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張星彩再也不曾來過,姜維雖然微感失落,但情知不能辜負(fù)她一番苦心,便收了心思,重新投入到高負(fù)荷的練習(xí)之中。
馬上就要北上漢中,平復(fù)武都、陰平二郡了,當(dāng)?shù)厍既顺缟腥珩R超一般武藝絕倫的英雄豪杰,如果能在臨行前領(lǐng)悟射石箭這般絕招,必將使得此行的成功率大增。
在這般強烈的驅(qū)使下,他漸漸將強度增加到了每日開弓四百下,雖然事后極其疲乏,但只要及時敷用藥膏,第二日總能恢復(fù)回生龍活虎的模樣。
在藥膏的幫助下,練到第十日時,他已經(jīng)能夠一口氣開鐵弓五下第十五日則增加到七下第二十日時,他終于可以連續(xù)開九下,每日四百下的強度也已經(jīng)不在話下。
第二十日時,諸葛亮派人傳來消息,朝廷已經(jīng)定下將十日后的夏五月三十,作為大隊出發(fā)漢中之日。
時間已經(jīng)極其有限,情勢可謂刻不容緩。
姜維一咬牙,驟然將練習(xí)的強度增加到五每日百下。他將在十日內(nèi)做最后的嘗試。
如是起早貪黑,第二十七日一早,他如往常一般聞雞起舞,稍稍活動一番筋骨后,突然間眼前似見一片光明,靈臺一片空明,四肢百骸立時涌入用之不竭的勁力。
姜維知道這是武藝練到一定程度,瀕臨突破時獨有的頓悟狀態(tài),最是奧妙珍貴。
當(dāng)下屏聲息氣,執(zhí)弓在手,屈膝收腹,猝然發(fā)力
伴隨著鐵弓被壓拽的“咔咔”聲不斷響起,弓身在姜維手中快速變化,一下狀如滿月,一下子平扁如初,弓弦不住抖動,快到肉眼幾乎難辨。
這一回,他一口氣連續(xù)開弓十回,竟然發(fā)覺仍舊行有余力,于是不作停歇,奮力又開五回之后方才力盡
時隔近月,他終于做到了黃忠交代給他的目標(biāo)。
時東方尚未明敞,姜維執(zhí)弓在手,滿懷激烈,只覺一股豪氣沖天而起,忍不住仰天長嘯。
這一嘯直如龍吟大澤,虎嘯深谷,嘯到高亢處,倏忽一股心血來潮,仿佛有什么聲音在他心底不住呼喚。
心隨意動之下,他放下長弓,拾起許久不曾拿捏的綠沉槍。
綠沉槍重六十八斤重,往日他需要耗費極大精力,方能使將出來但這一回,他只覺大槍入手之后渾似輕減了幾分,揮舞起來,虎虎生風(fēng)輕挑慢捻,槍勢欲快則快,欲慢則慢,隨心所欲,行云流水,再無片刻阻滯。
從拉弓十五下,到練完槍術(shù),前后只有區(qū)區(qū)盞茶功夫。
盞茶功夫后,這股如“癲狂”般的頓悟狀態(tài)旋即如潮水般退卻。
姜維眼睛呆呆望著手中長槍,腦中還在感悟方才的瞬間。
不論如何,這一路令他吃盡苦頭,還差一點讓他灰心喪志的綠沉槍法,終究還是教他練成了!
他知道所有這一切,是一個月來努力練習(xí)拉弓的成果。
此前他在荊州千里奔襲,數(shù)番亂戰(zhàn),又兼與甘寧、周泰一番生死搏殺,眼界、武藝拔升早已到新的高度。
但他畢竟只有十九歲,氣力根骨尚未完全長開,這便成了阻礙他百尺竿頭更進(jìn)一步的瓶頸桎梏。
而銅胎鐵背弓力達(dá)五石,開這樣的弓需要牽動全身的肌肉、筋骨、皮膜。
一個月來,在他堅持每日練習(xí)之下,他的腰、胸、背、臂、腿,腕,甚至連手指都得到了極大的鍛煉,氣力由是日益增長。
終于在這一日,平日的累積達(dá)到一個瀕臨突破的節(jié)點。
他果斷抓住這股感覺,于是乎,橫亙在他身前數(shù)月之久,阻擋他武藝更進(jìn)一步的瓶頸,就此消弭于無影無形。
此時此刻,姜維左手執(zhí)弓,右手握槍,八字而立,默然不語。
他從未像此刻一樣自信滿滿,好像世上再沒有什么困難能夠阻攔住他這是一股源自內(nèi)心的淡定。
“也該找去黃老將軍,討教討教射石箭的正真奧義了吧。”
錦官城外,一處人跡罕至的林子里。
黃忠、姜維一老一少,各騎一匹馬兒立定。
黃忠面色復(fù)雜,撫須嘆道:“不想短短一個月時間內(nèi),你就做到連續(xù)開弓十五下,而且你的精氣神亦煥然一新,唉,果然天賦異稟,一日千里。”
姜維抱拳謙遜道:“晚輩只是遵照老將軍指點,勤加練習(xí)而已。”
黃忠緩緩頷首,言道:“你既然能夠達(dá)成約定,老夫自然不會食言,這便把箭術(shù)的精妙之處教你,小子,你且聽好了。”
只見老將軍挺直了背脊,正色道:“李廣射石,倘若只求剛猛迅捷,亢奮凌厲,那么豈非但凡有幾百斤蠻力之人,便都會使了?其實不然,須知人都是會躲閃移動的,厲害的武將更是懂得避箭之道。”
說到這兒,黃忠忽一指林中嘰嘰喳喳的麻雀,道:“譬如這麻雀雖但反應(yīng)敏捷,善于輾轉(zhuǎn)騰挪,極難射中,你若不信,可以試射看看。“
姜維得了吩咐,點了點頭,開弓細(xì)細(xì)瞄準(zhǔn)五十步外的麻雀,驀地松弦射去。
這支箭全力射出,又快又急,箭尚未至,勁風(fēng)已經(jīng)裂空而去。
但麻雀似乎能夠感受到提前而至的勁風(fēng),嘰嘰喳喳間撲騰著翅膀,竟教它堪堪躲過。
黃忠撫須道:“你看,雀猶如此,可況人乎?故而你若要射出勢不可擋、避無可避之箭,第一需能自如收發(fā)千鈞之力,這一點,如今的你已經(jīng)能夠做到眼下尚需磨煉的,是預(yù)判敵將下一步行動的眼光,這才是此箭根本所在。”
“預(yù)判么?”姜維聞罷,不由心道:“和師傅所說料敵機先有些類似,這個倒是我擅長之處。”
思忖間,黃忠忽低聲喝道:“小子,你看好了!”
說完,策動馬匹朝麻雀反方向奔去,一邊奔馳,一邊抽出一支箭矢,搭于箭上。
奔到距離麻雀百步之外時,黃忠猛然轉(zhuǎn)身,身子半依在馬背上,拉弓如滿月,倏忽急劇射出。
這一箭如流星趕月,氣勢如虹,樹枝上的黃雀忽然意識到不妙,展翅正欲躲避。
但雙足甫一離開樹枝,箭支剛好飛至樹枝上五寸位置,正中其腦門。
麻雀尚未來得及驚叫一聲,身軀便已被一箭貫穿,一時羽毛四濺。
姜維目睹這一切,只覺心馳神往,激動難抑。
黃忠這一箭不僅勢大力沉,而且能夠預(yù)判麻雀即將起飛的高度,可謂殊為難得。
須知百步之外的麻雀,已經(jīng)目所難視,他多半是靠感覺才做出如此精準(zhǔn)無誤的判斷。若是沒有數(shù)十年的火候,根本難以展現(xiàn)這等神術(shù)。
姜維當(dāng)下敬佩道:“只憑這一箭,晚輩即使再練二十年,也難望老將軍項背。”
黃忠面有得色,輕輕捋了捋雪白的胡須,慢慢策馬回轉(zhuǎn)。
“你的天賦是老夫平生所見,只要多想一想,多練一練,自然而然就能練成。”
姜維點了點頭,自馬袋中取出一支箭矢,正欲再試。
這時,黃忠忽遞過手中長弓,凝神道:“用這把弓試試。”
姜維也不客套,伸手接過,入手時,只覺此弓比銅胎鐵背弓輕便不少稍一打量,只見長弓外表漆黑,弓身由竹木、銅鐵混制、弓弦由牛筋絲線揉制粗粗一拉,約莫有四石力道,勁道剛?cè)岵?jì),手感較之銅胎鐵背弓那就好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不敢托大,于是深吸一口氣,靜坐馬背,瞇眼拉弓去覷。
五十步外,一群麻雀正鬧得歡騰,混不知危險臨近。
姜維凝神屏息,拉弓搭箭,卻遲遲不射,他在細(xì)細(xì)回憶黃忠方才所有的動作,也在仔細(xì)觀察麻雀運動的軌跡和動作幅度。
他保持這般動作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期間一動也不曾動。
黃忠也不僅不催促,臉上反而露出驚訝之色,不住緩緩頷首。
那群麻雀似乎開始爭吵,其中有一只灰色麻雀擠占了黃色麻雀的地盤,黃色麻雀展翅飛起,正欲俯沖驅(qū)趕。
就在此時,姜維驀然雙目圓睜,控線的右指倏忽一松,長箭劈風(fēng)斬浪,直撲灰色麻雀方位。
箭之所向,灰色麻雀輕輕一躍,就此躲開但黃色麻雀卻像故意將自己的身軀送上一般,正巧飛至箭矢落處,頓時被射了個稀爛。
黃忠撫掌大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子龍晚年能得如此佳徒,后繼有人,著實羨煞老夫!”
通過這一射,姜維已經(jīng)抓住那一絲似有若無的感覺,此番聞得老將軍夸贊,當(dāng)即抱拳回道:“晚輩何德何能,全仗老將軍不吝賜教。”
說完,便要將長弓還回。
黃忠擺手道:“此弓名曰養(yǎng)由基弓,傳聞為昔日神箭手養(yǎng)由基所用,也是跟隨老夫一生的寶弓,配合破甲錐,百步內(nèi)可破七重硬甲”
頓了頓,感懷道:“老夫是一只腳已經(jīng)入土之人,難道帶著先人寶物陪葬嗎?如此太也暴殄天物。你既然能悟成射石箭,足見是有緣之人,今日便將之贈與你了。”
姜維一驚,推辭道:“也許紹先霍弋字比晚輩更適合擁佩此弓。”
黃忠搖頭道:“紹先機敏沉穩(wěn),是個練箭的性子,但他天資有限,開不動如此強弓”
說到這兒,他忽目光湛湛,盯著姜維道:“放眼大漢年輕一輩,既能使動此弓,又能練成精妙箭術(shù)之人,唯有你姜維姜伯約。你且收好了,切記日后須好生報效大漢,可莫要讓寶弓蒙塵嘍。”
姜維感受到老將軍的關(guān)心,只覺感激莫名。他也非扭捏之人,當(dāng)即欠身道:“既如此,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收弓入袋,兩人一前一后,策馬回城。
黃忠一身本事有了傳承,此時心事盡去,一路上止不住得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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