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鎮(zhèn)蕭家店鋪。
陳逸文這一路上真是快要憋瘋了,他很清楚蕭子寧是絕對不會做虧本買賣,但一堆樹疙瘩,兩扇破屏風,怎么瞧都不像是好玩意。
每次他忍不住開口詢問的時候,蕭子寧只是一句話,專心開車,回店里再說。
有這句話在,干凈利索的堵住陳逸文的嘴。
終于到了店鋪,陳逸文幫著將東西抬進來后,再次迫不及待的問道:“子寧,趕緊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千塊錢就買來這樣一堆破爛貨,這里面是不是有說法?我說你總不會和我一樣,被那個老賊騙了吧?”
“去你的吧,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貪圖便宜嗎?”
蕭子寧咧嘴一笑,喝了幾口水后神秘兮兮的說道:“大頭,我給你說,這次那個老家伙是走眼嘍。你看到他的神情沒有?分明是認出來你是誰,卻又怕你找茬兒,硬是沒敢相認。”
“廢話,他敢認我試試。當然這也是我相信你,懶得揭穿他們的真面目,要不然我早就一個大耳光扇過去。”
“不過咱們還是說正事吧,趕緊說說這兩扇屏風有什么講究?”陳逸文滿臉興奮的說道。
“誰告訴你只有屏風是好玩意?”
蕭子寧這話說出的瞬間,陳逸文當場就蹦起來,難以置信的望著擺放在桌面上的這些樹疙瘩,驚詫的喊道:“你總不會想要告訴我,這些樹疙瘩也是寶貝吧?”
“嘿嘿,還真的被你說對了,這些樹疙瘩就是寶貝。”
蕭子寧伸手隨意將一個樹疙瘩拎過來,笑著解釋道:“聽說過沒有?蘇軾有句名言說的好,叫做:石有暈,木有癭,犀有通,以取妍于人,皆物之病也。”
“他還說過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知道西子是誰嗎?說的就是西施,西子捧心說的就是病態(tài)的妖嬈。”
陳逸文聽得是一頭霧水,撓了撓頭道:“子寧,能說得明白點嗎?咱別玩這種虛成不,給整點干貨出來。”
“給你說過要多讀點書,你這家伙就是不聽,現(xiàn)在知道吃癟了吧?”蕭子寧無語的挑起眉角,再解釋的時候便很直白。
“我剛才說的話其實很簡單,就是說有缺憾的病態(tài)也是一種美。而這種病態(tài)美說的就是眼前這幾塊樹疙瘩,這可不是丑陋的玩意,它們有個專用術語叫做影木。要是我沒看錯的話,這幾塊都是楊柳影木。”
“影木?那又是什么玩意?”陳逸文的好奇心被調(diào)動起來,興致勃勃的問道。
他現(xiàn)在只想知道老賊有沒有吃虧,只要能確定這個他就高興。
“影木又叫做癭木,癭就是囊狀瘤子的意思,簡單點說就是樹木因受到害蟲或真菌的刺激而長成的樹瘤,是一種病態(tài)的產(chǎn)物。”
“但你不能說這種影木就不好,俗話說的好,物以稀為貴,只要東西稀缺那就是有價值的,而且是有高價值的,就如同牛黃狗寶一樣。”
“當然影木是很少見大件的,有記載的也就是《博物要覽》中說的很出名的滿架葡萄。那塊影木長長一丈一尺,闊二尺七寸,厚一寸許,滿面胡花,花中結小細葡萄紋及莖葉之狀,所以才叫做滿架葡萄。”
“咱們碰到的這幾塊,已經(jīng)算得上是影木中的大材了。”蕭子寧笑著解釋道。
“那這玩意能做什么?”陳逸文打量著這木疙瘩問道。
“你仔細看的話會發(fā)現(xiàn)影木的木紋紋理和其余木料不同,紋路特別復雜,而因為復雜導致的是木料缺少韌性。”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說影木一般都拿來做小擺件,或者說剖成薄皮做家具表面的鑲嵌,像是桌面心、案心、花幾心、椅背心、椅面心、柜門心等。”蕭子寧說到這里的時候,看到陳逸文的急切神情,不由得擺擺手說道。
“別張嘴,我知道你想要問什么,是想要問影木值不值錢對吧?”
“嘿嘿,要不說你是我兄弟。”陳逸文摸著腦袋訕訕笑道,隨即急聲問道:“那到底值不值錢?”
“值錢!很值錢!”
蕭子寧將樹疙瘩放下后,拍拍手上的灰塵隨意說道:“我記得看過十年前的一次拍賣會,在那次會上拍賣的是一個清代紅木嵌癭木座墩,最后的成交價大概三萬左右。”
“十年前就能拍到那個價格,十年后的現(xiàn)在豈不是價格更高?”陳逸文興奮的喊道。
“人家那是清代的。”蕭子寧潑冷水道。
“清代的又怎么樣?咱們這個即便是現(xiàn)代的,不是還有你的雕工嗎?再怎么說一個起碼都值幾千塊錢吧?”
“哈哈,這下光是這幾塊樹疙瘩就讓那個老賊賠了!活該,看他還騙不騙人!”陳逸文滿臉亢奮的喊道。
好吧,你贏了。
我和你說的是影木,你卻想的是老賊吃虧倒霉,你這思路完全不在一條線上。
“樹疙瘩是影木,那這扇屏風呢?是不是也有什么說法?趕緊說說。”陳逸文說著就拿起一扇屏風,滿臉激動的喊道。
要不就說撿漏這事會上癮。
不管你是不是有錢人,只要能撿漏,瞬間帶來的那種喜悅是大滿足的。
要不然就是這點錢能看在陳逸文的眼中嗎?可他就是這樣激動興奮,好像是碰到多大好事似的。
“那扇沒啥價值,市場價估摸著也就三五百吧。”蕭子寧淡然說道。
“什么?不值錢?”
陳逸文頓時有些意興闌珊,沒勁的將屏風放到地上,撇嘴挑眉說道:“我還以為咱們能占多大便宜,沒想到就是這堆樹疙瘩有價值。”
“這么說屏風純粹就是障眼法,是想要蒙蔽老賊的雙眼。我說子寧,真是這樣的話,咱們這筆買賣反而算是做賠了,你還不如讓我當時就揭穿他們的丑陋面目。哪怕是不能動手,過過嘴癮也好。”
“我說你這急脾氣就不能改改嗎?說的我好像就只有這點本事似的。你就算是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我爺爺吧?”
“他老人家調(diào)教出來的徒弟,能做這種沒譜的事兒嗎?”蕭子寧懶洋洋的斜視一眼,徑直走過去將第二扇屏風舉起。
他輕輕吹了下,屏風上面便飄出無數(shù)灰塵,這下正好落在下風處的陳逸文這邊,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在咳嗽聲中,陳逸文急聲問道:“你剛才不是說屏風就值三五百嗎?”
“我說的是那扇,不是這扇。就這扇屏風,別說是兩三萬,就算是十萬我都不會賣!”蕭子寧眼神灼熱的凝視著這扇屏風,掃視過雕刻的花紋,目光落在上面文字上。
“這可是一扇清款《戒奢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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