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情況不容樂觀,盡管許暉用溫度偏低的清水對魏亞麗燙傷的部位反復擦拭,可紅腫地方的邊緣還是起了像水泡一樣的東西,微微鼓起,表皮極薄,仿佛一碰就會破掉,而且面積越來越大,看來不能耽誤,土辦法沒起多大作用。
“這樣下去不行,咱們去醫院吧?”許暉說著話,就開始動手收拾被他折騰的亂七八糟的地上,暖壺歸位,不銹鋼水壺放好,爐膛壓煤,掃地拖地等等,這一切,他居然做的有板有眼。
許暉的提議,顯然是沒有商量的意思,魏亞麗看著他不停的忙忙碌碌,心里甜絲絲的,幾次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忍不住,“我現在好多了,這么大的雪,還是不去了吧?”
“都起水泡了,別鬧著玩兒,不信你自己試試能不能動?”
魏亞麗稍微伸了伸腿就不敢動了,還是鉆心的疼,剛才毛巾蘸著溫涼的水輕輕的敷在上面才能緩解疼痛,一停下來其實仍然疼的受不了,她的雙手都快把椅子的坐墊摳爛了,剛剛擦干凈的眼淚水又控制不住的涌了出來。
“雪大沒關系,我用自行車推著你,剛下來的雪沒有踩實,不會太滑。”許暉二話不說穿上外套,望著魏亞麗紅腫的小腿又發愁了,“我把褲子慢慢褪下來,但你這個腳還能不能穿鞋?”
魏亞麗好像被疼怕了,使勁兒搖頭,看著許暉,可憐巴巴。
“找干凈的毛巾裹一下吧。”許暉擔心拖出問題,不再征求對方意見,把剛才用過的紗布洗干凈,貼著腳面纏好,外面隨便找了條毛巾裹嚴實,然后在她家的椅子上拿了個軟布墊,跑到院子里墊在自行車的后稍盤上,駐足在院中,鵝毛大雪鋪天蓋地,鉛云都快壓在了頭頂上,很罕見的冬雪,但溫度反而不似清晨那般寒冷。
“可以出發了。”在外面分分鐘不到的時間,許暉的頭上已經蓋滿了雪花。
“我們出去了,萬一吳曉莉他們來了怎么辦?”
“誰讓他們遲到了,都晚了幾個小時了?讓他們在你家門口等著,閑不住就堆雪人。”
魏亞麗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想了想道,“寫個紙條放在門口吧。”
許暉不置可否,但還是飛快的撕了張白紙,寫了留言。
“趕緊出發,再晚了,醫院里人滿為患。”
魏亞麗偷偷的吐了下舌頭,自然不會再去矯情,指點許暉拿了自己的外套,還有小包,任由對方背著出門,腿上雖然疼的厲害,但心里像灌了蜜糖一般甜蜜,還有點心慌慌的、略帶羞澀的復雜感覺,總之像在做夢。
“好大的雪呀,你看雪片這么大。”一出房門,魏亞麗忍不住的驚呼,親身感受遠比待在房子里看著更為震撼,雪花漫天飛舞,那種密集程度,幾米之外就已經看不清景物,好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雪景了。
許暉也很興奮,瑞雪兆豐年,希望天上的文曲星也能湊個熱鬧到西平的十九中晃一圈,預祝大家能夠高考順利,金榜題名。
雪已經在地上積了寸余厚,一腳踩下,蓋過了腳面,腳下軟綿綿的,嘎吱吱的作響,并不怎么滑溜,但很有觸感,可惜魏亞麗坐在自行車后座不能體會。
“我估計他們今天不會來了,雪太大啦。”
“先顧你自己吧。”許暉認真推著自行車,仔細辨路,頭也不回。
“我想,他們是不是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啊?”
“回頭,從醫院回來,咱們也堆一個。”
“真的?別騙我,我要堆一個跟真人一樣大的。”
“我堆的雪人都是胖子,保管比真人還大。”
“哈哈,就堆一個雪白的你,杵在我們家門口,幫我看門。”
“……”
“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丑啊?”魏亞麗在后座上擺動著小腿,想活動一下,試探還會不會像剛才那樣疼,另外,裹著白毛巾的右腳,她怎么看怎么別扭。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坐好了,不要亂晃。”
“我就想踩一下雪。”魏亞麗嗔怪的噘起了嘴,但發現許暉背對著她,根本看不見,只好悻悻的隨便找個理由。
“從醫院回來,讓你踩個夠。”
“……”
兩個人邊走邊聊,偶爾還斗斗嘴,風雪中原本艱難的跋涉倒也其樂融融,平常步行只需十多分鐘的路,足足走了半個多小時。在這個過程中,魏亞麗暗暗決定,把向許暉表白的話再次深埋心底,直到畢業前都不會說出來,她要好好享受這難得的、無所羈絆的相處,哪怕只剩下了半年時間,也是無比珍貴。
醫院里果然人滿為患,但大多數都是來看感冒發燒的,像魏亞麗這種燙傷的倒是沒怎么排隊,醫生仔細查看了燙傷的部位,最嚴重的地方已經起了一圈水泡,特別是腳踝處。
“二度燙傷。”醫生很快下了結論,也就是中度偏輕的燙傷,因為面積不大,雖然不需要打針吃藥,但也需認真處理,幸虧來了醫院,否則自己瞎折騰很容易引起感染。
許暉的應急處理方法得到了醫生的肯定,但用潮濕的紗布裹住傷口又被醫生臭罵一頓,這位年輕的女醫生刀子嘴、豆腐心,手腳麻利的重新處理傷口,叮囑水泡不要挑破,然后開了一支燙傷膏和一盒消炎藥就算完事兒,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鐘。
扶著魏亞麗從診室出來,二人碰到了尷尬事,魏亞麗要上廁所,許暉自然是沒本事陪著一塊兒,只好硬著頭皮回診室找那個女醫生,反正暫時沒有病人,女醫生也樂得幫忙,只是看向許暉的眼神頗為曖昧和怪異。
一個小難題輕松破解,醫生的眼神,許暉也不會往心里去,但是麻煩還沒有結束,當許暉背著魏亞麗從門診部大門出來的時候,在臺階碰見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劉愛珍同學,而且還是面對面,真是活見了鬼。
八婆被一位年長的男子攙扶著,眼神暗淡,額頭上裹著毛巾,臉色紅的極不自然,可能是發燒感冒了,整個人萎靡的厲害。但看見了許暉和魏亞麗后,她突然雙目放光,喉嚨的反應緊隨而至,“咦?!”的一聲,把許暉嚇了一跳。
不是冤家不聚頭,許暉原本不想搭理對方,但考慮到自己和魏亞麗這樣一副造型,似乎能給八婆提供無限的瞎想空間,心里立刻就很不爽了,今天無論怎么說,也要大大方方的,你能找出什么毛病?你那張爛嘴能又能編出什么花花來,“來看病啊?”
“啊……”劉愛珍顯然沒有想到許暉會這么主動,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其實她大部分的腦細胞都已被充分調動起來,正如許暉所預料的那樣正在進行無限度的揣測和想象。
“小珍發燒了,你們是……”旁邊年長的男子倒是很大方,應該是劉愛珍的家長,他看著許暉二人雖然也感覺奇怪,但決不失禮貌。
“我們是同學,都是同班同學。”許暉刻意強調,他看不見魏亞麗的表情,想來恐怕也是很尷尬,但自己不能隨便落了別人的口實,所以繼續大大咧咧道,“去她們家拿習題冊,正好碰上她被開水燙傷了。”
“哦,這樣啊,那你趕快送她回去休息,雪大地滑,注意安全。”
“好嘞,謝謝叔叔。”許暉咧嘴一笑,“劉愛珍,你也保重哦,天冷多喝白開水。”
“德行!”望著遠去的許暉,劉愛珍從嘴角里擠出了兩個字,若不是父親在旁邊,她一定會有一番言辭,讓這對不清不楚的男女好看。
“小珍,你說什么?”男子發覺女兒的表情不對,也沒聽清丫頭到底在說什么。
“沒啥,爸,我頭疼的厲害。”
“趕緊進去,外面風大。”
回去的路上,魏亞麗的興致一下差了很多,坐在自行車后座一聲不吭,碰見劉愛珍算是倒足了霉,想想都煩人,以劉愛珍的能量,沒有的事兒都能說的有鼻子有眼,這回是迎頭撞上,還不知道周一上課,她會傳出什么惡劣的謠言。
“想什么呢?回去可是要堆雪人的哦。”許暉跟沒事兒人一般,其實不舒服也就那么一會兒功夫,運氣不好,碰見了也沒辦法,關鍵是不給自己找難受,嘴長在別人身上,隨便吧,但是如果真要被觸及底線,別怪老子不客氣。
“不開心。”
“碰見劉愛珍嘛?”
“嗯。”
“這家伙又不是鬼,有那么可怕么?”
“她那張嘴,比鬼還可怕。”
“咦?有道理,我們干脆堆個大嘴雪人,讓她跪在地上幫你們家看門。”
“哎呀,你真損,不過這個主意可以考慮……”
“一定要惟妙惟肖,給她梳倆大辮子,翹上天的;鼻子么,胡蘿卜?美的她!你們家廚房里的小土豆蛋就不錯,給她按上,要不要帶條圍巾?我覺得她不需要,她沒那個純情范兒,嗯,臉蛋上倒是可以貼上洋蔥片,搞一媒婆形象……”
許暉還在沒完沒了的念叨,后面的魏亞麗已經笑的前仰后合,她真想把吳曉莉叫來一起完成許暉所描述的八婆大雪人,沖天辮、土豆鼻子、洋蔥臉,那會是什么樣一個怪物?
但轉念一想,魏亞麗還是打消了請吳曉莉這個念頭,極難得的跟許暉有獨處的日子,她不想有任何人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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