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林阡和楊宋賢美中不足的煩悶,那夔王府和李全可真是雪上加霜的郁悶。
傾巢而出的天火島,此番武斗碰見林阡,堪稱鐵打的樓船說翻就翻,而智謀和林阡的軍師陳旭擦身交錯,結(jié)果如下:
仙卿和李全的上策,密州反攻林阡、沂水送宋出局、聯(lián)手制霸天下;
中策,密州惜敗、沂水成后招、李全繼續(xù)臥薪嘗膽;
下策,全軍覆沒……
林阡與陳旭的上策,夔王府兵敗如山倒,李全伏罪,運氣好金帝都能到手;
中策,現(xiàn)在這般,但未算到妙真受傷;
下策,主公死于武斗,盟軍化悲憤為力量。
李全等不及,夔王輸不起,林阡死都不怕,誰勝誰負(fù)其實早已寫定。
醞釀了兩年之多、離夢想越來越近的李全,沒想到和夔王府協(xié)力都沒能絆倒林阡,反而本可燎原的星火遭林阡一手掐滅,翻在角落連灰燼都找不著,哪能不苦澀、憋屈!一貫冷血的他險些真情流露、和唯一幸存的擁躉李霆五號抱頭痛哭,在那人苦兮兮地說“林阡太強(qiáng)”的剎那,他又看出那人反骨,擔(dān)心那人不忠出賣自己,反手一槍就結(jié)果了那人。
才剛被楊妙真背叛過,李全委實經(jīng)不起又一個人對林阡的憧憬!對林阡的憧憬那就是對自己的背叛——背叛,那算什么背叛,楊妙真又不是你李全什么人!
暫時只能灰頭土臉回沂蒙,回到那個還有一成擁躉的地方,經(jīng)此一役,那些人,怕是……也會被林阡奪得干干凈凈!
雖說大丈夫行于亂世,理當(dāng)屈身守分以待天時,不可與命運抗?fàn)?墒,我李全到底還要等多久!?
李全的負(fù)面情緒卻顯然不及夔王萬一,畢竟,李全本來就愛而不得。
不像夔王,擁有過卻失去。
這兩天,夔王嘆惋“功敗垂成啊”少了,哀泣“如之奈何”多了;捶胸頓足少了,愁眉苦臉多了——
密州城前我決定出手時,實際只剩林阡一個對手,若將他戰(zhàn)勝、則其它雜碎不足為懼,坐攬江山,號令群雄;事實不就是這樣嗎,內(nèi)敵早已盡了……誰料,密州竟被他林阡一戰(zhàn)驚天?又有誰料,我這頭老虎受了傷,那些狐貍黃鼠狼還是遍地跑!
是啊,沒算透黃摑仆散安貞那群界限模糊的狐貍倒也罷了,夔王更沒算到曹王府那幫黃鼠狼,竟然出其不意地趁空撿漏——
鬼都能看清楚那個黃鶴袖幫的領(lǐng)袖眼熟,估計是花帽軍的哪個罪臣,居然搖身一變成了落難王孫,哄得完顏璟那昏君在生死存亡時刻解除了對花帽軍的通緝令。加上沂水縣尹對林阡獻(xiàn)城時說“奸臣當(dāng)?shù)馈眰鞯酵觐伃Z耳里,也著實再扶了紇石烈桓端等人一把。完顏璟雖然還沒徹底原諒曹王府,但這儼然是對曹王邁出了一大步、是他代表大金人民向現(xiàn)實妥協(xié)的開始。
紇石烈桓端、郭仲元也都不要臉地來和完顏璟促膝長談或抱頭痛哭,金帝原先不肯送口的“按罪當(dāng)誅”變成了如今惺惺相惜的“任勞任謗”,不久就有輿論生根發(fā)芽,指“夔王是香林山事變元兇”,既是落井下石,又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夔王唯一的慰藉居然在仙卿的那句話——“林阡不會讓曹王府復(fù)燃的。”對對對,林阡更寧可他對手是我!
“哼,一群靠林阡活命的人。”色厲內(nèi)荏的夔王府活口們,見花帽軍十幾個領(lǐng)袖在面前走過,不由得嘲諷他們漁翁得利。
“你們就不是?”“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薄耙蚬喕,報應(yīng)不爽啊!惫僭靡馔危瑤ь^朝他們扮鬼臉。
桓端望著夔王府的薛清越、小胖子、完顏江河等寥寥幾個活口,沒說話,卻露出一個令人難以看懂的微笑。
當(dāng)然看不懂,又不是給你們看的。這個微笑,叫做一別兩寬——
“只有我們變強(qiáng)了、大師兄才不會白死、風(fēng)月才不會兩難。我們要以自救,好好向他倆道別。”
“花帽軍已脫困。”捷報傳到高風(fēng)雷、薛煥的暫避之處,他二人都笑說:“終于知道什么叫‘漫卷詩書喜欲狂。’”
“一夕瘴煙風(fēng)卷盡,月明初上浪西樓。”戰(zhàn)狼也松了口氣,此詩本來寫忠臣遭斥逐、寒士心不平,讀到這句,方才展顏。
“只是,林阡聞訊后,怕又要搞出一兩個‘蝗災(zāi)’出來,繼續(xù)他的‘溫水煮大金’!鼻湫耔┤缡钦f。
“這一招太狠了。林阡若現(xiàn)在就朝莒縣強(qiáng)攻,則整個大金必定拋棄內(nèi)怨,勠力同心先渡過性命之憂再說?涩F(xiàn)在林阡偏偏放任不管,夔王那些自私自利的奸佞,必放心大膽阻止我們復(fù)燃,終究大金會四分五裂,圣上再清醒為時已晚!毖ò蛋的缶o拳,一副壯志難伸的表情。
“他在前線弄鬼,遲早要被反噬。”戰(zhàn)狼冷笑一聲,搖頭,“宋廷也不是省油的燈,你以為林阡就沒有后顧之憂?”
陳橋兵變龍袍加身才有了宋,它比任何一個政權(quán)都忌諱將帥威信太高而威脅皇位,這將帥包括官軍亦不排除義軍。去年冬天林阡在臨安的時候,仆散揆或還疏不間親,可今年春天經(jīng)歷過吳曦之亂,那樣一個名門之后都叛國了,宋帝還能對草莽出身的林阡背后相托?更何況,宋帝和林阡之間還有個權(quán)臣韓侂胄,韓侂胄是誰?戰(zhàn)狼以前臥底在宋廷時,可做過他幾十年的幕僚,戰(zhàn)狼可以打包票,林阡多停頓片刻都會引起韓侂胄甚至宋帝猜疑。
“也對,有宋廷掣肘,林阡不敢拖太久,咱們很快便會再起。且等著吧!”卿旭瑭笑起來。
“等個屁!睉(zhàn)狼笑,不忘瞪了他一眼,“條件要自己創(chuàng)造!比绾蝿(chuàng)造條件?這日,有人從西線來山東,帶給他林陌的書信,好個駙馬,剛好與戰(zhàn)狼想到了一塊去,一展信,映入眼簾最亮眼的就是“韓侂胄”三字。
“當(dāng)今金廷困弱,但宋廷破綻更多。權(quán)臣韓侂胄沽名釣譽,一心建功卻眼高手低,士多因他發(fā)動黨禁而難從命,將則因他任人唯親而不齊心,北伐南征期間,其重用者跳梁小丑不計其數(shù),鄧友龍、皇甫斌之類庸才,蘇師旦、陳自強(qiáng)之類貪官,程松、郭倬之類懦夫,王喜、安丙之類投機(jī),更有吳曦之類叛徒為人不齒。反觀林阡麾下,豪杰之士不勝枚舉,早有輿論稱‘官軍拖義軍后腿’。韓侂胄本就氣量狹窄難免妒恨,又因自己獲罪反是林阡居功而不忿。此時山東將覆、曹王不出,林阡無人爭鋒,離北定中原一步之遙。世間最如坐針氈者,非韓太師莫屬,近日必與宋帝形影不離!
戰(zhàn)狼看完便將信燒了,耀眼而變異的火光提醒他,是時候會一會完顏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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