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常洛獲悉軍報,緊急商議對策的同時,大明邊境,大同軍鎮(zhèn)。
從大明立國之初起,大同就是極為重要的一個軍鎮(zhèn),駐兵多的時候,達到將近十三萬之眾,即便是如今大明兵力衰減,大同鎮(zhèn)也始終駐守著超過五萬人的軍隊。
但是這座平靜已久的邊鎮(zhèn),此刻卻是充滿了濃濃的血腥味,古老的長城之上,無數(shù)筋疲力竭的軍士和四處散落的血跡昭示了如今的情狀!
這里剛剛發(fā)生了一場大戰(zhàn)!
“我軍傷亡如何?”
新任的大同總兵達云站在城墻上,望著遠處密密麻麻的蒙古大帳,嘆了口氣,轉(zhuǎn)頭對著身后的副總兵王國棟問道。
“總兵大人,距離韃靼第一次大舉進攻,如今已經(jīng)是第四波了,所幸京師反應(yīng)及時,派將軍前來主持大局,迄今為止,我軍雖傷亡超過五百余人,但總算是守住了!”
王國棟是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此刻亦是滿臉血污,疲累不堪。
如今距離韃靼突襲大同,已經(jīng)有一天一夜了,韃靼突然襲擊大同,總兵姜繼祚戰(zhàn)死,他便接過了戰(zhàn)場的指揮權(quán),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休息過……
“好,你且去歇息吧,此處有將守著!”
達云望著王國棟疲累的模樣,揮了揮手,開口道。
不過轉(zhuǎn)過身,達云的臉色卻是發(fā)的凝重了起來。
第四次了!
這已經(jīng)是韃靼發(fā)起的第四次進攻了,短短的一天時間,對方發(fā)起了這么多次進攻,這簡直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要知道,凡是為將之人都清楚,急功近利乃是取死之道。
打仗很多時候打的是心理,哪一方先穩(wěn)不住,哪一方就失了先機。
而一旦失了分寸,就很容易被敵方抓住弱點,進而被克制落敗。
達云也是邊將出身,曾經(jīng)鎮(zhèn)守大同,甘肅等重鎮(zhèn),和韃靼打過不少交道,所以他更清楚韃靼的作戰(zhàn)方式。
簡單來,韃靼善于游擊,而不善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騎兵的高機動性讓韃靼能夠迅速的撤退和前進,所以一直以來,各個重鎮(zhèn)重點防范的都是股的韃靼部隊。
而相對的是,韃靼在大規(guī)模作戰(zhàn)和攻城戰(zhàn)上就顯得比較弱,騎兵雖然在平原上占據(jù)極大的優(yōu)勢。
但是這種優(yōu)勢畢竟是有限的,騎兵部隊一旦人數(shù)多了起來,它的機動性就會受到限制,作戰(zhàn)能力反而不如大股的步兵。
尤其是大明的步兵善用戰(zhàn)陣,相對而言,韃靼的文明相對落后,在這方面就遠遠不如。
所以韃靼和大明這些年來雖然摩擦不斷,但是鮮有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更鮮有這樣大規(guī)模的沖突。
所以達云在接到軍報的時候,才會感到無比的奇怪。
而待得他趕到大同,接手防務(wù)之后,這種感受就發(fā)的濃厚。
一天一夜的時間,四次沖擊,將近五百人傷亡,看似嚴重?zé)o比,但是落在達云眼中卻不算什么。
三萬大軍竭力沖擊,若是連這點戰(zhàn)果都沒有的話,那韃靼也算不上大明的強敵了。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究竟是什么原因,才會讓土默特部放棄了和大明長久以來良好的關(guān)系,發(fā)起這樣幾乎不要命的瘋狂進攻呢?
…………
與此同時,大同城外五十里處,一座高高矗立的蒙古包當中。
年輕的土默特首領(lǐng)扯力克煩躁不安的在帳中來回走去,仿佛一個發(fā)了狂的獅子一樣,對著底下的大將吼道。
“又失敗了!你們這群廢物,什么時候才能拿下大同,三娘子何時才能找到?”
底下一群蒙古大將面對著煩躁不堪的首領(lǐng),默默無言,只能將身子弓的更低,將眼中的憤怒好好的掩藏起來。
倒是在大帳的一旁,一個衣著華貴的蒙古貴族卻是笑了笑,道。
“扯力克,你不要著急,料想大明就算是擄走了三娘子,也不敢對她老人家怎么樣!只要我們能拿下大同,那大明的皇帝必然坐不住,到時候再談條件,不僅要讓他們交出三娘子,還要讓他們交出更多的絲綢,鹽巴和鐵器……”
“對對對,還有茶葉和女人!”
也不知這個年輕貴族的身份是誰,竟然敢對土默特的首領(lǐng)扯力克直呼其名,更奇怪的是,扯力克竟然絲毫不氣,反而是收起剛剛到野蠻煩躁之態(tài),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道。
“林丹,我的朋友,幸虧遇到了你,不然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你將是土默特永遠的朋友!”
“大汗,照屬下看,這林丹才是最有嫌疑的,三娘子在土默特待得好好的,這林丹一來,三娘子就莫名其妙的要前往大明,而且沒過多久就失蹤了,不準就是這林丹綁架的!”
話音剛落,底下一個身材粗壯的漢子再也按捺不住,跳出來梗著脖子道,望著林丹的目光充滿了濃濃的警惕。
“胡八道,林丹是尊貴的黃金家族后裔,成吉思汗的子孫,蒙古大汗的長孫,他是土默特最尊貴的客人,你豈能胡亂污蔑!來人,拖出去,大仗三百!”
不過這個漢子的話,卻頓時讓扯力克勃然大怒,怒吼一聲道。
外頭立刻有兩個副武裝的侍衛(wèi)進來,一左一右欲要去抓那漢子,不過還未等到他們兩個近前,便有另一個身材健壯的華貴蒙古人眉頭一皺喝道。
“退去!”
很顯然的是,這個話的蒙古人在帳中的地位并不低,一聲低喝,那兩個衛(wèi)士頓時被嚇得六神無主,不敢亂動。
“嘎必雅圖!”
只是這個蒙古人的行為,同樣引起了扯力克的大怒,不過此人的地位顯然和剛剛一個不同,扯力克也只是低低的吼了一聲。
被稱之為嘎必雅圖的中年人倒是不忙不慌,雙手撫胸行了個禮道。
“尊貴的大汗,我聽大明有一句話叫戴罪立功,如今三娘子下落不明,我們又和明軍開戰(zhàn),正是用人之際,懇請大汗用寬廣的胸襟,寬恕烏力吉圖的一時失言,他也是因為關(guān)心三娘子的下落,才有如此行動,當務(wù)之急,是要找到三娘子的下落,而不是相互內(nèi)斗!”
對于這個解釋,扯力克依舊冷眼相看,很明顯已經(jīng)動了真怒,倒是一旁的林丹上前道。
“扯力克,我的朋友,我知道你的軍隊和子民對我多有懷疑,但是我用黃金家族的榮光向你保證,三娘子的失蹤和我無關(guān),這一定是明軍離間我們友誼的陰謀!”
“哼,林丹大人的輕松,黃金家族的榮光,這話讓達延汗來或許可以,但是你還不夠格!”
相比于扯力克對于林丹的禮遇,這個噶必雅圖話就不客氣的多,口氣也是高傲的很,惹得林丹頓時瞇起了眼睛。
不過林丹終究并非常人,很快就壓下了自己的情緒,自嘲般的道。
“噶必雅圖大人得對,林丹只是一介王孫,并不是蒙古的大汗,代表不了黃金家族,不過林丹也想問一句,土默特……到底是誰人做主?扯力克貴為土默特首領(lǐng),他已經(jīng)了要把烏力吉圖拖出去仗打,你卻無端阻止,這就是你尊重你們大汗的方式嗎?還是,你只聽三娘子的命令,而并沒有把扯力克當做你們的大汗?”
這話的就誅心了,扯力克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望著噶必雅圖的目光也隱隱帶著幾分不善。
不過這個噶必雅圖乃是土默特部的貴族,也是土默特部的執(zhí)政大臣,或許這種誅心之言在別人面前有用,但是在他的面前,換來的卻只有一聲冷笑。
“哼,我噶必雅圖對土默特部忠心耿耿,豈是你這種人能夠離間的?當此大戰(zhàn)之際,你先是挑動大汗起兵攻明,又是讓大汗因你而處罰帳下大將,現(xiàn)在還離間我和大汗的關(guān)系,林丹,我現(xiàn)在真的懷疑,三娘子的失蹤,是不是和你有關(guān)系了?”
“不要吵了!”
就在噶必雅圖步步朝著林丹逼近的時候,一直沉著臉的扯力克終于開口話了。
他的臉色煩躁,但是口氣卻不似剛剛那般暴怒,甕力甕氣的道。
“噶必雅圖的忠心,是天神盡知的,我自然毫不懷疑,林丹遠道而來,是土默特部最好的朋友,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誰也不要胡亂懷疑他,烏力吉圖剛剛也是一時著急,我就寬恕他這一次……”
“大汗英明!”
噶必雅圖雙手撫胸,再行一禮,立刻開口道。
卻是看也不看林丹一眼,惹得后者一陣惱怒,望著前者的目光也是充滿了陰翳。
只是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就在汗帳的角落處,兩個尷尬在原地的衛(wèi)士,其中有一個低下頭,臉色卻是凝重?zé)o比……
…………
乾清宮。
朱常洛自是不知道遠在千里之外的蒙古汗帳當中的爭吵。
得到麻貴肯定的回答之后,他輕輕點了點頭,卻是不再開口騎兵的事情,而是將錦衣衛(wèi)前幾日呈遞上來的消息給他們看了,繼續(xù)開口問道。
“如今土默特勾結(jié)察哈爾,兩部狼狽為奸,朕欲大軍兵發(fā)大同,又恐察哈爾虎視眈眈趁機偷襲,若依二位將軍之見,邊境兵力該如何布防?”
雖然麻貴很想問問,皇帝到底能從哪給他變出來一萬騎兵,但是皇帝此刻顯然不愿意告訴他,也就只得將目光放在了眼前的沙盤上。
不過驟聞兩部結(jié)交的消息,麻貴心中也是一凜,怪不得皇帝堅持要和韃靼開戰(zhàn),要知道,察哈爾和土默特不同,土默特即便兵強馬壯,也頂多只能算是韃靼的一個部落,但是察哈爾卻不同,察哈爾是韃靼的大汗,蒙古的共主,一旦察哈爾大舉來犯,就由不得大明不迎戰(zhàn)了。
只是如此一來,局面明顯要棘手的多!
“陛下明鑒,察哈爾這些年來兵力衰落,雖為韃靼共主,但實為依仗達延汗遺澤,部兵力不足三萬,但是按照道理而言,其兩部既已聯(lián)手,自當聯(lián)合出兵,但如今出頭者卻僅為土默特一部,著實奇怪!”
沉思片刻,麻貴緊緊的盯著眼前的沙盤,開口道。
“照地利而言,察哈爾部距離宣府最近,或許會趁土默特吸引我大軍視線之際,偷襲宣府,斷我后勤,致我大軍首尾難顧,然則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在探明敵情之前,臣也不敢妄下定論!不過單看現(xiàn)在的局勢而言,以臣之見,大同當派兵增援,而宣府則暫時不必,命鎮(zhèn)守兵官提高警惕即刻,一旦探知消息,即刻來報!如此才能做出有效的判斷!”
不過麻貴的話音剛落,外頭便有一陣響動,緊接著梁永走了進來,在他的背后,還跟著錦衣衛(wèi)指揮使駱思恭!
“陛下,前方傳來緊急軍報!”
“拿來!”
朱常洛頓時眉頭一凜,伸手過去。
駱思恭從袖中拿出一個卷的緊緊的紙條,遞了過去,朱常洛打開一瞧,卻是臉色一沉。
“原來如此!怪不得土默特大舉前來攻我!”
“陛下,可是有關(guān)前方軍情的奏報?”
大著膽子,麻貴開口問了一句。
卻見天子點了點頭,輕聲道。
“剛剛傳來的消息,林丹拜訪土默特之后,三娘子不知為何,想要前來大明拜訪,結(jié)果在前往大同的路上莫名失蹤,土默特大汗扯力克以我大明挾持了三娘子為由,起三萬大軍來攻大同!”
“三娘子失蹤了?怪不得……”
麻貴聽完之后,也是頗為震驚,不過旋即他就一副了然之色。
他是在大同鎮(zhèn)守過的,也是和土默特打過交道的,自然清楚的很,大明和土默特這么多年以來的和平,其實都少不了一個人的功勞,準確的,是少不了一個女人的功勞!
這個女人就是三娘子!
現(xiàn)在的土默特雖然名義上是以扯力克為主,但是實際上大部分的權(quán)力仍舊握在三娘子的手中,而三娘子對于大明的態(tài)度,一向是十分恭順的,這么多年以來,邊境當中有無數(shù)的紛爭,都是三娘子親自平息的,所以最初接到軍報的時候,麻貴還在奇怪,三娘子怎么會突然態(tài)度大變,開始進攻大明,卻原來,這只是扯力克那個毛頭子的決定,而三娘子卻不知為何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