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就這樣一天天對耗下去,從軍事常識上講,后金與蒙古軍隊深入大明京畿之地,后勤補給主要依靠劫掠支撐,其利在于速戰(zhàn),如此長期逗留一地,頓兵于堅城之下,無論如何都不是上策。
這一點估計連明朝街面上一個老學究都能看得出來,明金雙方的軍隊指揮官肯定更加清楚,按理說雙方指揮官都應(yīng)該盡量避免這種狀況發(fā)生才對明朝是自家的核心重地正在被蹂躪,肯定要設(shè)法避免。而后金方面,雖然野戰(zhàn)無雙,可拖得時間長了,大明周邊的援軍終究還是會慢慢聚集過來。而且時間越久,后金軍的軍糧補給也越是困難被搶過一遍的地面上可不會再生出第二茬糧食。金蒙聯(lián)軍現(xiàn)在消耗的,已經(jīng)是他們原本可以帶回去的戰(zhàn)利品,即使對于強盜來說,也是很不劃算的。
然而正在發(fā)生的事實卻恰與常理相反雙方始終都沒什么動靜。明朝方面那是叫沒辦法,他們的軍隊調(diào)動不靈,自家軍鎮(zhèn)拖拖拉拉,短毛外援又只按自己的步調(diào)行事,中樞哪怕急得跳腳也沒用。
但皇太極那邊就更有意思了在分出了三路兵馬四處劫掠騷擾后,他自己率領(lǐng)的主力卻始終位于居庸關(guān)左近,除了揮兵一舉攻破旁邊渤海,四海兩處治所關(guān)城,控制住了大軍退往長城以外的路徑后,就再沒動彈過。其軍始終保持著猛虎坐山之勢,遙遙注視京畿地區(qū)所發(fā)生的一切,卻并不親自介入。哪怕親信部下因為沒有搶劫收入而逐漸怨聲載道,他也置之不理。
如此鎮(zhèn)定,實在不象是進攻方的行為,倒像是防御一方,一心等著敵人露出破綻的樣子這敵人當然不是早已手足無措,破綻百出的大明軍鎮(zhèn),而只能是遠道而來,真正堪為后金大敵的瓊海軍。
…………
“從目前的態(tài)勢上看,我們與后金軍其實都是在外線作戰(zhàn)大明的領(lǐng)地對我們也算不上本土。無論情報,后勤補給,還是交通路線方面,我們其實并不比后金軍更占優(yōu)勢。”
看著眼前沙盤地圖上代表后金軍勢力的藍色旗幟,龐雨和解席兩人臉上都帶有幾分憂色北緯已經(jīng)發(fā)回了第一撥電報,大致確認了對方幾路兵馬的位置。
其中多爾袞,阿濟格,岳托三部人馬還在到處流竄,代表他們的小軍旗已經(jīng)移動過幾次,但皇太極主力位置卻始終插在居庸關(guān)左近,紋絲不動。
“那老東西謹慎得很哪,近兩萬人馬就定在那一塊不挪窩,北緯幾次想搞他都沒找著機會。”
解席通過電報和北緯交流過幾次,知道他已經(jīng)嘗試過混入后金軍內(nèi)部展開刺殺行動。本來以為既然是滿蒙聯(lián)軍,雙方兵馬互不熟悉,裝扮成蒙古人應(yīng)該很容易找到空隙鉆進去的,卻不料皇太極治軍極嚴,即使蒙古兵馬也被管的服服帖帖,巡哨值守關(guān)防嚴密。北緯親自出馬,試了幾次都沒混進去,反而差點暴露。
所以他現(xiàn)在只能暫時打消了刺殺的主意,安心搞情報。
“要不,去搞另外三隊呢?那三伙人忙著搶劫,應(yīng)該比較容易得手。”
“我也這么說,不過北緯認為這種事情只能干一次,對方一旦有防備就不好再下手了。而無論多爾袞,阿濟格還是岳托,都算不上什么好目標,那些蒙古臺吉們更是如此。”
“多爾袞也不值得殺嗎?”
龐雨疑惑道,解席則聳了聳肩:
“北緯覺得他現(xiàn)在才不過是個貝勒,地位還沒阿濟格高,殺了他不過讓后金損失個高級將領(lǐng)而已。長遠來看沒準兒反而是幫后金解決掉一個隱患,讓八旗貴族死心塌地團結(jié)在皇太極一系之下現(xiàn)階段沒必要冒這個險。”
龐雨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兩人便繼續(xù)推演下一步的計劃:
“看他們的架勢,好像是在等我們出擊?”
“應(yīng)該是,他們騎兵很多,機動力占優(yōu),享有選擇戰(zhàn)機的主動權(quán)。”
“哼哼,皇太極穩(wěn)如老狗啊,明明是客軍,居然擺出了以逸待勞的架勢……我們干脆一直縮在城塞中不出頭如何?反正無論后金還是蒙古,攻城都是絕對苦手。根據(jù)北京那邊傳來的戰(zhàn)報,徐磊手下幾百號人這幾天全部轉(zhuǎn)職狙擊手了,說是打得后金兵都不敢靠近城墻。無論后金還是蒙古,拿他們一點辦法沒有。”
別看解席在外面總是一副咋咋呼呼的魯莽模樣,實際上這家伙鬼心思多得很,需要猥瑣的時候絕對不會死撐面子。面對他這條“慫”字當頭的建議,龐雨認真思考了片刻,卻還是搖頭:
“北京那邊恐怕?lián)尾涣四敲淳茫巯抡悄戏郊Z食進京的時候。城中暫時不缺糧食是因為之前剛有一大批漕糧入庫。但之后就被中斷,漕船漕糧大部積壓在山東。目前還不明顯,但如果再拖延下去,糧食問題將會成為北京城的致命弱點。”
聽到這話,解席又看了地圖半天,最后無奈搖搖頭:
“……那就沒辦法了,老老實實等后方援軍過來,然后找個合適的時機,合適的地點,去跟他們干一仗。”
于是接下來,他們的任務(wù)依舊是等待,等著從海上開來的援軍。然而在此之前,居然另有一股兵馬先到了天津,并且直接找上了他們。
…………
“五百遼鎮(zhèn)騎兵,領(lǐng)頭人是吳三桂?他跑這兒來干嘛?”
當值守哨位送來“遼東鎮(zhèn)前鋒右營參將吳三桂求見”的信息時,解席和龐雨兩人都是一臉的懵蔽之色。
“他這時候不是應(yīng)該去找他爹么?怎么找到天津來了?而且到這邊也該去跟王璞聯(lián)系吧,遼鎮(zhèn)武將跑來找瓊鎮(zhèn)聯(lián)絡(luò)算啥意思,嫌京城里那些御史給事中們沒事干了?”
兩人嘴上都這么說,可人家既然來了,總不能說不見,只得換了衣服去會面。
雖然已不是第一次見面,但每次看到吳三桂時,龐雨心中總會隱隱生出一種嫉妒感那小子今年才剛剛二十三歲,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那張臉怎么看也不像是反派,拍電影都肯定只能演高大全式男主角那種這樣的人最終居然會成為歷史上聲名狼藉的大漢奸,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吳三桂的禮儀很周全,進門之后便是大禮參拜盡管名義上他的官職和解席一樣,都是參將。
“吳三桂拜見解軍門,龐軍師。”
“請起吧,小吳將軍怎么跑這里來了?”
沒有任何廢話,甚至連問候之語都懶得說,解席直接詢問他的來意在吳三桂這個歷史名人面前,解席可不想耍什么花腔,他很清楚這個未來的大清平西王是什么能耐,跟對方玩心眼肯定不是對手。
不過如今的吳三桂肯定不知道自己以后會多么的“輝煌”,在這兩位短毛的大頭領(lǐng)面前,他很自然把自己放在了一個比較低的位置無論就個人能力還是背后的軍隊,他自忖都比這兩位差得遠。
所以在聽到解席的問話后,這位小吳將軍臉上先是顯露出一絲苦笑,隨即便一輯到地,行了一個比剛才更重的大禮:
“實不相瞞,在下此來,是想請瓊鎮(zhèn)諸君救命的我父子二人的性命,還有尤世威尤總兵的命,全都系于諸君之手了!”
接下來,花了點時間,解龐二人終于弄明白了吳三桂的來意。
他是奉命出來找爹的薊遼督師傅宗龍早先派遣山海關(guān)總兵尤世威和寧遠團練總兵吳襄兩人率標下精兵馳援北京,然而這兩位卻遲遲未曾露面。京師方面催促甚急,傅宗龍那邊也是一頭霧水,不得不再將小吳派出來,讓他找到自己老爹,繼續(xù)執(zhí)行上級交付的任務(wù)。
可吳三桂心里明白啊他老爹當然不可能是迷路了,實際上吳襄早年干的是販馬勾當,對京畿地理了如指掌,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帶著好幾千人在大明腹地消逝無蹤,藏得連明朝兵部都找不到他一直是在躲著哪。
吳三桂進入山海關(guān)后很快便與自己老爹取得了聯(lián)系,但這并不等于他要執(zhí)行傅總督交給他的任務(wù)督促尤世威吳襄二人去跟韃子交戰(zhàn)?那純粹是找死啊,吳家在遼東跟后金軍交戰(zhàn)多次,最清楚皇太極的厲害,自尋死路的事情才不干。
但這樣拖延下去也不成,實際上就是現(xiàn)在,尤吳二人已是違抗了軍令,“臨陣脫逃”這個罪名已經(jīng)完美扣在了他倆頭上,只要朝廷度過當下難關(guān),回過頭來肯定要找他們算賬。
吳襄是叫沒辦法,只能先顧著躲過眼前死局,罪名回頭再想辦法消除,反正如今的大明朝在東北只能依賴遼鎮(zhèn),無論怎么責罰降職,最后都會帶個“圖罪立功,以觀后效”的尾巴,只要別被當作殺一儆百的那只雞,總是能躲得過去的。
“實在不行,只要能留住性命,回高郵老家做個富家翁也罷。”
這是吳襄的想法,但吳三桂卻沒這么消極,他還有遠大理想和抱負呢,怎么肯為這區(qū)區(qū)一點挫折就放棄大好前途。在和父親的信使交流過之后,他轉(zhuǎn)身便帶著五百精騎朝天津這邊來了。
找到瓊海軍,向解席和龐雨行大禮,恭恭敬敬,只為了說這一句話:
“我們有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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