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的簾子拉開,云康一伸腰就站起來了。外面的天色愈發陰沉,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夜里的風又密又涼,刮得樹葉發出嘩嘩嘩細響,搞特效就能拍鬼片了。
云康抬手撩一下頭發,風吹得他一頭凌亂,趕緊把衣服領子豎起來,瞅著林子里的一排排榆樹。
這片雖然是樹林,但樹的年頭不算短,棵棵樹干都有胳膊那么粗了,枝葉茂盛,在風中窸窸窣窣的搖晃。只見對面一陣樹影婆娑,在黑暗的夜色里顯得陰森森的。
云康自詡是個修仙者,灑家的法術道行高著呢,就算有鬼也不怕。他轉頭把帳篷拉鏈封嚴實了,然后腦袋一低,往帳篷后面走過去。
下午搭帳篷時特意找了一個避風夾角,兩個帳篷斜角對在一起,把陳經濟的帳篷靠里,他的帳篷在外,中間夾著一棵枝葉如蓋的大樹。
黛湄賴在他的帳篷里不肯走,害得他沒地方睡覺,只好倚著樹干坐下來,繼續修煉。幸好帳篷的夾角可以擋風,不至于四邊受涼,不然一晚上坐在外面吹風,第二天都成風干鴨了。
修仙者的功課就是無時無刻都要修煉,最好一工夫也不浪費。
云康自認為是個努力向上的修仙者,見夜里風聲陣陣,草木搖晃,正是修煉神識感應的好機會,所以趕緊盤膝納氣,雙掌捏出手訣,在一陣陣風中吸納天地精華和靈氣。
他白天折騰得不輕,身體略感疲憊,但習慣了吐納真氣之后,隨便調節一下內息,頓時神清氣爽,再熬幾個晚上不睡覺也沒關系。
吐納了半個時,幾個深呼吸已經練過去,身上漸漸感覺舒坦起來。
他以前做仙者的時候,多半時間都隱居在山莊寨子里,很少深入到都市生活中。雖然也有手機電腦和絡,吃喝購物一不愁,但他幾乎不跟人接觸。整天對著一面墻修煉,偶爾玩一玩仙俠打怪游戲,也沒人愿意跟他組隊。
但是做了平凡人之后,他的樂趣可就增加了不少。除了修煉以外,還能聊天扯皮,喝酒吃肉↘↘↘↘,●+欣賞美女,毆打賤人,踏上星途大道,展望美好未來。
生活如此愜意,每一樣都如花似錦,就差一,要是把黛湄搞定就更好了。
問題是該怎么個搞法,葷搞還是素搞,要么葷素搭配一起搞。所謂葷的,就是把純潔友誼升級,讓黛湄變成自己的女人。素的仍然保持同門同事的關系,毫無半分男女瓜葛。至于葷素搭配呢,進可攻退可守,一個紅顏知己足矣。
云康有糾結,這三種選擇他還得認真琢磨一下,黛湄動不動就炸毛的性子,哪一種搞法難度都不。
自從云康進了娛樂公司,見過的年輕美女也有十幾個,但除了鄢若暄以外,實話都達不到他的欣賞標準。
別看一眾宅男把黛湄視為生命中的女神,也有當做夢中情人的,都這辣椒有多迷人多迷人。但有多少人知道她骨子里是個糙漢子,撒潑罵人隨口就來,都不用在肚里打草稿。
這樣野性難馴的女人,云康真是一興趣也沒有。他是個修仙的人,如果有個女人整天在旁邊嘰嘰喳喳,沒事找事,罵人惹禍,他還能修煉個毛啊。
經過深思熟慮,云康不打算跟她搞曖昧,虱子多了不怕癢,情債多了可不好扛。別整到最后狐貍撩不著,惹了一身騷。以黛湄專愛訛人,喜歡坑人的性子,搞不好莫名其妙為她背一身臭名,想洗都洗不掉。
風刮得來緊,云康身上抖一個冷顫,他寧可坐在帳篷外面吹風,也不想跟黛湄一起睡。這是原則性問題,美人計加連環計也不能讓他破功。
他緩緩睜開眼睛,把一口濁氣吞吐出去,丹田內熱起來,激蕩到渾身上下,就不覺得寒冷了。
就這樣一邊打坐,一邊胡思亂想,云康在樹底下坐到后半夜,風刮得更厲害起來,帳篷被吹得一鼓一鼓。
突然,一陣踩著樹葉的腳步聲,好像幾只老鼠挪窩一樣,慢慢靠近他的帳篷。
“誰大半夜跑這兒來?”云康第一個反應是鄢若暄,但仔細一聽是男人的腳步聲,而且是三個人,所以更覺得納悶。
不過知道不是鄢若暄,心里稍微有一失落,但是轉念又安慰自己,那妮子比黛湄穩妥多了,不可能干出半夜偷鉆男人帳篷的事。
云康坐在帳篷后面,雙眼看不見前面發生什么,也不知道來者何人。但他可以用神識掃過去,只要一看就知道乍回事。
自從突破了煉氣一層,他的神識能掃到十多米以外,探查幾個偷窺賊沒半分壓力。
于是云康凝神靜氣,一道神識“唰”地掃出去,那三個黑影好像幽靈一樣,正鬼鬼祟祟地摸到他帳篷邊上。
三個人當中,一個是雷鳴,一個是雷傲,還有一個長相很丑陋的彪形漢子,臉上有道很長的刀疤,右眼鑲了灰蒙蒙的假眼球。
他不用自報家門,云康也猜到這家伙是誰了,不就是鄢若暄的兇手嗎?此人刀疤臉,假眼球,黑衣褲,丹田內息很重,是個黃階中期的武者。
云康剛才還想著抓刀疤臉的事,這一會兒工夫,這家伙居然跑到跟前來自投羅。老天爺送的禮物,不好意思不要吧。
他深呼一口氣,仰頭往天空望一望,烏云密布,大風壓。這氣氛太好了,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時。三只老鼠,來了就沒那么容易走,得好好招待他們一下才行。
這時刀疤男蹲到帳篷旁,極力壓低他的公鴨嗓,問雷傲道:“二公子,你不會弄錯吧,那子就住這個帳篷嗎?”他指著眼前的帳篷,再次向雷傲確認。
他專門帶了迷·香過來,那東西很貴的,別萬一熏錯了帳篷,白糟蹋了好東西。
云康要是知道刀疤男有這想法,非把他腦袋塞進迷·香袋里不可。
雷傲眼珠子直轉,面露陰險地:“我晚上來過一次,云康就住這個帳篷,他手上戴的真是吞龍戒,肯定錯不了。”
他們把拍攝的戒指照片反復對照,一遍遍確認過,正是巫門長老莫回音要找的吞龍戒。
云康的神識一抖,原來這雷家二貨瞄上他的吞龍戒了,怪不得這大半夜暗搓搓跑過來,還以為他智商變高了,知道黛湄在帳篷里,想對她意圖不軌呢。
既然他們來偷吞龍戒的,云康就放心了。刀疤男跟雷家兄弟混在一起,肯定是同伙了,他們把鄢玄打成重傷,目的昭然若揭,就是為了吞龍戒啊!
吞龍戒具體是什么來歷,云康還不清楚,但是一個空間戒指,居然有這么多人拼了命要搶。他從心里鄙視這幫傻瓜,你們就算搶到手,也沒有毛用,除了戒指的主人,誰也打不開里面的禁制。
如今吞龍戒已經物歸原主了,現在就戴在云康手上,而且里面放的都是他的東西,誰想搶也不可能。
敢偷爺的戒指,打斷你們狗腿!
這時帳篷里傳出一陣陣呼嚕聲,音調抑揚頓挫,忽高忽低,打得驚天動地。雷傲三人都以為云康在里面睡覺,于是互相噓聲一下。殊不知打呼嚕的是黛湄,此時坐在帳篷后面樹下,用神識打探他們的才是云康。
云康聽見這一陣令人驚悚的呼嚕聲,都替自己感到難為情。
黛湄從下午到晚上,干了多少齷蹉事,勾肩搭背,摟抱襲胸,還誣賴他親了,冤枉他睡了,連這打呼嚕的黑鍋都讓他背。
女人的天賦和優勢都讓黛湄占了,而且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如果不當女人,真是浪費人才。
這時蹲在帳篷入口處的雷鳴把背包解開,低聲道:“刀疤哥,行動要快,別讓這子發現了。”
那刀疤男陰沉地頭,悄悄把帳篷拉鏈掀起一,然后從雷鳴手里接過一根金屬管子,一端伸進帳篷里,慢慢往里面注入氣體。
云康用神識仔細探一下金屬管子,看起來好像打氣筒一樣,迎著風聞見金屬管子噴出的氣體,有一股酸溜甜絲的味道。
刀疤男陰森一笑,“這熏香迷·藥可金貴著呢,一筒要幾萬塊,便宜這臭子了。”
雷傲對云康恨之入骨,早想干掉他了,只是苦于沒有合適的機會。
這時他臉上寒光一閃,惡狠狠:“刀疤哥,等拿到吞龍戒之后,你幫我宰了他。哼,敢跟我搶角色,敢跟我搶女人,他還想活在世上?”
刀疤男嘿嘿一笑,頭:“二公子放心,等一會我先把他悶死,再一把火燒光帳篷,神不知鬼不覺的,這子死了也是個糊涂鬼。”
雷傲一聽要用火攻,心里琢磨今晚風這么大,豈不是火燒營地了?他不想把事鬧得太大,低調弄死一個云康就行了,牽連太廣的話,恐怕連仙俠廣告也拍不成,他當男主角也就泡湯了。
想到這里,雷傲頓時有不放心,但又不露出算盤,于是問道:“放火燒了帳篷,尸檢能不能查出來啊?”
旁邊的雷鳴冷冷瞥他一眼,道:“沒膽子就別出來做大事,尸檢能查個毛,多認定是窒息死的,懷疑不到我們身上。”
云康一聽他們的對話,頓時大怒,這幫雜毛居然用熏香迷·藥,還要縱火焚尸,實在太下賤了。
古代跑江湖的混子常用熏迷香的下三濫手段,殺人貨,奸·淫擄掠,手段卑劣下流,被江湖中人所不齒,一旦被抓住,就要遭受四刀七剮,斬斷命根子的刑罰。
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規矩,就連撈偏門的也要講個道義。而雷家兄弟一番不要臉的做派,徹底把云康惹怒了。
這兩兄弟的卑劣程度也夠罕見的,醫生不像醫生,明星不像明星,朗朗乾坤之下,猥瑣人渣,手段無恥,臉賊皮厚,至賤無敵。
云康目光一凜,從吞龍戒里拿件黑色元狐長袍穿身上,然后用腰帶系緊,又弄了一張玄狐皮蒙在腦袋上。
這玄狐是整張的毛皮,保存得非常完整,毛色光滑發亮。云康把它披在頭上,狐貍腦袋在黑暗中轉兩下,一雙圓溜溜的綠光眼睛,炯炯發亮,渾身黑毛被吹得豎著,看起來十分詭異。
云康悶哼一聲,爺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好要智斗的哈,那就讓狐大仙出手搞定吧,順便刺激一下特遣縱隊那幫驢蛋。
風聲刮得樹林里嘩嘩直響,云康裝扮完畢,手里捏著一張防御符,悄悄從帳篷后面走出來,站在拐角處,一動不動地盯著三個竊賊。
雷傲三人還蹲在帳篷入口處,等著迷·香徹底發揮作用。這時風聲很大,樹葉搖晃亂響,誰也沒留意旁邊不遠處站了一只“黑狐貍”。
云康運出一團真氣,拋出一道防御符打在雷傲左肩上,低聲念咒:“臨!”
“嗖!”防御符化作一道黑灰,把雷傲擊得飛出去三米多遠,狠狠撞到一棵樹干上,緊接著“哎呦”一聲,整個人跌進長滿雜草的深溝里。
旁邊的雷鳴還沒反應過來,突然一股巨大力道襲擊他的后背,把他掀飛起來,朝著前面一棵樹猛撲過去。
“嗷”地一聲,雷鳴迎面趴到樹干上,一張臉跟粗糙的樹皮親密接觸,當場鼻子就撞歪了。
“大公子!”刀疤男驚聲叫道,趕緊跑到樹底下去看雷鳴。
他見雷鳴臉上都是血,頓時覺得樹林里陰風陣陣,滿身冒出汗來。
這特么是鬧鬼了嗎,剛才還好好的,怎么二公子突然飛起來撞樹上了?他還沒看清什么清楚,大公子也跟著飛出去。嗚哇哇,誰特么幫忙解釋解釋,這是怎么回事。
雷鳴鼻血流個不停,胸前肋骨快要撞散了,疼得他渾身抽筋,也只能緊緊咬著牙。他們是來做賊熏迷香的,疼死也不敢叫出聲啊。
刀疤男連忙把雷鳴扶起來,突然看見旁邊一個帳篷里亮了燈,“不好,有人出來了。”他們趕緊躲到樹后面,匍匐趴到草地里,心想可能剛才動靜整的太大,把帳篷里的人驚醒了。
“嘩!”一聲,帳篷簾子掀起來,陳經濟手拿一只電筒,睡眼朦朧地走出來,抬頭望一望天,嘟囔一句:“媽的,這么大風,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他在夢中聽見噗通噗通的聲響,還以為樹林里貓頭鷹打架呢,出來一看原來是刮風。
不過他剛好尿急了,順便起個夜,走到深溝旁邊去解手。
雷傲這時躺在溝底下,暗暗地直哎呦,剛才那一下摔得他兩眼發花,腦袋蒙圈,還沒回過勁來。突然聽見有腳步聲向他靠近,趕緊渾身繃緊,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亂動。
幸好出來時穿的灰綠色迷彩服,只要躺在雜草底下不動彈,就算拿手電光照兩下,也不容易看出他來。
吞龍戒還沒偷到手,要是讓人發現,可就前功盡棄了。雷傲閉著眼睛,正感嘆自己運氣好,突然“嘩啦啦”的熱流噴到他臉上,頓時一股濃烈的尿騷味撲面而來。
“噢——”他連忙伸手捂住嘴,差當場吐出來。
陳經濟晚上喝了一瓶啤酒加兩罐飲料,憋尿憋得膀胱都疼了,這時候壓力一得到釋放,頓覺渾身舒坦。
等他心滿意足地尿完了,激靈靈打一個哆嗦,又連哈了兩口熱氣,這才拎著手電回帳篷去睡覺了。
雷傲直挺挺躺在尿水中,渾身上下的騷臭氣味。他心底的仇恨、屈辱、憤怒、哀傷、自憐涌出來,已經憋得腦袋缺氧,“公子要殺人,殺人,殺人,把這些人通通殺光,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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