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萬箭千刀一笑殺
原來，就在昨夜邪后攻打移剌蒲阿以期與祝孟嘗融匯之際，林阡和鳳簫吟的臨時駐地不幸遭到完顏乞哥突襲，危機來時，近在咫尺，林阡還在帳中酣睡，戰(zhàn)報都被吟兒截在手上。!d[]
“主母，金軍神速，我等需否立即撤離？”飄云知此地兵將戰(zhàn)力低下，唯能先往劉靠攏。
“不必�！彼乙鲀簺Q策正確，彼時適逢楚風月?lián)魵畎�，劉處能調(diào)出去的兵都救摩天嶺去了，要真是向北撤離，恐怕要連累劉一起危險。
當然了，鳳女俠沒什么局觀，有且只有無與倫比的膽氣。
“把能點的火把都點了。怎么也先把聲勢給張起來�！币鲀寒敿聪铝�，眾將依言而行，宋營即刻照同白晝。然而燃完火把、轉(zhuǎn)身看這駐地，卻只見一個夏風中寂靜如死的宵和大眾……人數(shù)就不多，戰(zhàn)力更加無幾，一旦光線照亮，竟反而顯得更空虛。
“主母，看來沒辦法虛而實之�！憋h云面露難色，看出這欲蓋彌彰。
“嗯……那便虛而虛之�！币鲀菏艽靺s不改笑意，鋌而走險，命人立刻將寨門大敞；為防萬一，再令飄云將剩下的最后兩支精銳埋伏兩側(cè)，務必藏得悄無聲息；她與林阡所設軍帳，離寨門不過數(shù)十步，壕溝雖有但其實并無多少。忽想起她當年跟林阡戲謔的“弱者只能挖坑自�！�，而今，變相唱一出空城計但看完顏乞哥敢不敢犯！
“那這些多點出來的火炬，要不要熄滅？”飄云隨吟兒一起入帥帳，問上一計既然不成功了需否中斷。
“不用滅了，虛而實之和虛而虛之兩個計謀一起，敵人更加會覺得亂七八糟了。敵人這么覺得，細作也一樣不解�！币鲀簳r，飄云心念一動：不錯，騙過細作才是關(guān)鍵！
“即便冒險不成功，宋軍戰(zhàn)力還有我�！币鲀何⑿o林阡掩好披風，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口，提劍轉(zhuǎn)身而走。
倚在林阡帳外，等候敵軍前來，揚眉淡看漫天烽火，星月交輝美不勝收。
完顏乞哥開到之時果然困惑，刀劍戈戟陳列在寨外卻難起干戈！
起來，紅襖寨的叛徒宵雖然也在駐地，卻因為身負“誘導大眾反對楊鞍”的重任而不敢輕舉妄動以防功虧一簣。須知，若此戰(zhàn)又因內(nèi)奸出賣了內(nèi)部情報而慘敗，正好會被林阡和吟兒逮住這一點服大眾，若不心人贓并獲，只怕會順帶著把上次的贓一并繳了。沖這一點，接下來宵們也受限制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為了誘導大眾反楊鞍，而專心致志規(guī)規(guī)矩矩地裝大眾。
而那些意志不堅的尤其是一兩天前才變節(jié)的糊涂叛徒，心里恐怕早已經(jīng)百轉(zhuǎn)千回，冒死向金軍報信的可能性，遠低于怕死而明哲保身一聲不吭的可能。
于是乎探情報的事，叛徒做不了，只能靠金方細作們來。如此顯然人少，而且也有時間差。此時間差與彼不同，彼時間差，隨著時間推移能夠獲知，只是延遲而已；而此時間差，由于部署稍縱即逝，一旦錯過無緣得知。
況且這場戰(zhàn)役宋方的探子情報快過金方細作、吟兒又是臨陣兩次換部署迅疾之至，使得在這一刻金軍細作對宋軍在此地的虛實不能及時掌握。
然而凡事沒有絕對，這也是吟兒備好后招以劍相敵的原因——
需知，無論是虛是實，敵人若忌你，他一定猶豫，敵人若覷你，怎么也會收拾你。
吟兒運氣實在很好，這個曾以箭射中她的完顏乞哥，心里竟然是忌她的——既因凌大杰重傷還沒有醒，更因王爺親自下令殺無赦。她在金軍中的地位，是完顏永璉所承認。
“戰(zhàn)力當真空虛？”完顏乞哥問細作。
“確定林美材和海率軍去援祝孟嘗尚未回歸�！奔氉鞔稹�
“然而，何故她一個人站在帳外，寨門大敞？”完顏乞哥實在無法理解。寨門大敞，應當是在示虛，燈火通明，明明又是示實。
“只怕是宋人慣常的陰謀詭計。若真充實，何必用這么多虛虛實實？”謀士甲道。
“然而，用這么多虛虛實實，亦有可能是想到你之所想，只怕不能對我軍請君入甕呢�！敝\士乙反駁。
完顏乞哥倏然不敢揮師再進，遠遠看到鳳簫吟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亦隱隱聞出她身邊有伏兵，似萬似千……她的兩計對壘，害得他兩念相持。此情此境，哪里還是他突襲�。�
“將軍，不能再拖，遲片刻林美材和海便有可能得知并歸來�！辈豢�，謀士甲終于。
“或許，北部劉等人，早已知情來援而被藏兵。”謀士乙仍然搖頭反駁，“甚至，林美材和海如此大膽率軍離去、身就是佯動誘引�！�
完顏乞哥驚于這佯動法，金軍正是趁林美材率軍離開之后才決定突襲，會不會宋軍在那個節(jié)點就已經(jīng)示虛……心中一亂，連突襲的決策都不知是對是錯。
當此時，一聲不吭的謀士丙終于開口：“實則，即便劉增兵也未必敵得過我們，再者宋軍當時沒有佯動示虛的必要，此刻更沒有請君入甕的實力。將軍，無需猶豫，請盡快進攻！”
“嗯……”完顏乞哥暗覺謀士丙有理，吟兒亦微微嗅出騙局殆盡�？蓢@才支持了半個時辰不到。心想這支兵馬真是氣盛，居然不怕劉和我，甚至連邪后也不放眼里。
吟兒手里捏了一把冷汗隨時準備迎戰(zhàn)，便那時腦后響起一個聲音：“吟兒，我刀哪里去了，怎么只剩一把？”
金軍兵馬，盡皆色變……他不是勉強撿回條性命嗎，怎么現(xiàn)在不是如細作所臥病不起，而是還在找刀……金軍細作的真實度，先因吟兒的計謀打了個折扣，現(xiàn)更被林阡一開口就粉碎。雖然隔著營帳也虛實難辨，但完顏乞哥聽得出他中氣十足！
“找不到自己兵刃，那便搶敵人的好了！”吟兒笑，心里一暖，手上一熱，狂氣一發(fā)不可收。
“那可不成，刀中飲恨，便如馬中紫龍，女中鳳簫吟，都是林阡獨愛�！绷众湓趲ぶ幸喙笮Α�
也僅有他一個人，在沒看到場面的情景下，就猜出她具體是怎么做的，配合她虛虛實實。金軍壓境之際，他二人雖隔一簾，卻談笑給彼此撐腰。
吟兒大致猜到，殺伐決斷的完顏乞哥，之所以此戰(zhàn)會猶豫不決，不止因為看重她，更加因為顧忌林阡。決戰(zhàn)之夜，林阡于宋軍的精神象征雖被拆除，但于金軍戰(zhàn)力卻得到肯定。岳離迄今眼傷未愈，司馬隆、高風雷戰(zhàn)力大降幾乎無用武之地是事實，梁宿星、就連頭顱也被宋軍割去了……
因此，林阡的話幫吟兒又爭得一分不戰(zhàn)退兵的勝算，她望著完顏乞哥神色的漸次凝重、適才的不安忐忑也逐步斂了，既欣慰于宋軍即將脫險，又不免生氣金軍——害得林阡還是沒睡好！
“后軍作前軍，前軍作后軍�！豹q豫了片刻時間，完顏乞哥終于做出撤退決定，吟兒一喜，攥緊的拳剛要松開，便聽得又一個人聲出現(xiàn)在完顏乞哥身后：“完顏乞哥，難道不想為天尊和凌將軍報仇？”
吟兒心中一顫，暗叫不好，這個聲音，冷酷如昨，寒如滲進心臟的冰水，雖然她最早聽到時、還不知他其實是她的大哥。
“天尊和凌將軍，都是為這女匪砍傷，可想而知王爺有多恨她�！卑l(fā)話者短短一句，便給完顏乞哥找準了方向感斬釘截鐵對他指教，完顏乞哥，你不遺余力去殺鳳簫吟便是，她才是這一戰(zhàn)最重要的人，別再顧忌林阡，從戰(zhàn)績里就看得出，他戰(zhàn)力尚不如她；這句話還有個作用就是引出了“王爺”。
“不錯，王爺過，不提這女匪人頭去見，那便提著自己人頭去！”完顏乞哥忽然想起王爺，精神一震，終于下定決心，“殺！寧可冒險、也不能放過機會！”
風聲一緊，萬馬長嘶，齊齊向宋軍寨門涌來，吟兒耳朵一動手已握緊惜音劍，然而她沒法預想金軍聽到“王爺”二字會是這么意氣風發(fā)，殺氣和速度都比自己所料的高出了百倍，方一眨眼就已沖向了寨門，也即將進入寨口百里飄云的埋伏……
就在二百步外，終于浮現(xiàn)出了那個動搖大局之人的影子，完顏君劍，他已開啟長弓準備射她，而她惜音劍揮出去哪夠斬得到那么遠，此情此景根來不及沖馳唯能就地防守！
完顏君劍第一箭便力道強悍地撞偏了她的劍，接踵而至又是兩箭一左一右，吟兒極速回身堪堪斬落，不料這么巧牽制背上傷口，竟什么都沒攔斷隨后一箭，任由它電閃之速擦肩而過直沖帥帳……覺察之際，時光難追回，吟兒只恐那一箭射穿了帳簾威脅林阡，情急之下連退數(shù)步揮劍猛砍：難追也要追——追不上箭的速度不要緊，能影響它軌跡就好！
所幸完顏君劍也有傷在身，這第四箭原就倉促，被吟兒劍風一影響，射歪了擦著帥帳過去，吟兒見化險為夷不免長吁一口氣，不容喘息，卻又一箭鍥而不舍，吟兒不敢怠慢，隨刻又與他隔空交接，須臾又過去十余回合，他每招都以數(shù)箭齊發(fā)，她每式都是一劍如十，他策馬來近射箭來急，她身法來快劍術(shù)來激。
是時百里飄云已經(jīng)與完顏乞哥沖殺在一起，刀兵相接廝殺聲立竿見影，迅速將駐地寧靜一驅(qū)而散。吟兒不戰(zhàn)退兵的計劃盡然粉碎，虛虛實實的伎倆也都穿幫，宋軍作繭自縛難免陷入苦戰(zhàn)，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邪后海，所以鳴鏑信彈烽火等警報盡數(shù)報傳連續(xù)不斷。
不，不對，宋軍逆局的希望才是邪后海，救命的希望，還在乎他們自身，當吟兒余光掃及百里飄云的麾下們毫不慌亂地迎戰(zhàn)，當吟兒想到即便魚秀穎不在杜華不在也能發(fā)揮作用的陷阱機關(guān)，當吟兒手里的劍提醒她她仍然是這里的第一高手！
完顏君劍一馬當先已到百步范圍，吟兒當機立斷帶弓箭上前迎戰(zhàn)，心念電閃，忽而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明滅的光線后，她分明看到，完顏君劍以他的個人光輝，故意蓋住了他身邊不遠一群分散的神弓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些神弓手大多都是拏懶神機三兄弟的戰(zhàn)友……除了弓箭手，更有投石車……吟兒大驚止步——
原來不光她會對完顏乞哥用計，完顏君劍也會對她用計�。∷袀谏砩浼辉谧罴褷顟B(tài)偏要裝得最有威脅，目的就是要集中吟兒的注意力對她調(diào)虎離山，趁著百里飄云等人正在和完顏乞哥廝拼，只要她一走林阡的帥帳就沒人保護，那些被他故意黯淡處理和分散設置的神弓手和投石車部對準林阡。
完顏君劍此舉不僅能置林阡于死地而自身無危險，更可教完顏乞哥看清楚適才他所擔心的“虛實”。林阡中氣十足？細作不能相信？進攻會有危險？帥帳被巨石砸中、林阡被射成箭豬的時候，你我這支軍隊，從謀士到細作，從將領(lǐng)到下屬，都該自信十足是大金朝的中流砥柱。
沖這一點，完顏君劍和別人不一樣，他寧可相信林阡現(xiàn)在是個傷病。所以，吟兒的虛而虛之之舉，騙得了完顏乞哥，卻便宜了完顏君劍……
當此時吟兒剛要沖前去打完顏君劍，便見他眼神一變繼而分散于各處的金兵齊齊相應，瞬間，適才被吟兒剔出不對勁的矢石盡數(shù)由暗轉(zhuǎn)明，完驗證了吟兒的不祥預感和猜測！
既然如此，吟兒何必舍逐末！現(xiàn)在最強的戰(zhàn)力不是完顏君劍，而是凌大杰麾下的那些新人！吟兒猜到完顏君劍已是強弩之末，當即扔開弓箭、力橫劍在軍帳前，同時對擔憂分心的百里飄云喝令，“力抵著他們，主公我來相護！”
完顏君劍發(fā)現(xiàn)她未中計自然意外，卻不停改要殺林阡的計劃，“好一對情深意重，那你們便一起死！”揮手一聲令下，“剿殺林匪夫妻，立功報答王爺！”話聲方落，金軍斗志燃，異口同聲呼應，一剎，箭矢部上弦、長弓盡數(shù)彎滿、巨石無不蓄勢。
吟兒咬牙亟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想恰在此刻背后異響，原來，是完顏君劍適才射歪的擦過帥帳的那一箭——
歪打，正著……
箭雖射偏，卻力道毫無減輕，正好能借此碰擦將帥帳搖撼、支撐片刻終于斜斜傾倒，可謂量變引起質(zhì)變。
這一傾斜原不打緊，卻給了金軍更大的膽量，需知原先即便他們不信虛虛實實，但還對殺林阡留了三分顧忌，若吟兒不攔在前面他們就觀望片刻再動手、她攔前面他們則先殺她來壯膽。然而眼看這營帳倒落林阡對意外作不出任何反應，這下誰還把他當回事，是以上弦的箭、彎滿的弓、蓄勢的石，無一例外都伺候他一個人。
吟兒剛反應出發(fā)生了什么，金軍第一輪箭石已然發(fā)射，萬千殺機如巨浪般在半空翻滾，鋪天蓋地朝軍帳傾軋，不及抵抗，無法抵抗，已掠過頭頂撞向身后，呼嘯風中，只聽一聲強烈坍塌……
“勝南！”吟兒驚恐之下把迎敵之事都忘得一干二凈，哪還記得完顏君劍的箭就在身后招呼？腦袋里一片空白即刻沖進這兇險之至的營帳，獨獨不想現(xiàn)在的林阡再受多一絲一毫傷！因此毫不猶豫搶在帳頂砸下來之前整個身體都撲在他的身上相護。
時遲那時快，吟兒方闖入一個瞬間，帥帳便被連續(xù)幾石砸中轟然聲中一干二凈，林阡吟兒都被埋在這廢墟之中。完顏君劍毫不手軟，命令繼續(xù)投射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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