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禧三年五月廿一,第四場秦州會戰(zhàn)落幕,膠著了半月之久的金宋局面終被林阡一刀掃清。
隴陜金軍因戰(zhàn)狼的入魔與慘敗而軍心大亂,致使麥積山據(jù)點一戰(zhàn)全失,無奈逃遁到最早的靜寧秦州之交;而由于此戰(zhàn)為了圍剿林阡能穩(wěn)操勝券,林陌事先將高風雷從靜寧調(diào)到秦州,最終結(jié)局是彼處也遭林阡愛徒辜聽弦借勢吞并……一個大戰(zhàn)神,一個小戰(zhàn)神,雙刀精絕一脈相承,委實給秦州金軍雪上加霜。
至此,除了移剌蒲阿和術(shù)虎高琪還堅韌不拔地苦懸于定西和北天水以外……隴右已完全在宋盟掌握。換而言之,林匪攻入腹地、收拾山河,指日可待!
然而也就在那時,金軍的散兵游勇們抓住了一根再及時不過的救命稻草,當然了,那其實算不上意外之喜,而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早在二月末襄陽之戰(zhàn)告終時,戰(zhàn)狼就已經(jīng)安插朱雀去東線醞釀起這一計劃:“分裂紅襖寨”。那時起山東義軍便已暗流洶涌,到如今,一切不過是水到渠成。
開禧二年林阡軍師柏輕舟曾竹廬夜話天下大勢:“盟軍以蜀川為據(jù),已入隴右、關(guān)中、山東,這四處保障則強,動蕩則弱。開禧北伐期間,這四處須自我鞏固。它們是盟軍的根本!
作為曹王府首席謀士,戰(zhàn)狼當然有一樣的真知灼見:“山東是林匪的側(cè)翼,必須斬,盡早斷!
而在開禧元年山東之戰(zhàn)的過程中,天尊岳離也曾和曹王一同看透:“現(xiàn)如今林阡是紅襖寨的精神象征,他已以個人崇拜和兄弟情誼一起維系住了幫派穩(wěn)衡;在他人心所向的鼎盛期,我們不宜推動‘群狼撲虎’,而只需趁病要命、略加打擊、坐等解體即可!比欢髞睃S摑卻急功近利悖逆了曹王,策動紅襖寨群雄對“得了瘟疫”的林阡興師問罪,誤跳陷阱,適得其反地送給林阡一個穩(wěn)固的山東大后方。但曹王卻在離開山東前和仆散揆的對弈里,向黃摑、仆散安貞和完顏君劍等人指出——
沒有永恒的穩(wěn)衡,到處有漏洞可鉆。林阡不可能一輩子是紅襖寨的寄托,因為——山東群雄誰都不是猢猻,他們可以稱得上是人人有野心、個個是梟雄!只要某天林阡不再無懈可擊了,“群狼撲虎”時刻可以重拾。黃摑,這幾年你早做準備,別忘了找這個人多作敲打。當時曹王的手指劃過紅襖寨名冊上的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名姓,那個人在山東之戰(zhàn)里有著不算耀眼卻出離奇異的光芒。
雖然兩年后岳離和仆散揆已死、曹王淪為短刀谷的階下囚,但他們的計策卻還是成功了!比想象中更早——
那個人,李全,林阡在山東之戰(zhàn)也意識到深藏不露,曾想將楊妙真留下束縛住他可能的私心,可惜未果;妙真緊隨林阡甘之如飴地奔赴隴右,使得那人為情所困而一時失心,聰明反被聰明誤地竟然對大金冒進,爾后在一次動亂后被金帝勒令遣返南宋又中途逃脫,那場動亂,是不希望舉國北伐倉促發(fā)起的林阡不愿看到;還是這李全,折返山東后被注重兄弟情的楊鞍寬容,又因為頗有才干而在軍中升到一個不高不低的職位;兩年來,由于戰(zhàn)斗重心不在東線的緣故,單靠盟軍留守在山東的杜華夫婦和江星衍,林阡很難去鑒定這個名叫李全的隱患到底安不安分。
無論如何,防微杜漸總是沒什么錯,再難也要著手去嘗試攻克。因此這兩年來,金軍雖有黃摑策反李全,林阡也不止一次去信吳越,拜托這位結(jié)拜兄弟幫自己多加留意;舉國大戰(zhàn)后吳越去了河南,重擔便落在了劉二祖身上,杜華、江星衍等人協(xié)助;這些事卻不能直接和鞍哥說,理想純粹的鞍哥受不了半個兄弟勾心斗角,加上李全是鞍哥一手拔擢、鞍哥素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林阡當然不希望開禧元年“楊鞍被騙而叛變”的內(nèi)耗歷史重演。所以不公然調(diào)查李全,只采取暗中管控,畢竟林阡也不可能隨便就動搖自己給紅襖寨樹立的兄弟至上原則。
誰想,惡人洞悉了這一點率先造謠?伏羌城之戰(zhàn)林阡才知道,宵小們關(guān)于“吳越之死”對自己的構(gòu)陷已經(jīng)深入人心,柏樹林事件過后,更是愈演愈烈到連石硅都被離間,林阡下意識地認為那就是李全所為卻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證據(jù),只能教郝定在挽回石硅的途中先行前往山東和宋賢一起“策應(yīng)鞍哥要緊”;暴死失蹤前夕,他也已派了驚鯢隨彭義斌一起奔赴泰安,盡快構(gòu)建情報網(wǎng)“抵御可能會搶先機的控弦莊”,差一步,他就親自干預、直接向楊鞍坦誠一切了,兄弟殺兄弟難道能放任不管?心急栽贓的野心家就差沒跳出來!可惜那么巧,偏偏遭遇了玉紫煙之死……
及至后來的大圣山之戰(zhàn),他終于回到盟軍,卻聽到江星衍犧牲在楚風月大軍鐵蹄之下的噩耗,同期楊妙真也借故回去了楊鞍身邊;而就在不久后的這場秦州會戰(zhàn),林阡才剛從反反復復的魔態(tài)里回歸正常,一顆重磅的炮彈便陡然從山東發(fā)出,精準投射落地解開了金軍在隴右的危局,無巧不成書!
“江星衍在兵流中被楚風月生擒,咬定昔年姜薊之死是李全所害、而自己這一次差點戰(zhàn)死也是李全出賣;楚風月以此為契機分化山東群雄,楊鞍大怒,力保李全之際,痛斥江星衍變節(jié)降金。”
說起姜薊,林阡聽說過但從未見過他,吟兒卻顯然比林阡更熟悉。
當初,姜薊長槍,江星衍飛戟,李全火器,杜華鐵矛,百里飄云大刀,在吟兒產(chǎn)子、生命垂危的最初幾日,作為宋軍新秀同心協(xié)力地匡護著她,他們一同在她身邊成長、以見到主公為唯一理想,約定“蟬鳴之前,必返家園”。
作為“徂徠猛虎”的姜薊,毋庸置疑是其中戰(zhàn)功最高,不對,是和勇謀兼?zhèn)涞睦钊畈欢唷欢,在離林阡最近那場的箭桿峪之戰(zhàn),姜薊為救江星衍而戰(zhàn)死沙場,李全卻成了轉(zhuǎn)敗為勝的關(guān)鍵……但那一戰(zhàn)細細分析,李全沒有遵守鳳簫吟的號令屬于自作主張,這才被完顏永璉和林阡分別洞悉了“不安分”。
江星衍原屬川東黑(諧)道會,當年被林阡帶去山東助陣紅襖寨,是因為姜薊犧牲才留在那里為他繼續(xù)守護家園。換句話說,江星衍出身盟軍而不是紅襖寨。江星衍疑似降金這件事如果單發(fā),或許還無關(guān)痛癢,只需林阡和楊鞍互相交個底,關(guān)系的親疏就可以一筆勾銷?烧l知,偏偏發(fā)生在“吳越死因可疑”“林阡包庇莫非、段亦心”“石硅看清林阡真面目憤然離去”“妙真回來心事重重”的基礎(chǔ)上!而歸根結(jié)底,從吟兒身世揭穿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林阡這精神支柱會像現(xiàn)在這般被加速剝蝕,動搖,繼而貪婪妄為的野心家、審時度勢的陰謀家、動搖不定的投機者、猶豫不決的觀望者、聽風就是雨的老好人、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一擁而起隨后一盤散沙!
對于山東會發(fā)生禍亂,不能說林阡完全想不到,甚至他為了制止此亂根本就沒慢,縱使耽擱過、猶豫過、作廢過,棋子也從沒忘記朝那里的棋盤上擺,一直就在不停地遠近調(diào)控著:諸如宋賢、義斌、郝定、二祖、杜華,全都是此次情報的穩(wěn)定來源,也是他林阡的絕對互信……然而,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現(xiàn)在的山東,誰是人誰是鬼,一團亂麻。
既然那始作俑者現(xiàn)階段已完全露頭,林阡是時候要做出更多反應(yīng)——真要是重磅的炮彈爆炸,區(qū)區(qū)幾個防彈坑哪夠?
“暴死”之前,他曾未雨綢繆、留了一步后手:東線稍一穩(wěn)定,李君前便到淮北坐鎮(zhèn)那里的小秦淮,如若紅襖寨有難,則立即率領(lǐng)兩淮群雄從南面拖住金軍、予以支援。所以現(xiàn)階段林阡用不著飛鴿傳書,李君前應(yīng)該已經(jīng)和楚風月杠上,金軍占不到任何便宜,外圍還可以令林阡高枕無憂。
但李君前畢竟是楊鞍的外人,雖曾和山東群雄并肩作戰(zhàn),始終不便參與紅襖寨內(nèi)事,考慮到這一點,林阡便只能以李君前做一個“攘外”的保障,“紅襖寨面臨空前亂局,我應(yīng)立即調(diào)遣一個安內(nèi)之人!彼撀湫伦恿耍趶棿蚺趶棽拍苻D(zhuǎn)守為攻。
“此人需要,咳咳……既能獨當一面、善于安內(nèi),又對山東群雄有莫大恩情、能夠服眾……”輕舟幫他分析時,說到兩個符合條件的人,一個徐轅,一個鳳簫吟,看似完美,但也有為難之處,“天驕和主母,只能有一位去山東,另一位則需留在蜀口,輔佐主公與林陌吳曦攻防,其實這一點倒并不難,主母若然養(yǎng)好了傷,可以隨時頂上空缺;難的是……”
“難的是,吟兒是金國公主,天驕和楚風月曾是愛侶,至今都還為她不娶。”林阡嘆了口氣,怎么這么巧,都觸到了山東群雄的逆鱗。
“血緣關(guān)系天早注定,主母有傷不宜奔波,所以,該去山東的人是我。”徐轅聞言自請赴戰(zhàn),他當然也沒想到,才輔助主公打了一仗,就不得不前往離主公最遠的地方,好在主公是令他安心的,“愛侶關(guān)系,可以靠其它來遮擋,說來慚愧,這兩年我也并非一直堅定地非她不娶!
林阡和輕舟皆是一怔,想起去年秋天徐轅曾向聞因求婚而被拒,雖然那求婚更多是因為要對柳五津負責;除了恍然,林阡比輕舟還多了一絲揮之不散的納悶,涉及聞因,為何我竟覺得如此尷尬?難道是因為幽凌山莊的三生石和文縣的互相喂血;還有隱隱約約,大圣山上好像聞因出現(xiàn)過?何以最近軍中諸多流言,稱柴婧姿對聞因鞍前馬后“二主母”?不過,謠言止于智者,輕舟和天驕聽到大概都付之一笑吧?
“林阡哥哥,天驕,軍師……”正好柳聞因前來,請纓說要去山東,問她原因,是“擔心妙真。”
“那就再好不過。聞因剛好可為我抵消風月!毙燹@為了林阡和紅襖寨能轉(zhuǎn)圜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怎么?”林阡、聞因皆是一愣。
“假扮……夫妻?”輕舟猜時,臉上微微一紅。
“可楚姑娘她……”聞因潛意識當然不允,為了自己也為了楚風月。
“于公,她是敵人!毙燹@拎得清。最近這場山東之亂何嘗不是因為楚風月而起?她既是金軍主帥,他要消除此亂就必須狠心與她為敵,從頭和聞因假扮夫妻到尾。
“好!假扮也好,找機會再跟楚姑娘解釋……”聞因為了躲避林阡目光,忙不迭地答應(yīng)了下來。
“可是……”林阡還沒來得及說完,聞因就尷尬地跑了。事實上,她內(nèi)心是猜到了徐轅要走、吟兒會來,生怕柴婧姿的胡鬧會影響阡吟關(guān)系,故而主動找借口走,恨不得把柴婧姿也騙走!南宋風煙路最新章節(jié)就來網(wǎng)址:www.BiQuYu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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