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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1275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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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興安縣回到府城,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城中并沒有禁夜,沿著街道一路前行,處處可見亮著燈的酒肆、商鋪,行人穿梭其間,孩童嘻笑打鬧,雖然比不得京師那種繁華,卻依然有著府城大邑的氣象。

    此時的劉禹沒有欣賞城中夜景的心思,他騎著馬兒毫不停留地朝著內城的方向而去,那座倚著獨秀峰而建的城池就像一個巨大的黑影一般,漸漸地與這黑夜融為了一體。

    “他想要干什么?縱了那些泥腿子,就能博出一個青天之名不成?”

    “人家了,他就是這廣西的天,什么青天,已經(jīng)不在其眼中了。”

    “你等話心一些,別忘了這里誰做主,到處可都是人家的眼線。”

    建于江邊的一座酒樓內,一群人包下了二層最大的一間房,從打開的窗戶可以清楚地看到街上的情形,一個男子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低聲提醒了一句。

    “大宋不以言入罪,他聽到又如何,還能殺了某不成?”話的人猶自憤憤不已,不過看著下面時不時掠過的巡騎,倒底還是將聲音放低了許多,那些巡騎可不是什么皂隸,一看就是見過血的,就連眼神都透著殺氣,根不敢與之對視。

    “殺你?他也未必不敢。”

    虞應龍喃喃自語,聽得那人就是一愣。

    “某卻不信了,他家就沒有田畝雇戶?他家就不收租納稅。”

    “哼。”虞應龍搖搖頭:“他岳家是浙東最大的地主,家中田產比之圣人的族親還要多,整個寧海縣,大半以上的百姓都是他家的雇戶,他娘子光是陪嫁就有良田百傾,你們這些人加一塊兒,也比不得人家,你他家有沒有田畝。”

    “那為何,要斷我等的生計?”

    為什么?虞應龍也想知道是為什么,將他們這些州中主官都召到了府城,又不是干什么,就這么晾著,若不是邕州城下傳來捷報,任是誰心里都會犯嘀咕。就算不是扯旗造反,多半也是有什么異志,不定就是打算向元人獻了這廣西路,這可是整整一路啊,兩府二十州三軍之地,元人得之豈不是欣喜若狂,只怕連個王位都封得,可是細觀之,又不像。

    據(jù)他的線報,邕州的那場勝利沒有什么問題,元人的確是退兵了,那些戳在木頭樁子上的首級是做不得假的,甚至于連一個生俘的都沒有,這樣做不吝于絕了自己的后路,眼下又同鄉(xiāng)紳們起了沖突,屁股居然歪到了客戶的一頭,這不科學啊,作死都不是這么個作法,那么問題來了。

    他想要干什么?

    抑制豪強無非是求個名而已,筆桿子握在文人的手中,得罪了他們,最后就算是萬民擁戴,也不會在史書留下一筆,最多一個酷吏而已,他不相信對方會不清楚,他更不相信對方是失心瘋了,唯其如此才讓人不解,虞應龍望著那座不算很高卻又一峰獨秀的黑影,陷入了思索當中。

    “虞府君,真要讓他推行那個什么軍戶制度,豈不是斷了我等的活路,你是忠肅公之后,素有名望,不若領著我等聯(lián)名上疏,參他一吧。”

    “參他什么?驕橫跋扈、欺凌仕紳還是橫行不法。”虞應龍搖搖頭:“實話同你們講,只要此子不作反,現(xiàn)在的朝廷根不會動他分毫,等到這捷報入京,只怕還有爵賞,我等奈何不了他,就是政事堂諸公也是一樣,明白么。”

    虞應龍比他們看得清楚,軍功就是護身符,朝廷斷不會在這個時候自毀干城,廣西就是偏路,書信往來以數(shù)月計,等到送到了,黃花菜也涼了,對方得沒錯,他只要還掌著兵權就是這一路的天。

    上任路臣是個什么下場,連屬下的一個都統(tǒng)都爭不過,最后朝廷是個什么處置,寧愿將其調任也不肯動區(qū)區(qū)一個武人,更何況,人家是個三品文臣!

    “那就這般認了?這還是大宋的治下么。”話的人咬著牙,一臉的不甘心。

    “他了軍戶如何如何,又沒所有的客戶都是一般,田畝在你們的手上,想要雇誰,官府也管不著,軍戶也要種田吃飯,若是無田可種呢?”虞應龍拿手指敲著桌子,狀似隨意地道。

    “那就讓他們去尋這廣西的天要飯吃吧。”

    話之人心領神會地接上一句,余者都是心照不宣地‘呵呵’一笑,虞應龍面無表情地端起一杯酒,看著里頭琥珀一般的液體,輕輕地放到嘴邊,體會著其中的酸甜味道,然后仰起頭一飲而盡。

    回到自己的府衙,劉禹將馬兒交與隨行的親兵,還沒有踏上臺階,一個屬吏就匆匆從里面跑出來,看他的樣子,似乎有什么事情。

    “見過撫帥。”來人朝他恭身施一禮,劉禹卻叫不出他的名字,因為他到這里才剛剛一日,人頭都沒有認過。

    “出了何事?”叫不出便叫不出吧,反正都是自己的屬下,他一邊朝里頭走,一邊出口問道。

    很顯然,對于這位新的上官,屬吏們還帶著觀望的心態(tài),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合不合人家的意,一個路帥的幕府,首要的就是忠心,其次才是能力,它相當于是個私人機構,雖然薪水還是朝廷出的。

    在劉禹到任的這一個月時間里,因為忙著應付戰(zhàn)爭,暫時還顧不上收攏人手,這些前任的吏員們,只有幾個為首的隨著前任離開了,下層的普通吏員都還在府中,一時半會的,劉禹也找不出人手來代替他們。

    按制,他的幕中應該有參謀一人,參議一人,機宜文字若干,提勾書手不定數(shù)目,視要求而言。參謀這個幕僚長他給了楊行潛,目前還在海上飄著,參議任了張青云,做為他的心腹坐鎮(zhèn)瓊州這個大后方,都是須臾不可或缺的要職。

    至于他曾任過的機宜,相當于機要秘書,原應該是親族子弟或是子侄輩充任的,可他孑然一身,也沒有可以依靠的親族,便只能慢慢尋訪了。否則他何必強拉趙孟松來軍中,因為要找個讀書識數(shù)的人,在這個時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功名在身的愿不愿意還另呢,倒底便是他沒有根基。

    “有位官人登門拜訪,已經(jīng)等候良久了。”

    劉禹赫然轉身,盯著他的眼睛,看得屬吏有些發(fā)毛,卻又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什么時候,官的這個門,是人就可以登了?”

    “撫帥恕罪,此人身份不同一般,的們不知道規(guī)矩,才讓他在大堂等候。”屬吏有些惶恐,趕緊從袖籠中拿出一份文書,雙手擎著遞了過去。

    “不知道規(guī)矩,也怪官沒有提過,今日之事就算了,你記得,日后不論何人來訪,都在外頭等著,節(jié)堂是重地,沒有官的示意,任何人都不可登堂入室,明白了么?”

    劉禹完了這番話,才伸手接過那封文書,這是一份拜貼,他略略一看就知道屬吏為何要放人了,他帶著屬吏朝大堂走去,一邊將自己的意思吩咐了下去。

    “你同書辦們辛苦一下,草擬一份鈞令,內容是:自即日起,凡屬路軍中所有軍士的家中,一律免其賦稅和雜項,已經(jīng)收取的,須得立刻退還,戰(zhàn)死者,由官府出面加以表彰,掛牌披彩,豁免所有役使,此令務必于明日一早遍發(fā)路,自府城開始,不得有誤。”

    此時兩人剛剛走上大堂前的滴水檐下,劉禹沒有聽到應聲,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原緊跟在他身后的那個屬吏已經(jīng)落在了后頭,不僅如此,還張大了嘴,一臉不敢相信地表情。

    “你是沒聽清還是不想干?”劉禹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的聽明白了,這這就去辦。”屬吏趕緊低下頭深施一禮,掉頭便往偏廂走去。

    只是沒等他的人影消失在廊下,一個身影突然自堂中走出來,急急地叫出了聲:“使不得啊,撫帥,萬萬不可行此令。”

    劉禹收回目光,看著這個不速之客,一身青色長衫,扎著襥頭,身量不高,面色清瞿,頜下長須飄飄,面上帶著急色,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某唐突了。”許是看到對方一臉的平靜,此人停下了腳步,就在大堂門口朝他拱了拱手:“鄙姓鐘,沗居路提刑獄公事,特來拜訪撫帥。”

    “鐘憲使,里邊請。”

    來人的來歷官職,拜貼上已經(jīng)寫得很清楚了,鐘道,路分監(jiān)司中的提刑司主官,不是他的下屬,雖然品級低于他,依然可以分庭抗禮的其中一人,當然,劉禹也不需要理會他的意見,畢竟對方只能管管刑獄。

    不過,禮貌上大家份屬同僚,在來意未明之前,也不需要弄得劍拔弩張,兩人各自走入大堂,就在堂下分別就座,自有府中下人為他們奉上茶水,很顯然對方已經(jīng)等候他一段時間了,茶水一熱氣都不冒。

    “憲使方才此議不妥,愿聞其詳。”劉禹沒打算同他拉家常,直接順著剛才的話題開了口。

    “撫帥應當知道,路中賦稅就不豐,官戶按制已經(jīng)免了,軍戶再免,所有的一切就都壓在了主戶頭上,誰知道其中有多少從了軍的人家,撫帥三思。”

    “四到五萬戶吧,行了此議,路中錢糧會減少五成,若是他們發(fā)現(xiàn)有機可乘,紛紛遣子弟從軍,不定,下一季一粒糧食一文錢都收不上來,官得,憲使以為然否?”劉禹曬然一笑,讓對方一下子就愣住了。

    “原來你知道,那為何還要如此。”鐘道一聽之下更是不解了:“你是故意的?”

    “無農不穩(wěn),無商不富,大宋若是指著田地的那出息,就算把百姓都逼反了,比現(xiàn)在也強不到哪里去,那錢糧官根就沒放在眼里。”劉禹的笑容在他看來有些諷刺的味道:“還是我來替憲使吧,為什么區(qū)區(qū)一個賊刺軍,能享受到士人的待遇?”

    這話一下子就問到了對方的心里,文貴武賤,自開國之時就定下了,三百多年以來,無不是如此,這位鐘憲使的詫異就在臉上寫著,沒有什么可奇怪的,他自己的做法才是格格不入。

    “又要人家賣命,又在背后害得人破家,這樣的事情,官做不出來,制度既然不合理,就要改變,否則不待元人來打,這江山自己就垮了。”

    “可是如此做法,錢糧從何而來?”

    “那就要靠你我了,官府手握資源,卻還讓倉房中空空如也,連老鼠都不愿意進駐,這個世界上有取之不盡的財富,土地的產出只是其中很的一部分。”

    劉禹沒有動他身邊的那杯茶,而是端起它遙遙一祝:“鐘憲使,官不管你與你背后的那位想要做什么,只打算告訴你們,元人就在不遠處,離著廣西路已經(jīng)很近了,沒有國就什么都談不上,而要保衛(wèi)他,需要的是戰(zhàn)士,舍身殺敵,直面韃子的戰(zhàn)士。”

    “任何人要試圖阻止官救民,便都是官的敵人,對于敵人”他沒有會怎么樣,話風突然一轉:“興安縣昏聵無狀,激起民變,當停職待勘,這是你的份內事,其中有沒有勾結不法之事,就要待你一一查明了。”

    從對方近乎命令的口吻中,鐘道領教了這位年青撫帥的強勢,他知道,有了邕州城下的那場大勝,此人的聲望已經(jīng)非常人所能及,無論他做什么,都不是一個區(qū)區(qū)監(jiān)司所能觸動的了,在這種情況下,別人所能倚仗的無非就是錢糧,可是人家一早就過了,那錢糧根就看不上,他的心中生起了一股無助、茫然,就連告辭后都還一直如此。

    鐘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經(jīng)略安撫使司大門的,只是當他被冷風一吹,才突然清醒過來,自己還沒有向對方明來意呢,回頭看了一眼那扇朱漆大門,腳下就像生了根一般,絲毫沒有再回轉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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