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流年因為心虛而不敢再想,不經(jīng)意就將江星衍打斷:“住口!你要自證清白,憑何咬著我弟弟不放!”
卻道是紙里包不住火。流年的緊張頃刻傳遞給百里飄云,飄云何許人也,登時也起了疑心——
星衍他每次放下屠刀都被路成遞上一把新的……未免太巧合!尤其上次,路成和金軍就像約好了一樣,前后腳對著星衍射出兩箭,若非飄云舍命相護,星衍會和展徽麾下同歸于盡!
“我,我沒有誣陷路成啊……我是說,楊姑娘自殺,與我無關(guān)……”一瞬過后,反而是江星衍最不懷疑路成了。
氣氛空前僵硬,所幸被夔王府打破。原是有幾個天火島老人和小胖子,對著悠悠醒轉(zhuǎn)的靈犀探頭探腦,似乎極為關(guān)心她的傷勢,但礙于身份不敢靠近。
“我沒事,都放心吧……”靈犀并沒有被范殿臣傷及,適才是絆了一跤磕到后腦勺才昏睡。
李君前和徐轅相視一眼,既對路成的嫌疑有所保留,也對靈犀的身份有所看法——范殿臣圍攻飄云,身邊高手竟有一部分不聽調(diào)遣、被靈犀打岔而選擇旁觀,這怎能用區(qū)區(qū)“舊情”來解釋?靈犀的身份一定不止是薛清越舊部那么低賤。她的華麗發(fā)飾更指向了她應該是達官貴族甚至皇親國戚……
李、徐二人不愧當慣了領(lǐng)袖,互相看破但還是毫無流露。
此地最沒有存在感的是柳聞因。心不在焉,并非她不關(guān)心星衍飄云靈犀這些好朋友。
“良心發(fā)現(xiàn)了?就先給我招出來!夔王他媽的到底又想搞什么陰謀!”封寒既后怕又氣得牙癢,大步流星跑過來,拎起一個夔王府的軟柿子就發(fā)問。
“我等……并不知情……”“只是跟在島主后面,可能是要殺百里飄云……”夔王府高手分兩種,兩種都不可能招,要么是知道實情也不說,如此外面的主帥還有贏面;要么是眾所周知很蠢,那就自然不會知道主帥的真實目的。
“根據(jù)我方推測,夔王府是想將百里飄云等盟軍主帥誘入迷宮、伺機拆除紅襖寨的援軍,爾后搶在你們曹王府之前攻下楊鞍,從而向金帝邀功。不出意外,金帝又被請來近前觀戰(zhàn)。”徐轅看封寒抓耳撓腮,索性直接告訴他正確答案。
封寒一愣,瞪大了眼,沒法感謝——心里苦啊,徐轅,你欺負我們沒有海上升明月……
“我覺得,仙卿還有個退而求其次的中策。”飄云從前幾戰(zhàn)齷齪的陰謀里提取經(jīng)驗,“如果我方援軍無人中計、沒有兵馬被調(diào)虎離山,他們難以如愿攻下紅襖寨,就會迂回發(fā)動輿論戰(zhàn)。這也是他們的努力大多在我的原因。”
“何意?”徐轅一愣,袁若、義斌、致誠,這么多守將就飄云一個掉鏈子,除了飄云確實有破綻之外,一定還有原因,是的,夔王府在飄云身上用了最大的力。
而飄云,最深的牽連永遠是星衍……所以徐轅一邊詢問,一邊眼光就移了過去。星衍在意,抬頭凝神。
“若發(fā)輿論戰(zhàn),星衍必會被他們推到臺前,因他是紅襖寨尤其楊二當家的最介意,主公缺席,更難調(diào)解。”飄云也看向星衍。
徐轅點頭,那個因星衍毀容的楊妙真湊巧也失蹤,節(jié)骨眼上剛好能點燃楊鞍怒火,看似真是夔王府的刻意為之——這個細節(jié)倒是沒必要對曹王府知無不言。
“輿論必添油加醋,指我跟著星衍投敵,主公糊涂輕信我,云云。”飄云說。
“中旬那一戰(zhàn),你的可信力已經(jīng)沒那么低。”徐轅笑著搖頭。
“但是,這次我們?nèi)趧@铮c世隔絕,誰也不知道我們幾時會回去。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夔王府是有勝算去動搖楊二當家的。”飄云提出憂慮。
“他們無法得逞。楊二當家雖然優(yōu)柔,但是不會出賣兄弟。”徐轅相信,楊鞍是可信的。
“雖對大局不會影響,但恐怕會引發(fā)內(nèi)變。譬如,撬動楊二當家的心,就能緩釋夔王府想救的李全。”飄云有理有據(jù),“畢竟李全在楊二當家心里也是兄弟,輿論會稱,李全在獄中還發(fā)生這么多變亂,恰恰說明李全不是大家指證的奸詐,理當釋放。”
“就算李全出獄,也僅是自由而已,不會賦予兵權(quán)重用。主公一日不出,舊案一日不判。”徐轅說,林阡在楊鞍心中更重。
“那倒是……”飄云不再焦慮和自責。
“實則夔王府不管是發(fā)動攻堅還是輿論戰(zhàn),都是死路一條。”由于宋軍沒刻意隱瞞,紇石烈桓端在側(cè)傾聽已久,這時,嘆了口氣,也不曾遮遮掩掩,“無論圍毆或是撬動,都給楊致誠師出有名。”桓端和林阡想到一起去了:就算楊鞍猶豫、反復,也無法影響金宋強弱平衡;金軍只要敢撕毀信約,哪怕夔王府不代表曹王府,也能給宋軍憤怒和正義。
要知道,宋軍只出了五個高手而已,莒縣外還有無數(shù)精銳,一怒必奔來斬妖除魔!
“小曹王胡攪蠻纏,駙馬也對付不了嗎?”危急關(guān)頭,封寒怕金軍搬石砸腳,總算想起了他要誓死效忠的林陌。
“恐怕對付不了。一則,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二則……”移剌蒲阿三緘其口,“林阡他適才飆血不止,我恐怕駙馬也要躺上幾日……”
“那個憨憨,害人害己!”封寒一拍腦袋,破口大罵。
眾人皆笑,唯獨星衍忽而垂淚。
“怎么?”又是飄云第一個關(guān)注他這角落。
“飄云……主公入劍冢,選高手親信,你不能隨,是因身上有傷,為我;留精兵強將,你離職守,是因要勸我回來,為我……”星衍動情,涕泗橫流,“主公生死未卜,為我;天驕進退兩難,為我;姜薊戰(zhàn)死沙場,為我……”
飄云按住他肩,徐轅循聲,溫和:“不必都往身上攬。”
“為何我這么該死卻命硬!”星衍哭得愈發(fā)慘。
“星衍,‘活著’是無需道理的啊。”飄云微笑,像哥哥看著弟弟。
“百里飄云你為何還笑我!”星衍看飄云多的話不勸只顧著笑,反而被感染得忘機,于是也破涕為笑。
“這是回來的意思了?”看他倆自然而然地笑語如昨,而曹王府也沒有從中阻撓的意思,李君前舒展了眉頭,問江星衍。
“是!回來!”星衍笑得無邪。
“真想趕緊告訴主公。”徐轅說的時候,覺察到些許不妙。
當是時,前方完顏瞻、仆散安貞等人似又發(fā)現(xiàn)新路,可后面,林阡、范殿臣和戰(zhàn)狼杳無音信,不是還沒打完就是迷了路,迷路?不可能。該留的記號都留了。林阡只要得勝、返回打斗起點、很快就能趕到這里與他們會合,除非……他被迫沒有返回。
“徐轅哥哥……”映入眼簾是聞因罕見焦急的臉,“我擔心……”
“他不會有事。”雖然徐轅聽不到幾里之遙,但憑林阡武功,吊打范殿臣和戰(zhàn)狼應該不成問題,還是說……那個戰(zhàn)局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驀地腳底劇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彈指間離地又落,地面的全部記號也都和他們一樣瞬然慘遭位移,緩得一緩,他們才回憶起剛剛的時光碎片——有一聲巨響震徹腦后、仿佛有什么拔地沖天。
與此同時天光乍破,雖還未完全破解迷宮,但已經(jīng)得以與陣外相通,這說明,陣法是被人硬性轟開了……
誰?入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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