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野與西園禁軍的羽林郎緩步在張讓宅邸左近,說的都是些無法無天的話題。倒不是他們處事不謹,而是此刻天色尚早,除了主持家計的婦人要上街買把柴外,就沒什么人出來走動了。
事實上,在洛陽這座高度政治職能化的城市中,差不多有三成以上的居民都是小吏或者官府中役夫之類的臨時工。就算是金市和馬市聚集了很多從事商業(yè)、手工業(yè)活動的人群,然而將這座都城乃及附廓的洛陽縣,都算上,這座城里也多是第三產(chǎn)業(yè)的從業(yè)者。
這樣一來,洛陽除了宮中內(nèi)藏和常平倉外,一應生活物資都要從京畿地方運送進來。事實上,大部分都下民戶,都沒有積儲糧食的習慣,而是過著升米把柴現(xiàn)買現(xiàn)用的生活。這也就是為什么魏野會給麻老頭等居住在舊神祠周邊的居民作出那種建議的原因。
然而今天早上的洛陽,稍微有點不同于以往。
太過于安靜了一些。
就算在這里只不過居住了年余,對于這個時代最為秩序井然的大都市,稍微有些觀察力,就會有著很直觀的印象。
原本這個點兒上,城郊四鄉(xiāng)里的菜蔬蔥蒜之類,就該被小販挑著送進城來了。樵夫漁夫,也該把柴草和鮮魚運送進來,坊市間那些小貨店,也早該打開了門臉迎客才對。
用拇指撫過下巴,魏野了然地一瞇眼。
有人在按照那些大人物的意志,對洛陽城進行或明或暗的壓制了。這樣的經(jīng)歷,在魏野的長輩里也曾有過。曾經(jīng)是魏野導師的堪稱諸世紀歷史事件見證者的老教授,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到訪過古代絲綢之路中段的大城市。
然而那個時期正好是沙漠綠色邪教派系組織的分裂運動在某些大人物的刻意縱容下橫行不法的時候,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進行串聯(lián)的邪教分子,趁著邊境城市的衛(wèi)戍部隊撤出城市進行演習的機會,鼓動著居住在南部城區(qū)的邪教徒們到處襲擊平民,焚燒商店。無辜的遇難者到底有多少人,很難得出確切結(jié)論,但是很多居住在南部城區(qū)的家庭慘遭滅門之禍,卻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崱?br />
然而就在這樣的大亂面前,邊境軍方和地方上的矛盾仍然被擺到了比平亂更重要的位置上。因為邊境軍隊參與平暴的話,對于地方官員而言是對其行政權(quán)極大的冒犯,于是暴亂一直持續(xù)到了夜間,才終于被勉強鎮(zhèn)壓下去。
然而當時的地方首腦,一個占據(jù)地區(qū)最高領(lǐng)導者地位的典型老政客,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首先和他那有著邪教信仰家庭背景的副手,卻首先選擇了安撫那些有著邪教信仰背景的大商人。并且以安撫自己政壇伙伴的主要支持者為目的,將這類邪教信仰背景商人的餐飲企業(yè)定為了公務員的官方用餐點。
至于安撫受驚的民眾,嚴懲被逮捕的邪教徒,這樣本應該及時處理的事務,卻一再后延。而被腦殘的無視受害人人權(quán)的廢除死刑極端主義洗腦的法院,則對大批燒死十數(shù)人的縱火犯判處了有期徒刑而已。
這樣的愚蠢措施,加上被無能無恥如筆名“馬前卒”的左翼鍵盤政治家們厚顏吹噓的民族平等虛假命題和信息封鎖惡政,乃至連老年健身隊的鋁制軟劍都被禁止的所謂特殊戒嚴令,最后導致了整個城市的緊張對立無法消除。
在這樣的情形下,得到喘息的漏網(wǎng)邪教徒所進行的小規(guī)模病毒襲擊更是此起彼伏,最后終于忍無可忍的民眾走上街頭,將那位號稱絲路王的老政客包圍在了官邸中。曾經(jīng)將這一地區(qū)當成私產(chǎn)的大人物,最后只能鞠躬下臺
當然,什么時代的官僚系統(tǒng)都是一樣的,只要沒有牽涉到像閹黨和黨人這程度的********,政客的下臺就是對著自己遺留的禍患深情“saygoodbye”,然后頂著中樞大員的加銜,拿著豐厚的津貼繼續(xù)享受貴官待遇罷了。
比起某些國家的官商雙向門,這或許也是一種不同文化衍生出的特色官場現(xiàn)象吧。
話又說回來,這一套惡政在完成了工業(yè)化與教育普及化的時代,固然很易被抵觸而最后大敗虧輸,但要是在此刻大漢光和五年的洛陽,會怎么樣?
會被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就算是利益受到損害,也絕沒有反抗的念頭。
因為漢室代秦,卻完整地繼承了秦朝的所有法度。所謂“天下苦秦久也,今沛公與父老約法三章”云云,也只是劉邦這個沛縣集團在問鼎天下前進行的道德作秀罷了。及至劉漢定鼎,秦吏出身的蕭何迅速照搬秦法制定漢法,什么“約法三章”,什么“沛公與父老相約”,都一邊涼快去。
在這樣森嚴的法度當中,對于法度的戒懼和理智,足以對任何不理智的行為進行牽制。
而要突破這樣運行了四百年的法度,人間的力量是沒什么用的。
起碼在這個時代,人類自身還被農(nóng)耕社會下的土地制度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各種羅網(wǎng)所束縛著。依靠“人類”本身,突破不了這個困鎖他的牢籠。
只有作為這個牢籠最基礎(chǔ)的力量,所謂神意、所謂天旨、所謂上天預定的法統(tǒng),鼓動起來的群體性的狂熱,哪怕是帶著未曾脫出蒙昧色彩的狂熱,才能暫時地讓人類這種法度,這種秩序中,脫出掌控。
當然了,如果這是處在蒸汽時代之后,工業(yè)文明已經(jīng)初見成效的時空,這樣依靠農(nóng)業(yè)社會的蒙昧的神權(quán)行事,也就是個義和拳大師兄、紅燈照大師姐的水準了。不過,誰叫如今還是光和五年呢?連儒家學說的理性化哲學化的最終完成,都要等到中唐之后了,這個時代,依仗的還是強蠻。
余者,顧不上也。
正神思逸飛間,袖囊中竹簡式終端微微振動起來,魏野朝著柳葉飛一笑,背過身取出竹簡式終端打量一眼,卻只有一條簡短通訊:
“開陽門內(nèi)城旁,我等你。發(fā)信人,甘晚棠。”
目光在短訊上一掃而過,魏野隨即將竹簡式終端卷起,朝著柳葉飛一拱手:“家里好像斷了炊,急等著我趕回去接濟,這便不多談了,回見,回見。”
柳葉飛也拱手回禮,目送著魏野遠去的背影,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嘴唇對準了套在中指上的墨玉指環(huán):“趙頭兒,‘鯊魚’似乎要動起來了,在他們把‘魚群’追趕到窮途末路之前,是不是該讓‘漁船’的馬達預熱起來了?”
從指環(huán)中傳來了趙亞龍的聲音,依舊是豪邁熱情得有過度嫌疑:“嗯,‘魚群’只能算是二級目標,‘錦鯉’才是關(guān)注重點,留神不要讓‘水獺’們混進來搗蛋。我這就安排大伙吃飽喝足,甲胄武器全部磨光擦亮,你也忙了一宿了,回來一起吃早點吧,今天我安排的早點可有肉末鹵的豆腐腦!”
說罷,他又低聲加上一句:“那么,那位‘青鸛’也攙和進來了?他沒有向你開什么奇怪條件吧?花生那小子最近一提到預算,臉色就不好,非常不好……”
柳葉飛望著青衫負劍的仙術(shù)士,看著那個說起來也沒比自己大多少的男人那習慣性用絲絳扎著大袖的背影,不得不承認,“青鸛”這個代號確實很形象。
“嗯,他沒有提出什么奇怪要求,不過我感覺,他在進行的計劃,肯定能獲得成功。”
這樣回答著的柳葉飛,瞳孔中浮現(xiàn)出旁人所看不到的數(shù)據(jù)流,在個人持有通用點券數(shù)一欄里,“9950”這個數(shù)目飄動著,而就在不久前,這個數(shù)字應該是毫無特色的“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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