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離得不算遠,但是要在短時間之內(nèi),將散布在各處的船只收攏并趕赴戰(zhàn)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洪茶丘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大致完成了這項工作。
這一,連他人都自豪不已,等到在海面上同金慶方所領的高麗水軍匯合,也才不到三個時辰,這時間沒有人認為會有意外發(fā)生,然而當船隊朝著喻口鎮(zhèn)的方向進發(fā),還沒有看到陸地的影子,就發(fā)現(xiàn)了遠處有些不一樣的天空。
海面上沒有什么障礙物,任何明顯有違背景的色彩都會顯得異常突出,更何況是大股大股的黑煙,不斷地在海面上升騰,無須讓人提醒,洪茶丘的的目光在那一瞬間凝聚了,眉宇間充滿了深深的疑慮。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要知道他們離開才不過三個時辰,宋人會將攻擊的時機把握得如此精確?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讓人不得不信,因為他深知忻都的為人,絕不會拿這樣的事情來開玩笑。
“快快快!”他一連了三遍,手下們都不知道其意,直到洪茶丘指著桅桿的高處,不住地跳腳大喊:“打信號,快去打信號,讓他們跟上來,速速隨我去救元帥。”
盡管還不知道戰(zhàn)況如何,多往壞處想總是沒錯的,三人當中,忻都所部為整個元人水軍精銳所在,要三個時辰都擋不住,無論如何也是讓人難以置信的,洪茶丘只希望自己還來得及,不定能籍此立下一個大功。
殊不知,他們的行動早就落入了探子的眼中,這些分布在淮水入海口和楚州外海沿岸的探子們,著刺骨的寒風,在身都幾乎要凍僵的情況下,依然堅守在各自的觀測上,從元人的船隊開始集結,到編隊出海,都盡收眼底。
“直娘賊,又是過千只,元人動作好快,不知道咱們那頭如何了。”一個趴在高處男子嘴里嘟囔著,放下千里鏡,正打算拿出傳音筒,被一只冰冷的手摁住了。
“莫急,那邊還有。”男子轉(zhuǎn)頭看了看,一條條的黑線在海天的交接處緩緩移動著,如果不仔細看,根就注意不到。
他們打算做什么?只有稍有些常識就不難猜得出,之前的戰(zhàn)場離著喻口鎮(zhèn)的港灣很近,幾乎是宋人壓著元人在打,現(xiàn)在雙方雖然還沒有分出一個結果,但是依然沒有脫離那個區(qū)域,敵人的援軍來得如此之快,不必也會象之前宋人所做的那樣子,這么一想,兩人的神色不免都有些焦急。
可是讓他們更想不到的是,傳音筒居然接不通了,從聽筒里傳出來的,是一陣陣的忙音,那個代表通話的燈,一直呈紅色的狀態(tài),讓人心煩不已:“這可怎生是好?”
面對同伴的疑問,男子的答案也是一樣,如果不是對方那里的傳音筒出了問題,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現(xiàn)在根沒有空接別處的消息,在這種情況下,除了一遍接一遍地要之外,根沒有別的路可走。
不得不,十三世紀的電磁環(huán)境就像無菌工作室一樣潔凈,為數(shù)不多的電磁波在毫無障礙的空氣里傳播,飛得又高又遠,就連信號的衰減度都異于后世,然而距離他們不過數(shù)里的海面上,依然沒有空出任何可能的通話頻道,他們實在是太忙了。
“左軍在做什么?為何還不突破,老子不是告訴你們了,只管向前穿插,不要去管那些殘羹冷飯,切割敵陣就是勝利,趕緊沖起來,放跑就放跑了,咱們還有別的敵人要對付!”海司船隊中最大的那艘,已經(jīng)快要突破敵陣了,可是讓都統(tǒng)心焦不已的是,兩翼的進展沒有跟上來,他不得不一遍遍地吼叫著,敦促他們跟上。
“右軍,右軍,不用刻意保持隊形,目標只有一個,將他們的退路截斷,什么,落水的將士”聽到傳音筒里的話語,他下意識地朝海面上望了一眼,到處都是殘破的帆檣和船板,以及在海水中掙扎的身影,有元人也有自己的弟兄,可是這個時候,根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顧及,他的臉面有著一剎那的掙扎,然后很快就恢復之前的冷峻。
“什么都不要管,戰(zhàn)后再來救治。”都統(tǒng)的語氣有些低沉,但是意思是明明白白地。
聽到他的話,對方一下子沉默了,話筒中隱隱還有哭聲傳來,在這樣的天氣下,別戰(zhàn)后了,就是晚上一刻半刻,都只有一個下場,可是他們的敵人遠不及此,沒有一時間可以浪費,將指令明白無誤地再次傳達了一遍,摁下按鈕的那一刻,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仿佛看到無數(shù)的弟兄在水里掙扎著,直到力竭而沉下去。
“慈不掌兵啊,此事都是老夫的決斷,你不必多心,該如何做就如何。”都統(tǒng)赫然轉(zhuǎn)身,只看到那張蒼白的面龐上,兩行濁淚緩緩流下,他定了定心神,拿起手里的千里鏡,前面的陸地已經(jīng)遙遙在望,整個海面上,敵人的陣形不復存在,只余下了一些零星的抵抗,其余的戰(zhàn)船或是沉沒、或是四下逃竄。
再遠一些的方向上,喻口鎮(zhèn)外的海灣就在眼前,在他的鏡頭里,甚至能看到簡陋的碼頭上,堆積如山的各種物資,這里是敵軍最重要的一個補給港口,那些東西不是糧食就是軍械,摧毀它們,會給陸上的戰(zhàn)斗帶來極大的幫助,這樣的誘惑讓都統(tǒng)有些猶豫,它們的價值也是極大的。
根據(jù)他的指令,左右兩翼同中軍一樣,不顧一切地向前穿插,一路上除了比較有威脅的大船之外,不再去管那些逃竄的船,以及落入水中的軍士,速度大大加快,一會兒的功夫就將敵陣徹底打穿,海面上除了他們,只余下了為數(shù)不多的殘敵,除了逃跑他們已經(jīng)喪失了與宋軍正面對壘的勇氣。
這一戰(zhàn),由于時間卡得太緊,只能算是擊潰,而宋軍自身的損失,在通過一番統(tǒng)計之后,同樣讓統(tǒng)帥他們的葉夢鼎等人心驚,短短的三個時辰不到,沉沒和受損的大船只就達到了兩百多艘,人員更是損失了數(shù)千之多,好在做為主力的那些巨艦基上還算完好,依然還有與敵軍一戰(zhàn)的能力。
當然,在這樣的犧牲之下,取得戰(zhàn)果也是很大的,做為元人精銳的主力船隊,基上已經(jīng)被打殘,主艦沉沒,其余的大船也或沉或傷,失去了戰(zhàn)斗力,如果不是宋軍占據(jù)著有利的風向和地形,一開始就將敵軍壓縮在一個不大的海域內(nèi),最后結果根不可能會是這樣子。
“算一下,船上還有多少箭矢、火彈等物。”一邊追擊著殘敵,他一邊隨口吩咐了一句,將近三個時辰的戰(zhàn)斗下來,人員的傷亡除外,物資的消耗是很大的,要隨時作到心中有數(shù),才能決定接下來的行動。
結果不出意料,大部分物資的消耗都已經(jīng)過半,人員的死傷也不在少數(shù),唯一可喜的就是船體還算無恙,如果有那么一時間更換船帆,就算再來一場類似的戰(zhàn)斗,也能多撐上一陣子。
要不要順勢攻入海灣,將那些堆積在碼頭上的物資付之一炬,都統(tǒng)的決心剛剛拿定,還不曾來得及發(fā)出指令,手里的傳音筒搶在他之前發(fā)出了“嘟嘟”的聲音,等到摁下接聽鍵,聽到里頭傳來的消息,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身體立刻轉(zhuǎn)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彎,朝著后頭望去。
遠處的海面上看上去沒有什么異常,不過誰都知道危險正在悄悄臨近,最要緊的是,宋人的船隊還處在追擊殘敵的狀態(tài),一旦被敵人沖過來,那樣的結果,讓他根不敢想像。
“眾將聽令,左右兩軍各自向外展開,官不管你們怎么做,一刻鐘之內(nèi)要完成轉(zhuǎn)向,中軍原地調(diào)頭,各自回轉(zhuǎn),目標正后方。”都統(tǒng)當機立斷,將之前的想法從腦海中拋開,眼下最重要的是迎占敵人的生力軍,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去考慮別的事。
在他的指揮下,大船從直行變成了斜向,通過不斷地調(diào)整方向,從高空上看,就是在海面上兜了一個圈子,終于在一刻鐘之內(nèi)將船頭轉(zhuǎn)向了后方,差不多同一時間,遠處出現(xiàn)了大片的黑影,敵軍緣著他們最先開始的路線,重復了之前的打法,只是被包圍的變成了宋軍的船隊。
烏云壓城,巨大的黑影在海面上展開,他們所要面對的形勢,比之前元人看到他們時還要不利,唯一的好處就是,在完成了轉(zhuǎn)向之后,宋人沒有像元人一樣龜縮挨打,而是毅然擺出了正面相抗的架勢。
不利的局面讓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才是真正的決戰(zhàn),他們經(jīng)歷了三個時辰的不懈戰(zhàn)斗,無論是體力還是傷亡都不可同日而語,而對方卻是以逸待勞的生力軍,在數(shù)量更是超過了一倍還有余,所有的將士都不約而同將目光轉(zhuǎn)到了主桅上那兩面有些殘破的旗幟上。
也許,這一回,真的是要血戰(zhàn)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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