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一物降一物
“你……”邵鴻淵霎時臉色大變，“你是……！”
難怪鳳簫吟這劍招如此熟稔，原是王爺和王妃的定情之招；而她身上這道融合至深的真氣，不正是邵鴻淵給她輸進去的�。�
二十四年前回憶如雪，瘋狂涌進現(xiàn)實中來，搖墜著一片迷茫，卻透出密集的亮——
“幾位將軍莫再爭執(zhí)！暮煙它不知怎的，氣息竟忽然弱了……”記憶中的焦灼面容，屬于他們素日沉靜的王妃柳月，護子心切時的表情舉止，眼前女子同她一個模子刻出來。
就在徒禪勇、邵鴻淵為了各自原則面紅耳赤之時，解決矛盾的竟是那個忽然氣息弱下去的公主、王爺和王妃藐視金宋之分的唯一骨血、完顏暮煙。先天不足加上逃亡顛沛，邵鴻淵聞言上前之際，襁褓中的它手腳都已發(fā)紫，毋庸置疑寒性太烈它身體一時受不了。
凌大杰還在踟躕，徒禪勇還在權衡，生死攸關哪容得了踟躕和權衡！邵鴻淵即刻上前，當機立斷給它真氣御寒——戰(zhàn)爭中決策受到徒禪勇牽制，這種事卻能先斬后奏，沒有其他原因，他邵鴻淵是當時當?shù)貙咀盍私�，所以不必對任何人請示，他直接就決定怎么救公主命。
那時他才練到噬氣經(jīng)的第二層，不如現(xiàn)在九層以上的爐火純青，但內(nèi)力之高，已足夠?qū)畾鈮褐�。公主身上的不是毒素，而只因柳月懷孕時寒毒入骨，故體質(zhì)比一般人涼而已——如果當年公主沒有失蹤，邵鴻淵或能根治她從而贏得王爺器重，然而……
然而思緒急轉(zhuǎn)回來，邵鴻淵怎能不大驚失色：你是誰��？
鳳簫吟，完顏暮煙，這兩個對立到了極限的姓名，因這道真氣而頃刻合二為一。隨著邵鴻淵輕而易舉收回這道自己二十四年前送入她體內(nèi)的鎮(zhèn)寒之氣，發(fā)生的是鳳簫吟原火熱的軀體瞬即恢復正�！沁@樣，真是這樣！她是公主，只不過基于種種原因她后來又中了火毒，這才掩蓋了她是公主、才令王爺找不到她……
可惜心底雪亮的同時，背后驀地竟灌進一陣涼……邵鴻淵的話終究沒來得及出口，邵鴻淵的思緒戛然而止臉色也由青變白——
當邵鴻淵力以赴要殺鳳簫吟卻突然猶豫、而他拋棄的時青卻沒有放棄進攻……
那一刀狠狠地扎進邵鴻淵的背，雷霆疾放般狠準，饒是他反應極快，也只是避開了要害沒躲開血噴如注……
“……”邵鴻淵愕然轉(zhuǎn)過身，難以置信地瞪著時青。這個畫面，怎也像哪里有過。三十年前，也是同樣的一刀，背后致命的一擊，臟腑破碎的聲音，只不過，當年的自己，是殺人的人。三十年后，形貌酷似時芃的他的后人，終于手刃兇手。
不錯，是手刃，盡管邵鴻淵躲開了身體的要害，卻沒躲得過武功的要害：時青這一刀割準了噬氣經(jīng)的關鍵，一瞬，邵鴻淵只覺身上的氣似是在泄、在漏、在流散……屯聚了幾十年錘煉到完美融合的所有真氣，呼吸之間部紊亂消退繼而熄滅！邵鴻淵驚恐地想收住它們卻收不住，邵鴻淵看見血泊里自己的倒影，跟三十年前的時芃一模一樣……
舊日時芃練到噬氣經(jīng)的第四層就停滯不練，時芃總是，擔憂噬氣經(jīng)練到第十層后會爆體而死，邵鴻淵笑芃兄何必多慮，又勸，若真能那般壯烈死去，亦總是達到了第十層死而無憾。今日邵鴻淵才知，時芃臨死時的驚恐不僅來自于他邵鴻淵的背叛，更來自于四層真氣的完流走，那意味著一生的辛苦都毀于一旦，當然打擊之至！而邵鴻淵今時今日才完嘗到這種滋味，還硬生生高了時芃當年五層……
于武者而言，武功盡失比死痛苦萬倍。“啊……”邵鴻淵慘叫一聲，想不到，想不到，沒有壯烈地爆體而死，而是，窩囊地無可奈何……
如此，怎不是被時青“手刃”了。
人離死最近之時，最易看見故人，原是真的。冥冥之中，時芃的面容清晰浮出，不似時青這般深惡痛絕，而帶著一絲寬恕，一絲悲傷，一絲哀憫……
“鴻淵，那高手堂中勾心斗角，我當真不愿卷入其中�！睍r芃的遺言，時芃不愿去高手堂，也不愿舉薦邵鴻淵，盡管王爺已經(jīng)明要沂蒙第一加入，非你即他。時芃卻帶回一個令邵鴻淵無法接受的消息，他當著王爺?shù)拿婊亟^，兩個人都不加入。
他的自作主張，使他付出代價；他也許是好意的一句解釋，使聽者有意覺得解釋只是掩飾；所以他的回絕，使他這句話成為遺言——一聲嘯響之后，邵鴻淵的刀毫不留情地捅進了這位結(jié)拜兄弟的后心……
邪惡如果從那時就登上了巔峰，那么直到剛剛這一聲嘯響才急轉(zhuǎn)而下，就似，經(jīng)了一個輪回一樣——的不錯啊，高手堂真的是勾心斗角，我實也不愿卷入其中……的不錯啊，列入高手堂又如何，現(xiàn)在想來，反而是那個焚膏祭鬼的生涯最充實不是嗎……
追逐時卻太匆忙，沒有閑暇去回想。還沒見結(jié)局，誰愿意后悔。
而今一瞬就參透，莫不是因為提前看見了終點？終點，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武功盡失，又怎比得上觀念崩塌更可悲……當內(nèi)力降回從前一無所有，記憶卻回不到最初、真正是一無所有；多年的辛苦練功都一場空，多年的戰(zhàn)績成就不也都是一場空�。�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誅滅了天地為自己奪來的卻原是一場虛妄……無垠的絕望，刺激邵鴻淵連續(xù)發(fā)出愈發(fā)嘶啞的哀嚎，下意識伸出手去，根想結(jié)束他錯誤的一生。
聽到邵鴻淵異乎平常的哀聲，立即有一起前來的金將接應，門外宋兵即刻應戰(zhàn)，而時青，豈容邵鴻淵就這么死，連自盡的機會都不給他，提刀橫在門口，刷刷數(shù)刀過去，殺豬一樣地挑斷了他手筋腳筋，連同著下一步的眼睛舌頭。
“時青……？！”吟兒聽過時青的多疑嗜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邵鴻淵毒辣一世，終于前浪死在了沙灘上。
“盟主，他死了太便宜他，要讓他生不如死，囚在我時青寨贖罪！”時青目中戾氣極重。
吟兒一怔，尚未發(fā)話，屋外戰(zhàn)斗已至白熱，兵戈之音不絕于耳。無疑，時青手下的戰(zhàn)士們還在與接應金將血戰(zhàn)。
那時杜華魚秀穎已由人扶進了屋中來，都受了些傷卻恢復了不少，杜華急切不已：“盟主，外面金將五十余人，是一等一的好手�！濒~秀穎剛走幾步就搖搖欲倒：“盟主，我這便去找飄云星衍他們！”
“不必，眾人各司其職，不必自亂陣腳。時青，你隨我打！”那時青一時沒回過神，尚糾結(jié)著大仇得報的心情，吟兒從塵灰中抱起牛犢，交到魚秀穎的手上，續(xù)對時青道：“戰(zhàn)利品，戰(zhàn)后處置不遲�！�
她抱起牛犢時看到它雙目緊闔，思及適才邵鴻淵的那一刀摧枯拉朽，知它內(nèi)傷極重兇多吉少，悲從中來卻狠下心，低聲交代一句：“秀穎，速傳軍醫(yī)。”站起身來頭也不回，提著惜音劍就沖出去。
時青這才醒悟，跟著她一起出去應付外敵。外面五十多個金將，尋常兵將或還吃力，他與她都屬高手，更還把邵鴻淵打垮了，要拿他們當然容易得多。
“盟主，寨東發(fā)現(xiàn)可疑人物，十余人等，已然一打盡�！闭郧妩c俘虜，李的人亦送來情勢。不刻，村寨西邊也傳混入奸細，飄云正著手處置著，卻有逾百人數(shù)目，“主母，那百余人，應都是跟隨邵鴻淵潛入我軍，妄想著要里應外合�！�
可惜，不刻就傳來敗報，“那百余金將盡數(shù)驍勇，且一來就放火偷襲，百里少主有些吃力�！币鲀乎久悸犞�，想到這是林阡日前拿下大崮山的戰(zhàn)術，金軍依葫蘆畫瓢，竟是屢試不爽的。
“姜薊離他最近，撥他人馬去救�！币鲀簜髁�，恨只恨這捉襟見肘、千瘡百孔的天外村，不能大幅調(diào)動。
這一夜比以往任何一戰(zhàn)都煎熬太多，當聽姜薊增援后都八次進攻八次被那群金軍精銳打退下來；當期間北面村口鳴鏑四起烽火沖天祝孟嘗的人稟報寨北有金軍主力、人數(shù)數(shù)以千計，吟兒知道那是凌大杰大軍壓境；當牛犢現(xiàn)在還生死未卜吟兒卻無法得知它的死活……
“究竟這是哪一支金軍勁銳，一百人都這樣棘手……”當聽姜薊都戰(zhàn)敗，有兵士懊喪著臉。
“哀兵罷了�！币鲀簱u頭，思忖，除了祝孟嘗外姜薊戰(zhàn)力已是最高，配合武功絕的飄云，這樣竟也一時奈何不了對方？可千萬別被他們打贏了里應外合。
“他們也未免太目中無人，區(qū)區(qū)一百人就敢深入我軍！”時青大喝，殺性未減。吟兒緩過神來不禁明了：這時青沖鋒陷陣可謂勇猛，若用來對付那一百個哀兵，只怕是再合適不過……
“得對，深入我軍，孤掌難鳴，早是甕中之鱉，作何困獸之斗�！币鲀阂恍ΓD(zhuǎn)頭看時青，“時青，既然邵鴻淵是你拿下，那在凌大杰增援趕來之前，邵鴻淵的兵也應由你來解決�！睔鈩萘枞耍酥髦跋袷帐八麄冎髯右粯�，狠狠收拾了他們！”
“是！”時青果然鼓舞，提刀迫不及待。
好鋼自要用在刀刃上，時青是此戰(zhàn)最佳選擇，雖如此，吟兒對這一戰(zhàn)也只有七成把握。若時青不能搶在凌大杰攻擊之前消滅邵鴻淵的兵，那么天外村的守衛(wèi)將部落在祝孟嘗一個人肩上，不是吟兒不看好祝孟嘗，只是不希望他過分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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