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換了主人了,對于天下的諸侯來,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因為他們干的就是反秦勾當,將來的對手是龍還是蟲,直接影響著所有人的前程。rg
虞周比這些人知道的多一些,臉上是苦澀,他在心里掐著指頭算過之后發現,倒霉的胡亥坐上皇位還不到一年就去了,形勢對義軍來很不利。
因為大秦被禍害的程度還不深,義軍的勢力還沒積攢足……
別看所謂的六國吵吵的兇,真要論打,只要子嬰不是胡亥那樣昏頭至極的混球,那些諸侯捆在一起都不夠秦人嚼谷的,九原軍可以把他們吊起來打個百八十遍!
那么子嬰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一張貼滿咸陽的告示擺在案頭,更讓人心底發苦了……
稅賦降下來了,苛政與苦役大幅減少了,蒙恬被釋放了……
這三條,哪一條都像鞭子一樣抽在眾人心上,一個勁的發緊。
蒙恬,能文能武忠心耿耿,昔日六國的噩夢,從始至今的匈奴克星,不夸張的,一萬軍隊到了他的手里能發揮十萬大軍的威力,十萬精銳更是勝過百萬雄師!
名將這樣的形容顯得太過單薄,不客氣的,蒙恬就跟他所筑造的長城一樣守護著大秦,宛如中流砥柱。
天下能與之爭鋒的有幾人?身在義軍的又有幾人?
不敢想……
另外兩條更是釜底抽薪,天下僅在短短幾個月內變得分崩離析是為什么?一夜之間諸侯并起又是為什么?函谷關那樣的雄關,周文憑什么帶著一群烏合之眾攻破?
因為天下苦秦久矣,許多義軍幾乎什么都不用做,剛把旗號亮出來便會引得官民爭相來投,開城叛秦的官吏不知幾何,揭竿相隨的黔首數不勝數……
現在好了,子嬰連番舉措皆是仁政,這一手使得義軍出師的名分更加單薄,以后再行征戰,跟有道伐無道什么的扯不上關系了,就是單純的復興六國。
這樣一來,獲取百姓支持和征兵的難度大大增加,恐怕再也不會有短短時日聚起數十萬大軍兵臨函谷的事情發生了。
百姓是健忘的,一年的好就能忘卻十年不好,有了不用提著腦袋也能活下去的路子,誰還愿意拿命出來耍?
至于心懷故國的舊民,也有,但是這樣的人與天下比起來還是少數,大秦的天空籠罩了這片大地十多年,這至少是一代人的時間了……
楚軍的大帳一會兒沉默一會兒爭吵,所討論的不外乎如今的秦王子嬰這個人,不管怎么,能在最關鍵的時刻作出最正確的選擇,此人為王至少是個中庸以上的評價了。
也就是楚人以后的路會很難走,特別是蒙恬重獲重用的話……
想到蒙恬,許多人盯著虞周看,虞周報之以苦笑,還能什么?那時候誰想到會有今日了?蒙恬岌岌可危的時候,他只想著此人蒙冤而死著實可惜了,你們不是也沒攔著救人嗎?
……
就在楚人熱烈討論的時候,秦人的反應同樣激烈。
子嬰承國于危,所以繼位之后并沒有天下大酺,可是許多地方依然飄出陣陣酒香。
無故聚眾飲酒乃是例禁,心向的大秦者寧肯一時違禁也要額手稱慶,足見他們久旱盼甘霖之心,如此舉動,甚至連軍中也不能幸免,喝完酒再去領軍棍的家伙比比皆是。
“今日抓住幾個?”
“沒抓,都是自己送上門來的,算上長史近衛,總共才十四個,嗝——”
章邯皺眉:“你喝酒了?”
“呃……讓不過他們,吃了一斛,末將這便去領板子!”
“慢著……”
“嗨嗨嗨……我就知道兄長舍不得拿軍法對我。”
章邯沒有理會兄弟的嬉皮笑臉,正色下令道:“今日解一天酒禁,讓將士們痛飲一番吧,輪值戍守不得有誤。
從明日起,再有違禁十倍罰之,誤事者斬!”
章平扭頭便走:“早該如此了!我去傳令!”
“記住!你今天這頓軍棍不能免!”
“啊?!”
“啊什么啊,你是在軍令下達之前飲酒的,免不得!否則人家會以為將軍為了包庇兄弟放開例禁,于軍心不利!”
“哦……”
章平剛走,長史司馬欣就拎著一支酒囊進了大帳,他一啜一啜如飲瓊漿,笑瞇瞇道:“章將軍起于危難,如今也算功成名就了,怎么,可是最近又要用兵,再立新功為大王賀?”
“長史如何得知?”
“當然是看將軍剛剛下達的軍令了,戰前的放縱乃是慣例,就是不知這次又該哪個叛逆伏誅?”
“賊酋陳勝。”
完之后,章邯望著北方有些發呆。
剛剛獲悉王離即將南下這個消息的時候,章邯很高興,叛逆人多勢眾,就算他再有心殺賊那也獨木難支,多個幫忙分擔的人總是好的。
倒是章平對此頗有微詞,他認為一個敗軍之將難以言勇,九原軍交到兄長手中才能發揮更大作用。
現在不一樣了,蒙恬被釋,章平從此之后再也沒過一句廢話,哪怕在自家兄長面前也不敢吐露半分不敬,反而章邯有些不安。
扶危救困是大功,給章邯這種機會的卻是秦二世,俗話一朝天子一朝臣,子嬰會接受他嗎?
即便接受了,有蒙恬這種珠玉在前,還能得到重用嗎?
想不通……
所以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拿功績話,夯實將來地位。
但愿一切順利吶!
……
……
“怎么樣,干不干?”
“這……陳王待我不薄……”
“不薄?不薄還會有許多毫無根底之徒都當了將軍,你到現在還只是個車夫?”
“我……我除了趕車也不會其他的啊,讓我當將軍我也做不了。”
“不試試怎么知道,陳涉從前也只是耕傭之徒,現在不照樣身居高位?你不會領兵,難道也不能作其他官嗎?
掌馭者尚有車府令,哪像你白身趕車這般凄慘!”
車夫似乎心動了,對著勸告者問道:“那我要是投效了章將軍,他能保舉我做車府令嗎?”
“沒出息,你怎么一輩子就想著趕車啊,車府令掌的是君王車駕,章將軍可沒有那么大的面子,不過……”
“不過什么?”
“如果你能帶陳涉的人頭來,陳地首吏非你莫屬,這一點章將軍還是可以做主的!”
“人頭?!那不行,那不行!我就是因為不敢殺人才被陳王派來趕車,再了……我們可是同鄉……這么干不厚道,會讓人戳脊梁骨的……”
勸告者嗤之以鼻:“同鄉?陳涉殺過的同鄉還少嗎?私底下閑言幾句都會被斬,也就你這樣的可以活到現在,誰知他心中不順,便把你也宰了?”
“不可能,不可能!”
看到車夫自欺欺人的樣子,勸告者不再絮言,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你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就在城門處留下三道墨痕作印記。
章將軍破城易如反掌,這是他不忍殺戮給爾等的機會,身死族滅還是富貴一生,在你一念之間了!”
“我……”
人走了,茶涼了,莊賈坐在原地,很久沒有動作。
他的膽子不算大,否則也不會任勞任怨一直給陳勝當車夫,被章邯派來的人盯上是個意外,沒有將其拒之門外屬于鬼使神差。
有些話聽完之后,真的讓人無法一笑而過。
“莊賈!莊賈!磨蹭什么呢!大王要用車駕,手腳快著點!”
“哎!來了來了,怎么這么晚還要用車啊,城門都關了。”
“秦人進軍了,將要兵圍陳留,蔡柱國請纓戍守,大王要去送他……
嗨!我跟你這些干什么,快點快點,別讓大王等急了,要不然當心你的腦袋!”
莊賈憨笑:“那不會,我和大王可是同鄉呢……”
“大王的同鄉多了,被砍死的更多,趕緊收拾收拾滾蛋,別在這耍嘴!”
莊賈心里裝著事情,連自己是怎么爬上馬車的都不記得了,倒是路過城門的時候,一個念頭忽然閃過——沒機會去留墨痕,便不用作選擇了,這樣也好……
也許是天色已晚的關系,也許是莊賈心不在焉的關系,今日的馬車并不算平穩,幾次顛簸就像車夫的心情那樣。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比如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家伙,一旦駕著車上了路,遇到一丁點不順便會各種臟言臟語脫口而出,底氣之足,無關任何身份地位,張牙舞爪就跟螃蟹似的。
莊賈也是如此,但他顧忌身后還有大王,倒也沒有什么出格的舉動,只是一路趕車,顛簸煩躁、煩躁容易出差錯,結果可想而知……
“你他娘的怎么趕車的!想顛死寡人嗎?”
“我……”
“我什么我,剛才去送柱國的路上寡人便想了,你現在是不是連趕車也不會做了?
如果是,那就趁早滾蛋,要不是寡人看在同鄉份上照顧你,你早餓死了!
真是不知輕重!”
起挨餓這樣的話題,莊賈又想起了一個人,鬼使神差頂了一句:“陳涉!當年若不是葛嬰,你也餓死了!他現在人呢!”
陳涉是陳王,陳王卻不一定是陳涉,很有沒有被人當著面直呼名字,陳勝怒發沖冠:“葛嬰……原來你也心中向著他!賊,你也是個逆賊,回城之后,寡人要砍了你!”
話到這個份上,兩個人都是血灌瞳仁,莊賈身后再無路、惡向膽邊生,抄起給駑馬削蹄甲的刀子,大喊一聲:“陳勝!”
陳勝更怒,一回頭,就見一雙通紅的眼睛注視著自己,隨即感覺腹一疼,眼前陣陣發黑:“你……你……”
“你去死吧!”
刀子一抽一送,隨即攀上脖子,想到還有一條路走,莊賈手上發狠,重重的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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