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大,狂風挾著鵝毛大的雪片,傾泄如注,霎時間,就將大地沒入了白霧當中,不要人眼了,拿著千里鏡,也看不了多遠的距離。
在一片被大雪遮蓋的草地上,到處布滿了大不一的腳印,這些腳印形成的陷坑很深,被雪花慢慢地覆蓋之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淺,看上去只需要片刻功夫就會消失不見。
“沒錯,他們剛過去,最多不過一刻的功夫。”幾個白色的身影在草地上找尋著什么,為首的低下身子,用手扒拉了一會兒,地面上現出了幾個清晰的腳印子,大一的應該是人踩的皮靴子,一些的則是馬蹄鐵,除此之外還有連續不斷的車轍印,印痕很深,明上面載著重物。
“那還等什么,趕緊告知相公啊。”一個男子剛要拿出傳音筒,就被為首的那人按住了。
“急什么,這么大的雪,他們快不起來,跟得緊了,不準就會被人察覺,再找找,沒準他們還留著什么后手。”
不由分,幾個人從雪地里站起身,為首的那人將背后的帽兜拉起來,蓋住了身上的衣甲,白色的斗篷下面,是一襲紅色的輕甲,這樣的顏色在這片白茫茫的天地間顯得十分扎眼,他們不得不分外心。
為了不讓蹄聲過于刺耳,他們的馬蹄子上都裹著厚厚的草繩子,這么做的目地還有一個,就是防滑。幾個人上了馬,都伏下身子,策著馬兒循著腳印的方向,慢慢開始加速,馬蹄在雪地里翻騰起伏,發出“撲撲”地悶響,就像一只被鍋蓋蓋住的雞,怎么也掙不出來。
就這么跑了約摸半刻鐘的功夫,為首的那人突然收緊了韁繩,胯下的馬兒驟然停下,因為嘴里套著馬嚼子,沒有發出嘶喊。只不過后頭的幾個人猝不及防,差一撞了上去,好在都是熟手,心里又一直警覺著,才會在在刻不容緩之間錯開,都停在了他的周圍。
“怎么有動靜?”聽了一會兒,風里頭除了一陣高過一陣的嗚咽聲,根聽不出別的什么,可是看到為首的一臉專注,他們都是自覺地噤了聲。
只過了片刻功夫,這些人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為什么人家是頭兒,而他們只能成為手下。呼嘯而過的寒風當中,隱隱夾雜著一絲別的聲音,如果不仔細聽,根就聽不出來。
“老六。”為首的那人擺擺手,一個手下什么也沒,徑直下馬,就這么趴到了雪地上,仔細地聽了一會兒,便站起身,朝他頭。
“沒錯,是人聲,離著不到五十步遠,人數至少過千。”
為首的那人抬起手腕,湊到眼睛上,看了一下上面的指針,眉頭深深地皺起,似乎難以決斷。
“來不及了,咱們分頭行事,老六,你帶人從那頭繞過去,看看倒底有多少人,其余的跟某來。”
不到五十步,如果不是這么大的風雪,就是肉眼都能瞧得一清二楚,騎馬是不成了,等到老六帶了兩個人遠遠地繞了出去,他領著余下的人下了馬,一邊朝前走一邊估算著距離,隨著距離的接近,前方傳來的聲音來明顯,人喊馬嘶嘈雜得就像是個集市一般,他的心里一沉,這里的敵人怕是不只千人。
實際上,就在元人大軍開拔的那一刻,李庭芝就在楚州城中接到了消息,唆都的那個伎倆,變成了一個不怎么好笑的笑話,然而直到率軍追上去,行程過半了,他的面上都沒有絲毫笑意。
惡劣的天氣對于雙方都是個考驗,喻口鎮那頭能不能堅持得住,就是一個很大的變數,畢竟只有兩萬人,還沒有堅城可供防守,雖然得到了劉禹的保證,心里倒底是不塌實的,在他的心目中,哪怕是丟了楚州城,也不愿喻口鎮有失。
在雪地里行軍,相公和軍士沒有什么差別,“行百里者半九十”,事前制定好的計劃,正在一步步地變成現實,李庭芝的腦海里卻沒有多少興奮,反而想起了數年前的一幕。當時也是急于解圍,掌握重兵的非但不是自己的親信,還根不聽號令,最后不得不僅以數千鄉兵冒死前往,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沖破了元人的重重圍困,將物資送進了城中,而最后的結果是什么?
他的記憶定格在大江上游沖下來的那些尸體上面,每一具的身上都插滿了箭支,這些堪比經制之軍的優秀男兒,就這樣枉送了性命,沒有過多久,那座堅守了七年的城池便出降了,痛苦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逝,今日的大宋危在旦夕,容不得半輕忽。
“相公,相公?”親兵的呼喚讓他醒覺過來,轉頭一看,來人是他軍中的一個哨探,看模樣是從后頭追上來的。
“元人大營里空無一人,除了那些帳篷,沒有留下任何事物,就連壘起的灶臺里,都沒有絲毫熱氣,他們怕是斷糧了。”探子哈著白氣,將看到的景象一一道出。
“淮水呢?”李庭芝身體前傾,比起元人的動向,他更關心這個。
“邊上已經結冰了,若是雪勢不停,最遲明日,便會凍上。”
這么快!李庭芝的面色一沉,淮水一凍,兩岸便連成了一片,將元人圍困于淮水和海邊的計劃,就將出現一個很大的窟窿,以他現在的兵力根無力去填補這個窟窿,要知道那可以足足八萬之眾,而他自己也就比這個數多上一。
看了看正在雪地里跋涉的行軍隊伍,他咽下了催促的話語,現在的速度已經快到極限了,縱然軍士們不惜力,他也要考慮到前面的風險,追擊者被反噬的例子,在歷史上不要太多,就在這種不安當中,又等來了第二個壞消息。
“什么,五千人?”元人沒有想像中的孤注一擲,而是做好了腹背受敵的準備,有這五千人擋在正面,想要讓大軍繞過去不被發覺,耽誤的時間已經不可想像,他根就沒有別的打算,馬上就將部屬們召集起來。
事情很清楚,前方大約一刻鐘左右的路程,會碰上一支漢軍步卒,他們只有一個目地,攔截可能的追擊者,目前還沒有被驚動,但是無法繞過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加以消滅,還盡量不要用太長時間。
“左右包抄,正面突擊,半個時辰之內解決戰斗,有沒有問題?”將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李庭芝立刻出了自己的打算,讓那些將校們都有些吃驚。
這當然不能怪他們,在野戰當中,迅速地擊潰一支元人軍隊,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何況還限定了時間,半個時辰,能不能展開都是個問題,李庭芝卻顧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了將。
“劉興祖,楚州的地形你熟,帶人包抄的事,就交與你了,左右兩側各一萬人,現在就出發,記住,相只要擊潰,無論哪一部先到位,即刻動手,快好。”
至于正面,李庭芝的目光在為首的幾個守臣上來回巡視著,最后停留在了孫良臣的臉上,這個人被劉禹一再地提醒過,就像之前的朱煥一樣,雖然不知道原因,可是從此在他心里,就多了一份顧忌,因為事實證明,后者的猜測還沒有出過錯。
“屬下愿為先鋒。”
很顯然,這樣的目光讓孫良臣人極不舒服,與其被名,還不如自己站出來,同左右兩側一樣,他帶著自己的部,三千泰州兵馬和七千淮兵,從整個大軍的隊列中出來,以急行軍的姿態,迅速地向前方移動著。
“楊思復,你做好接應的準備。”
“下官遵命。”
戰場只有這么大,一萬人已經是極限了,好在敵人的數目并不多,他怎么也不相信,對方能在肚子都沒有填飽的情況下,擋得住六倍之敵的夾擊!
平柯集位于楚州城到喻口鎮之間,大致上在兩者的中間,原是連接二者的一個鎮,清鄉之后百姓早已逃得干干凈凈,而鎮子也被拆成了白地,到處都是倒塌的屋子,除了斷壁殘垣,連根木頭都沒有剩下,此刻突然擠進了五千多人,頓時就顯得熱鬧起來。
比起野地里,這里至少還有些人類活動的痕跡,那些屋子雖然沒有,但是半截墻壁多少也能擋擋風,唆都將他們留在這里,起的就是監視和阻擋之用,不過沒有人認為這樣的天氣下,宋人會追上來。
有鑒于此,他們連巡騎都沒有派出去,只打算呆上足夠的時間,就趕緊去同大軍匯合,破敗的鎮子里到處都著火堆,驅寒的同時還能煮上一熱水,總好過直接吃雪吧。
只不過,當四周響起的腳步聲大得連風雪都掩蓋不住時,聚在一處倒塌的大屋子里,正打算享用最后一吃食的幾個漢軍千戶,都驚恐得跳了起來,這么大的動靜,絕不可能是自己人又返回來了,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
“敵襲!”
尖利的叫喊聲響徹了四周,圍坐在火堆旁的步卒們抓起手里的刀槍,卻不知道敵人在哪里,直到大團大團的紅影裹著風雪沖進來,雙方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慘烈的肉搏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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