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今天要發生什么好事。”亞希爾說。
比起瑪羅吉城主,亞希爾要更強大一些,不過另一個人人皆知但從來不會在他面前提起的是,阿克城邦之所以能夠在紛亂的諸國中占據一席之地,不是因為歷代阿克大公宣稱的他們的軍隊如何,法師如何,以及最重要的,領主如何阿克沒有被其他國家或是城邦侵占的緣故,也不過是因為阿克是個重要而又貧瘠的地方。
簡單點來說,從地圖上看,阿克正處在好幾個勢力之中,從這些勢力中伸出的道路蜿蜒著在阿克這里交接,阿克就像是數股粗壯的繩子打成的結,也正是因為太關鍵了,所以無論是那一股勢力意圖吞并阿克,都會迎來其他勢力的干涉,除非有一股勢力異峰突起,一舉凌駕于其他領主之上,不然阿克還能保持這種搖搖欲墜的獨立很久。
也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條件,峻峰處處的阿克即便自身沒有任何有價值的出產,也能憑借往來商人的稅金與特許證保證城邦的運作與領主的奢靡,這里的人幾乎全都依仗著外來者過活他們為商人們提供馬廄、倉庫、旅店、酒館以及附屬的種種服務,尤其是旅店主人向亞歷克斯提出的那種“短暫婚姻”,也許會有人錯誤地認為這樣“保守”的地方愿意出來從事這種古老職業的女性一定很少,事實上恰恰相反,這里的買賣要比別處更猖獗,更無所顧忌,畢竟這里的“貨物”都被牢牢地控制著,她們甚至不能發出一點聲音,畢生可能全都被拘禁在一個狹小的房間里,不,應該說,她們之中的大部分就連反抗的意識都沒有比大災變之前的游女或是弗羅牧師要凄慘得多。
旁人看了這種情景都不免生出幾分惻隱之心,但對亞希爾來說,他自從有了記憶開始,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他養尊處優,隨心所欲,他的父親非常愛他,但在這方面,卻對自己的兒子與繼承人十分嚴厲,他告訴亞希爾說,女人是一種污穢的生物,生性邪惡,除了生育子女之外別無他用,若是你對它們有了憐憫之心,它們就會迫不及待地抓著你,糾纏你,把你拖下骯臟的泥沼他總是咬牙切齒地這么說,因為他的長子就是因為愛上了一個年輕的女性游俠而決定離開他,離開阿克。
結果他死了。
老領主由此更加憎恨所有的女性,他將亞希爾從他的母親身邊帶走,用一種極端的方式來教育自己僅有的兒子,他身邊的人也一力支持,不奇怪,阿克的收入有三分之一都來自于那些黑夜中的短暫“婚約”,之前領主的長子受了外來者的影響,甚至想要查處與禁止這種不道德與殘酷的生意,已經讓他們惶惶不安很久了。
他們做的相當成功,年輕的領主亞希爾完全接受了他們的思想,他鄙夷、憎惡與厭煩所有的女性,把她們視作沒有智慧的生物,從來就只愿意與同性打交道,他身邊因此總是簇擁著很多年輕人,他們或是出身于顯貴,或是顯貴們的禮物,前者總是高高地抬著頭,以領主的朋友與大臣自居,后者則思考著怎么從這位領主這里獲得錢財與信任,好進一步向上攀爬。
在這些人中,吟游詩人占據了很大一部分,畢竟誰也比不上他們能說會道,又善于察言觀色,而且他們的容貌多半也不會令人生厭。
不過最近最得亞希爾歡心的居然是個盜賊,一個流亡盜賊,沒有公會,他突兀地出現在領主身邊,大半時間都戴著黑絲絨面具,即便如此,也看得出他面容秀美,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雖然是個盜賊,但舉止優雅,妙語如珠,如果不是他自己宣稱自己是個盜賊,大概沒人能想到他竟然從事這個職業。
但他確實為亞希爾獻上過好幾場出色的演出盜竊,施刑,以及刺殺。
從頑固的大臣那里竊取不利于他的情報,對敢于誹謗領主的罪人施加酷刑,刺殺那些妄為到企圖推翻亞希爾統治的暴徒他的容貌與儀態無法為他得到的東西,用高超的技巧與手段得到了現在亞希爾對他十分看重,幾乎到了時刻都離不開他的地步,這種狀況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與防備。
亞歷克斯遇到的旅店主人正是其中一名大臣的暗線,他被授命去尋找那些出色的年輕人,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除了容貌與才能外,他們還要考慮對方的陣營與信仰亞希爾的行為,如果被那些正直的人知曉了,很難說會不會被一箭穿心他們還是很了解亞希爾,阿克和他們自己的。
亞希爾的盜賊朋友他自稱“流亡者”,這兩天恰好離開了都城,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事情還是受了亞希爾的派遣,但這正是一個機會,大臣們希望有人能夠乘隙而入,取代那個不順從的外來者。
然后,他們就發現了亞歷克斯。
亞歷克斯的軀體雖然屬于這個世界,但在亞歷克斯的要求下,他現在的容貌無限地趨向于原先的容貌“亞歷克斯”原先有著怎樣的容貌我們這里就不在贅述了,在糅合了亞歷克斯特有的陰郁氣質后,他就如同月光下的深泉那樣令人畏懼,又令人向往。遑論他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就是“西撒丁之王”的幺子,教父受人尊崇,他也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在這里,他又是維尼托僭主的幺子,一樣不容他人輕慢,哪怕他的職業只是吟游詩人,他也有著與年輕的領主亞希爾相似的地方這種相似更令人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旅店主人一眼就確定了這個年輕人正是他們亟需的獵物,可惜的是,這個獵物不但華美而且強大,也無法用金錢或是權勢收買從瑪羅吉和尖顎港來的情報已經從“砂礫”盜賊公會這里傳到了他們手上,但他在追蹤與偽神瑪斯克有關的線索一事給了他們機會,他們投下誘餌,靜待魚兒上鉤
“真的嗎?”亞希爾隨意地套了一件長袍,快活地笑道:“一個年輕的吟游詩人,維尼托僭主的幺子,天啊,”他隨意地捏起一枚漿果放在嘴里嚼了嚼:“就算他不具有你們所說的容貌與才華,我也應該一盡地主之誼,請他到我的堡壘里做客。”
嗄,一邊的侍從想到,亞希爾大公大概還沒聽說瑪羅吉城主的事兒他也是邀請了這位詩人到自己的高塔中一游后就無了只是他可不會提醒亞希爾,他的父親正是對亞希爾感到不滿的大臣之一,他們擔心亞希爾一意孤行下去,會動搖到他們的位置與利益,甚至讓他們和他們的子女都丟了命。
“那么我們要去邀請他么?”另一個侍從問道。
“不用,”亞希爾說:“今天天氣晴朗,我親自去見見他。”他是個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的人,享用過一頓豐盛的早餐后,他就裝束整齊,騎上自己的座騎一頭兇猛的巨蜥蜴,往亞歷克斯所在的旅店去了。
亞希爾的巨蜥蜴是在大災變之后迅速繁衍與泛濫的,據說它們原先是在紅龍的洞穴附近棲息的石化蜥蜴,在新的巨龍被孵化出來之后,失去了智慧與野獸幾乎沒什么區別的它們,竟然也有一些與蜥蜴這種原先的巨龍甚至不屑獵食的玩意兒廝混在了一起,它們的產物就是巨蜥蜴,它們要比石化蜥蜴更大,但不能如巨龍那樣噴吐,也不能飛翔,但因為有著厚重的鱗甲,尖銳的牙齒,可以抓附在任何粗糙或是光滑的表面的特點等等,還是被人們看做了一種危險但有用處的生物。
亞希爾并不是第一個用巨蜥蜴來充作座騎的人,在阿克這種到處都是沼澤溶洞峭壁的地方,巨蜥蜴要比馬匹更實用,它們在平整的道路上慢慢爬行的時候看上去十分遲緩,但若是感覺到了危險,它們四肢輪動,速度遠超過任何座騎除了傳說中的有翼獸或是天馬,巨龍,誰也沒法追上它們和它們的騎手。
人們一看到巨蜥蜴就立即紛紛逃開,原本不能說是熙熙攘攘也是川流不息的街道上頓時一空,變故發生在一個商人身上,他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游商,手里牽著自己的騾子,對他而言這頭畜生應當是相當貴重的財產,以至于巨蜥蜴伸過腦袋一口咬住騾子的腦袋時,他不但沒有逃走,反而上前勇敢地拍打巨蜥蜴青灰色的頭顱,試圖將騾子奪回來。
他的手碰到了巨蜥蜴的眼睛,巨蜥蜴先是一縮,騾子頹然倒地,商人連忙跪下來查看的時候,巨蜥蜴再次伸出腦袋,這次它一下子就咬斷了商人的一條胳膊,商人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向著旁邊一歪這時候他還沒能反應過來,迷惑地看了自己的斷臂一眼后,他才驚恐地大喊起來,巨蜥蜴吞下了他的胳膊,又一次向他張開了鮮血淋漓的大口。
商人絕望地慘叫了一聲,他想要逃走,卻被騾子的尸體困住了,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閉上了眼睛,等著痛苦與死亡降臨,但他等了好一會兒,幾乎以為自己已經落在了哀悼荒原里了,卻被劇烈的痛苦拉回了現實他睜開眼睛,在模糊的視野中,他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身影,一個人把他擋在身后,巨蜥蜴正在發出一聲悠長的哀鳴。
更加濃烈的血腥氣彌漫在他們周圍,亞希爾敏捷地從垂死的巨蜥蜴身上躍起,如果他是騎著一匹馬,而一個人為了一個普通的游商擊殺了他的馬匹,他一定會命令守衛拘捕或是處死他,但巨蜥蜴有多大呢?它可以輕而易舉地咬下一頭騾子的腦袋,肩寬等同于一步雙輪馬車,連尾巴有二十尺的長度,站立起來可以讓騎手直接走上三層小樓的露臺。
然后對方只用了一劍,那是一柄短劍,在其他人手里也許連公牛的皮都穿不透,但在黑發的吟游詩人手中,這一劍就穿透了手掌厚的鱗甲,一尺多的脂肪和結實的筋肉,直抵巨蜥蜴的要害也就是它頜下的主動脈和氣管所在的地方,這不但需要穩定的手,巨大的力量,還需要對巨蜥蜴十分了解,熟悉到可以一劍就殺掉這個龐然大物。
“你就是亞歷克斯。”亞希爾說道,他的視線先是落在雪亮的,不曾沾染一絲血跡的短劍上,又轉到那件鯨魚皮斗篷上,然后才是黑色的長發,黑色的眼睛與蒼白的面孔,維尼托僭主的幺子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種樣子他看上去比“流亡者”還要危險,正是這份危險讓亞希爾無來由地興奮起來,“出乎意料。”他喃喃道:“卻是一個令人歡喜鼓舞的意外。”
亞歷克斯微微向他鞠了一躬:“我要先看看這個傷者,”他說:“請諒解,閣下。”
“嗯,”亞希爾說:“你隨意。”他甚至毫不嫌棄地蹲下來,舉著臉看亞歷克斯治療那個差點被巨蜥蜴吃掉的商人,他的行動讓侍從吞下了就在唇邊的提醒他的主人很明顯地表現出了對這個吟游詩人的欣賞,他何必去得罪一個可能的新貴呢?
伊爾妲緩慢地放下了弓箭,一旁的女船長緊張地環顧四周,“我們該走了”她用微小的聲音說道:“大公來了,他的侍從與法師也必然緊隨其后,他們會在周圍警戒,別被他們發現了,不然我們會很麻煩的。”
伊爾妲最后看了一眼亞歷克斯,默認了女船長的建議,她們在隱匿法術的環繞下躍下了露臺之前她們就在這里看到了巨蜥蜴和這里的領主亞希爾大公,之前如果不是亞歷克斯快了一步,插在巨蜥蜴要害的就是精靈的箭矢了,現在么,鑒于她們的女性身份,伊爾妲和女船長都沒打算公開經過阿克的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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