(jù)山崗!其首領(lǐng)請求面見將軍。”
在這里被攔住去路?
“他們想見燕某?有漢人有高句麗人,這倒是奇怪,”燕北轉(zhuǎn)頭給典韋一個眼神,一隊體格健壯的披甲親兵緊隨燕北身后,他轉(zhuǎn)頭對拔奇邀請道:“世子可愿隨燕某一同去看看?”
人為刀俎,拔奇又哪里有拒絕的理由,慢吞吞地自車駕上踩著王義搬出的下馬凳跟在燕北身后……行數(shù)百步至前軍,便見周圍軍士皆擺出列陣迎敵的模樣,漫山遍野上皆是披著殘破兵甲的漢人或高句麗人,不過看樣子,他們好似并沒有打算打仗的想法,反倒是紛紛將兵器插在腳下,像是等待收降一般。
“燕某在此,爾等攔住我軍去路,是打算與燕某交戰(zhàn)嗎?”
燕北在部下的簇?fù)碇欣事暯兄漤f提著一面蒙皮大盾立在身側(cè),另一只手攥著鐵戟,威武無比地逼視左右,防備會射出的冷箭。
“將軍,是將軍!”
隨著燕北的問話,山坡上一道人影推開左右疾奔而下,甚至被樹杈絆倒乃至連滾帶爬地到官道上,不顧漢軍林立的槍矛便要往里擠道:“將軍,將軍,我是駐邊別部司馬潘棱啊將軍,我是遼東潘棱!”
潘棱在這里等候燕北多日了,前些時候麹義的兵馬過去,他便想要下山相認(rèn),后來派人在運送輜重的民夫中打探得知,度遼將軍燕仲卿的兵馬就在后頭,當(dāng)即打消了投奔麹義的想法。
他要把自己弄得慘一些,而且還要趕在燕北到來時露出兩千余兵馬的威勢,再親自面見燕北……雖然潘棱心里對于燕北是不是還記得他而感到?jīng)]底。
于燕北麾下唯一一次奮戰(zhàn),便以他被白馬義從的戰(zhàn)馬撞傷而告終,后來盡管駐軍邊境,但顯然已經(jīng)不可能再受到燕北重視。
潘棱想緊緊跟在燕北身邊,他可不愿再呆在邊境這個鬼地方!
“燕某當(dāng)然知道你是潘棱,你怎在這,還有這些……高句麗人?”燕北揚著馬鞭指向山頭上那些軍士,看著落魄的潘棱問道:“我聽你在邊境被伊尹漠擊敗,隨后便遁入山林,還以為你做了逃兵,吧,這是何故?”
撲倒在地的潘棱暗自攥緊了拳頭,顯然他沒有去投奔麹義而在這里等待燕將軍是最正確不過的選擇,當(dāng)即抬頭有些哽咽地道:“將,將軍,屬下無能,為伊尹漠所敗,與吳雙領(lǐng)兵入林而不得活,只得翻山嶺至高句麗進(jìn)內(nèi)剽掠其民夫,斷絕糧道,為將軍出力。吳司馬身中邪毒,不少士卒也因此而死。至于這些人,都是屬下為將軍招募的降兵或是漢民……屬下,誓死效忠將軍!”
隨著潘棱喊出這句話,漫山遍野的潰兵降卒,漢兒與高句麗人皆躬身拜下,山呼道:“燕將軍……萬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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