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霞光輝煌、奔騰不息,直到每一間臥室的窗上跳舞,接著又透過簾幕射到夢中人的眼上,把全部夜的陰影驅散。
臥室中的瑪麗娜揉揉眼睛,從睡眠中姍姍醒來、斜望燦金天畔。
“他們應該已經在太空了吧。”
輕笑搖頭,瑪麗娜如往常一般在女傭的照顧下穿衣、洗漱、化妝、進食,享受難得且短暫的一天假日。每逢閑暇時間,除卻與sr里的好友通訊,她也不落下自己的興趣愛好。
只是今天,瑪麗娜實在提不起性子歌詠,也不想通訊,思量下,徑直去書房,想著讀幾本書打發時間。
她也不挑,在書架里隨手抽出一本就開始閱覽。
這是上世紀一本關于男女田園牧場生活的,娓娓道來二十三世紀時美國鄉野的自然風情,與凡俗塵世絕緣,清新寧靜,悠閑且美好。
讀到一半,須臾發來簡訊。
她把書合上后,想都沒想,徑直把這書扔進垃圾桶里,急匆匆地離開書房去了。
會客廳中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等在晨曦中相會時,瑪麗娜的瞳孔一下子擴張開來。她深呼吸一口,將仆人遣散,頂著監視器的注目,故作平靜地說:
“好久不見。”
“并不久。我并沒有什么值得自傲的本領,也算不上什么智慧的人。在這個處境下,也未必能做到什么,但假設你愿意的話,我仍會像以前一樣盡全力幫助你。”
“當然是愿意的,一直一直愿意。”
少女彎著眼睛,像新月似的,在晨光中歡笑。
“歡迎回來,席琳。”
“本來也未曾分別,不是嗎?”席琳轉頭,想要掩蓋自己小孩似的羞赧來,語調卻在上揚,顯出她的內心并不平靜,“現在,我們可是共犯了。”
雖在阿扎迪斯坦王國內,卻同為sr的地下成員,做著要再度傾覆阿扎迪斯坦現有利益階層的事情。
“真是的,你在慚愧你的心情太過幼稚嗎?”
瑪麗娜負手前傾,額頭都要席琳的額頭相靠,笑著問。
“是、是!”
又如何?
她推推眼鏡,瞇起眼睛,望向窗外的黎明以及黎明下的寺廟、高塔與王宮,歡笑的臉也很快冷下來。
瑪麗娜走上前去,靠在她的身邊,將她的目光所見也納入自己的眼簾中。
“這次回來,你謀求的卻是百年來不曾有過的大變?”
席琳悄悄點頭。
世上,寺廟的影子、高塔的影子還有王宮的影子在黎明下被拉得細長,穿過窗戶,融入角落的暗影里。
這世上有兩種求和平的方式。
一種叫做以妥協求和平
又有一種叫做以斗爭求和平。
兩人的目光穿越一切霞光與白晝,直至無人深空外,心系拉格朗日點上的眾生。。
銀漢迢迢,群星簇簇,有形的黑暗與無形的心靈。
大型太空殖民地工廠天使宮中,在低重力環境下懸浮的皇百無聊賴地注視提耶利亞組織的對伽利略號的再涂裝。
“自從席琳帶著一部分成員決定支援瑪麗娜的工作、放棄木星之旅后,感覺皇小姐就很寂寞的樣子欸。”
瑪麗帕法西從一側過來,幾個條約滑過站臺,輕巧地落在皇的一邊,轉過臉,對著皇笑。
誰知皇蔑了她一眼,不在乎地道:
“大人的情感世界,還沒熟的小孩子就別想太多,懂嗎?”
區區一個情感失敗得一塌糊涂的。
索瑪忍不住在腦量子波中吐槽,被瑪麗尷尬地壓下,這一下火上澆油,更是忍不住恨切切地戳了好幾下皇的軟肉。
皇連連擺手求饒,后退躲開。
兩人嬉戲打鬧一會兒后,瑪麗停下腳步,表情也變得嚴肅,她說:
“如果現在回去的話,還來得及,正如最開始召集時剎那所說的,這不是強制性的任務與要求。”
兩年的深空之旅并非誰都可以忍受。
席琳原本也想隨隊伍一起前往木星,好好見識那伊奧利亞為之大變的風景,只是終是逃不掉阿扎迪斯坦的羈絆,心甘情愿、主動地請辭,帶領一部分成員去阿扎迪斯坦。
而皇,她的笑容也緩和起來,平靜地反問瑪麗:
“你們沒有什么地球上的牽絆嗎?”
她們倆倚著欄桿,看著這巨大的宇宙萬用型戰艦被涂上一層層藍與白。
人在其下,宛如塵埃。
“我們是超兵啊,有一些稍微不同的、或者幸運、或者不幸的人啊,皇小姐。”
瑪麗嘴邊莞爾一笑,臉蛋上就顯出兩個小小的梨花渦,從工作中的一個超兵看向另一個超兵。每個人的樣子,她都記得清楚。然后憑欄順勢轉身,握住走來的阿雷路亞伸出的手。
“一朝意外,從此不再有故鄉,于是天下之大、四海為家,彼此所在的地方就是彼此的故鄉。”
突然撞見鮮花與陽光似的,皇笑著擺擺手。
“我沒有那么詩意的理由,只是”
她說不下去了。
是想要逃離嗎?但已經沒有什么她需要逃避的了。
是想要追求嗎?可她對木星與外星生物并不在意。
但看著瑪麗他們倆,一種溫馨的想要祝福的快樂從她的身體里戰栗般地升起,流過她的肢體,透過她的全身,又離她而去。
于是她轉過頭去,雙手合在身前,腦海中次第飛過許多人的影子,有比利、有已死的艾米利歐、也有許久未聯系的卡蒂瑪內金,但又什么都沒留下,于是她低垂著頭,落寞地說:
“只是自然而然便如此了。”
船塢稍稍有些沉悶,又廣大,從這一側的站臺看不到另一側站臺的風景。
另一側的高臺上,伊恩瓦斯提看向前來提耶利亞,笑呵呵地說:
“伽利略武裝、伽利略號,還不錯的名字。”
提耶利亞低頭,平和道:
“辛苦你們了。”
伊恩搖搖頭,客氣回應:
“并不辛苦,完成核心的熾天使高達與變形部分后,外部通過原來建造的艦船托勒密就可以方便地改裝過來,并不是困難的事情。相反,你們提供的有關木星之旅的那些信息”
他欲言又止,才嘆息一聲,道:
“驚世駭俗啊。”
“但確是真實。”
“我明白了。”
提耶利亞的目光繞過伊恩,長久地注視其身后的深膚色的女孩,并非伊恩的女兒米蕾娜,現在看來才十歲剛出頭的樣子。
她站在那邊,似乎在做軟件中射擊系n武器的模擬,時而抬頭張望伽利略號模式下的熾天使高達。
提耶利亞在上一世和她的接觸不算很少,不過這一世除了攻破天使宮后的幾次全員點名外,還是第一次正式相遇。
“雪琳海德,是嗎?”
聽到自己的名聲被叫,這女孩才從自己的構想中醒來,像受驚的兔子似的,猛地抬頭環顧,看到提耶利亞后,止住自己的行為,怯生生地點點頭。
伊恩在一旁連忙說道:
“是的,這位是提耶利亞厄德先生,雪琳。”
一番互相介紹后,提耶利亞上前去,蹲下來,平視這女孩,微笑道:
“謝謝你為熾天使高達所做的努力。”
“不用謝。”
她的聲音很輕,語速很慢,是個不常也不愛說話的人。
伊恩在一旁幫襯道:
“雪琳雖然年輕,不過確實是個天才哦。有事可以讓她幫忙,不用道謝什么的,太疏遠人了,提耶利亞厄德。”
算上攻破天使宮后的日子,也有幾個月的相處時光,他們也算是混熟的人。
“不哦,伊恩大叔,我想讓人知道他的行為是有價值的,有意義的,有人會為之感動和喜悅的,是必須的事情。”
起身注目熾天使的提耶利亞搖搖頭,說:
“雪琳雖然確實做得很棒,但還小。”
語外意深。
隨著天人計劃的進行,可信人力的缺乏中,使得許多年幼的成員往往是成年成員的弟子或親人也被迫加入工作中來。
他們或許確實熱愛自己所做的工作,或許確實天賦過人,但在提耶利亞看來未免不是有些可惜的。
只是此時并非矯情的時候,單純的一提罷了。
“也是,也是。”
伊恩點點頭,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反倒興致勃勃地開始詳細講起熾天使的武裝來。
“因為雙爐系統的存在,倍化的供能成為可能。而又剎那提供的特殊高達骨架設計,更是使熾天使高達搭載艦船型超巨大外設裝備成為現實。在這個超巨大的外設中,可以盡情嘗試許多武裝配置。這些日子里,根據剎那提供的新武器資料,我們也沒折騰。”
在文件與設計師的講解中,提耶利亞也陸續了解到眼前是怎么樣的一個怪獸。
超大型n立場發生器,以包括核心的熾天使高達在內的十八個n立場發生器為節點,可以完全裹住伽利略號整體。
六門n光束加農炮,對稱分布在伽利略號兩側,用于對大型要塞與大型艦船。是n加農炮系列中威力最強的武裝之一。其光束可以瞬間崩解一個大型小行星,在雙爐系統和多偽爐的支持下,可以六門輪換連發數小時,不過不善于應對小而快速的目標。
二十四門n短光束加農炮,均勻分布在艦船兩側中,威力最弱,但連射性能極高,同時覆蓋面與覆蓋角度廣闊,完全涵蓋伽利略號遭周,連同三十八座n小型導彈發射器一起,可以用于防空、對s戰以及迎擊實體武器。
主動迎戰武器有、十二臺大型n獠牙,n單元的發展型,兼顧射擊和格斗功能,內置光束炮與小型n立場,并各自內藏十二臺小型n獠牙。作戰時,大型n獠牙可以離開母體,并發出內藏的小型n獠牙,作為伽利略號靈活性的補充。
說到這里,瓦斯提有些可惜地提到:
“原本想要采用實際性能最高的n劍單元,不過產量實在有限,只能勉強供給能天使使用,就無法供給伽利略號了。”
其余則還裝有n火神炮、n魚雷發射器、n加農炮、n扁平加農炮、n破壞炮、n盾牌單元、n步槍單元若干。
他說得越起勁,提耶利亞越汗顏。
“等一下,伊恩大叔,這個武器儲量,你們這是把大半的天使宮武器庫都裝進去了吧。”零零總總全部算來居然有上一世托勒密號改武裝的兩倍多。
無縫接合的光滑平面之下,怕全都是武器炮口。
誰知伊恩還點點頭,正色說:
“雙爐系統性能驚人,伽利略武裝本身就擁有獨立成艦船的大量偽爐組成的能源系統,再加上sr提供的新技術與剎那的話語,我們確實把天使宮內大部分艦船可用武器都裝了上去,剩下的都擺在伽利略里的武器庫里了。”
新技術主要包括材料、部件、能源系統的小型化、輕量化等,使得艦船本身的可用空間和承重負重能力大大增加。
提耶利亞對其他不在意,但對一點卻很好奇。
“剎那說了什么?”
“兩個字:隨意。”
“行吧”
這么多武器,即使是尋常純種變革者,也操控不過來,但木星遠航中,天使宮不少人都將登艦,與須臾一道都可以輔助操控。
巨大的船只猶如某種神話中的巨獸,收斂爪牙的姿態亦足以壓迫世人。
假如數百年前的伽利略會知道他的名字在數百年后被用作某個巨大兵器武裝的名字,是會苦笑,是會憤怒,還是無所謂?
突然提耶利亞想到這點。
但這些也都不重要了。
剎那沒急著去看00高達、能天使與驚異能天使,反倒先拜訪一個人。
擁有與提耶利亞相似的模樣,卻已不同內核的孩子。
“請進。”
屋內,平靜的聲音傳出。
門自動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這人了無生趣的血紅色的雙眼,如同靜謐的火焰般在消亡的盡頭即將沉默。
他在剎那拜訪前,似乎正在讀一本描寫沙俄時代監獄生活的。
“難道你覺得在這里的生活和監獄一樣嗎?”
這人的面貌立刻扭曲,又忍不住想笑的樣子,好像聽到什么荒誕怪奇的話了似的。由于那極度的激動,什么都察覺不到了,他緊緊盯著剎那。
“為何要這么問?監獄你們正是我的地獄啊!”
剎那的臉色沒有變化,也不愿意做無用的辯駁。
他只是轉身到門口,又止步,道:
“聽葛拉貝說在這段時間里,你沒有進行更多自殺的行為”
“那是因為我還要為與天人留著這條微不足道的命,好做些什么!”他急切地打斷。
倘若就這樣白白死了,豈不是什么價值都沒發揮!那才是真正的悖離與死亡啊!
這人的話還沒出口,剎那也抬高聲音,壓倒這人,說:
“可我覺得那是很好的事情,厄德!活著很好,不是嗎?”
說著,他又轉過頭來,露出一個微不可察的微笑,然后輕悄悄地關門走了。
只留下厄德一個人呆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把書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對于他到底遭受了什么痛苦、又是否該做什么,不停地開始失去判斷力。
原本在幾個月內積蓄的憤怒與執著好像都打到了空處,倒是劇烈的無力感反過來把他徹底沖沒。
“到頭來,我還是什么都做不到真是個軟弱無能的人!我”
他停在“我”這個音上,戛然而止,出不了聲了。
最終,哽咽了好幾下后,音節都混合起來的一聲:
“到底不是合格的高達使者輸得真徹底”
大黑色的書封皮逐漸濕潤,一聲聲,滴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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