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棉花苗漲價，滄州種比太原種還要貴一些。”

    “滄州二號苗什么價？”

    “甭管什么價，先來一頃地。都要入夏了，再不種來不及了！”

    “搶甚，搶甚？Ｙ搶老子明年也去洛陽，跟那些做相公的給皇帝上書，把棉花也拿去官營！”

    “入你娘的，放你娘的狗屁！打他！打死他！”

    春夏之交種棉花，今年的棉花苗多了不少，愿意種的人更是多。主要籽棉價錢就算低，賣出去也比種麥種糜子獲利大。差不多能有三倍到五倍的利潤，看田伺候的好不好。

    最好的棉花苗是滄州二號，高產區在無棣溝附近，套種麥畝產還能達到四石，這是籽棉產量。皮棉能有一石六，不過能加工的地方不多，還是薛大恩政時期辦了一個棉花廠。

    好些地方直接就是手工撕，皮棉產量相當低，籽棉二十取三甚至更低的產量也有。但棉花真是好***白糖還要緊俏。

    可以洛陽前腳糖市興建，后腳那些沒爭奪到“產”高門效之流，立刻投錢到了棉花上。

    可惜這棉花苗也不是那么好培育的，怎么施肥補肥，都是華潤號的人了算。再一個，華潤號從海外弄來的一種粉末，混合糞肥，棉花畝產最高居然爆到過十二石，簡直是靈丹妙藥，連精于農事的賈氏，都聞所未聞。

    那粉末來自海外，只有登萊港可以進口，石城鋼鐵廠的碼頭也是不進的，于是五姓七望那些大戶，也只能干瞪眼。

    一時間也有謠言傳出來，不外是海外神仙的法術，域外高人的領，和“苦聊生”的故事，大致上也是類似。

    “老客，對不住，今天的苗賣光了。改日，改日。”

    “哎，且住！改日是幾日？我這可是從河東過來，太原都沒去，一路奔來河北，要是買不到，我回去路過黃河就跳河尋死。你不能這樣，華潤號恁大鋪面，怎地還要欺生的？”

    “不是欺生跋客，這苗兒在苗圃里，也得長幾天才行，不到辰光是不讓出苗的。俺有心給老客便利，可俺現在干了這事，明天就要被辭工，老客也是有家的，體諒難處則個。”

    “那你給個準信，我實在是等不住了，天未開光就起了身，這地界又是城外，不需甚么宵禁。可沒曾想還有比我起的早的，這要是再沒有苗種，我這回去，只怕是甚么都種不了，要是種不了，我跟錢莊舉的債，當下就要了我的命。與其被人逼死，不如跳河死的干凈”

    “準信倒是沒有，老客不如三天后再來打望≤計就是三天四天的光景。”

    “那成，我就三天后再來。”

    仿佛是互相體諒了一般，結果第二天凌晨，這河東人就到了苗園外候著。然后天一亮，他頭一個跳將出來，開門的還是那個伙計，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都覺得尷尬無比。

    “老客精到。”

    “承讓。”

    拿著華潤匯票，兌了十頃地的棉花苗，那河東人開心地去了。

    河東人租了順豐號的車馬，天不亮就往家里趕，又請了個“跑馬”，先行去河東老家報信。

    “跑馬”是騎馬送信的人，順豐號中有不少殘疾的老卒或者刀客，由人作保，收入麾下。將消息傳回河東，那邊也組織了人手，先從太原請了華潤號專管農業的大管事，調了賈氏張氏的好手，先行布置土地規劃。

    八噴、曲轅犁、打坑機有的家什要租，有的家什要買，什么時候灌溉澆水，什么時候施肥驅蟲，都要花錢聽賈氏的人安排。

    這兩年賈飛的族兄弟，除開在某些州縣混個從九品或者流外官之外，這些額外的收益，較之一州刺史也不差，可見棉花的利潤何等厲害。

    “這棉紡和絲紡差別有點大。”

    “大兄，去年染的棉布，青色容易上色，黑布也還可以，就是這紫色，反不如絲綢好上色。”

    賈飛點點頭，手中有一支玻璃試管，晃了晃里面的液體，慢慢地變成了孔雀綠。將試管放在試管架上：“這我也沒甚辦法，不過張公曾青布用的人多，朱紫讓長安人去印，我等不必摻合。”

    “對了大兄，我從太原聽一件事情。且末都尉斬突厥首級一千五百，拓地百里，那里欲建一新城。有個消息傳來，是棉花易種。”

    “玄奘法師倒是用過白疊布，張公也西域棉花成色品相要更好，等‘黃冠子’真人今年的消息傳來，要不要去種棉花，到時候再。”

    “也是，聽那里漢胡雜居，若是成色好，只怕胡人要作反。”

    “怕甚，且末都尉是自己人。”

    “嗯？”

    “這話你當沒聽到，算我多嘴。”

    賈飛閉口不言，他那兄弟愣了一下，然后點點頭：“我醒的。”

    棉花種植不是一個地方的事情，因為去年棉花大賣，今年來就有很多人想要入手。加上糖市成立，“產”爭奪戰又異常的殘酷血腥，那些無力再戰以及從未參戰的，幾乎一窩蜂地投錢到了棉花上。

    以黃陂縣為例，不管白師兄如何勸，黃陂縣都有十五萬畝地要空出來種棉花。更讓白師兄郁悶的是，這些地主拿了一大筆錢來游他，希望白師兄作為黃陂縣主官，幫忙去梁豐縣男張德那里跑跑關系，弄十五萬畝地的棉花苗來。

    來陸飛白是不答應的，錢他又不缺，但萬萬沒想到的是，白師兄居然從了。

    “陸郎，你那師弟當真這般厲害？”

    黃陂縣衙署，陸飛白一副圣賢附體的模樣，屢宛若白條一般光潔的妙齡女郎，然后失神地點點頭：“何止是厲害，大人身體這幾年都不好，若非京中名醫維護我告訴你，便是御醫之流，在操之那里，也用之如奴仆。”

    “嘶”

    女郎頓時啞然失神，久久不出話來。

    陸飛白又道：“黃陂這里想要種棉花，不是我了算，其實操之了也不算。成與不成，要看地質如何∞花不是什么地都能種，更不是種活了就算⊥比如河北的滄州豬，其肉質鮮美，較之羊羔都要勝上三分，無牛羊腥膻，簡直是極品。可為何河南土豬就賤如泥呢？”

    “此乃不傳秘法？”

    “哪有甚么不傳，操之光明正大讓人看，又有幾人學得會？”

    “陸郎所言，豈非夸大？”

    “夸大？你可知‘圍圩造田’之法，早在貞觀六七年就提了出來，可為何成效得見的地方甚少？而操之不過就任長史一年，沔州今年就多了二十萬畝良田？你們不在京中，哪知道他的厲害。”

    罷，陸飛白拍了拍女郎的雪白背脊，“莫要打聽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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