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林之中。

    走到最后，不僅是自身劍意，寧休就連金鐘罩也跟著一并收斂。

    這樣一來，劍林上空那漫天劍氣再找不到可以攻擊目標。

    此時的他看起來與一個普通人沒有任何的區別，空氣中彌漫的劍氣，如同一柄柄鋒利的利刃。

    只聽嗤的一聲清響，一道劍氣掠過寧休的肩頭，直接撕裂了青衫，劃破了他的肌膚，同時割開一條極細的血口。

    寧休轉頭望向自己的肩頭，看著殷紅的鮮血順著細細的傷口流淌而出，染紅了他的青衫，臉上莫無表情。

    劍林考驗的是劍心，同時也是勇氣。

    遠處李古一看著寧休漸漸遠去的背影，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瘋子。

    同樣身處在這劍林之中的他，能夠深刻地明白這漫天劍氣的可怕。

    他怎么敢如此做？

    他難道就不怕死嗎？！

    這世上沒有人不害怕死亡，寧休同樣害怕。

    真正的勇氣并不是不害怕，而是盡管你感覺到害怕，仍能迎難而上，盡管你感覺到痛苦，仍能直接面對。

    而這又回到了墓室最開始的地方，那塊石碑上留下的那句話。

    “生不可選擇，死不需選擇，生死之間皆是選擇。”

    這只不過是寧休所做的選擇而已。

    漫天的劍氣，即便沒有針對寧休，可由于劍氣實在是太過密集。

    沒過多久，寧休全身都被鮮血染紅，一眼望去，仿佛是從血池中走出來一般。

    幸虧寧休肉身強橫，總算沒有生命之虞。

    眼看著寧休身影漸行漸遠，李古一搖了搖牙，臉上閃過一絲狠色，竟也跟著散去自身劍氣防御。

    嗤！

    劍氣防御散去的同時，一道劍氣恰好從他后背劃過，當即割開一道深深的傷口，一股鉆心的疼痛傳來，李古一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無比。

    他又試著往前走了兩步，每一步都踏地格外小心，生怕再次被那些無差別的劍氣攻擊到。可人這東西，越怕什么，就越來什么。

    就在李古一再次受到劍氣攻擊后，終于是選擇了放棄。

    身為歸靈劍宗千年來天賦最好的弟子，等待他的是一片無比光明的未來，他可不想就這么在這里莫名其妙地丟掉性命。

    另一邊，寧休終于是到達了山腳。

    他抬頭望去，眼中滿是震撼之色，這座雄偉挺拔的山峰，更像是一柄絕世神劍。

    山腳下，劍林中那無數柄寶劍仿佛都在向它朝拜。

    不知為何，寧休心中突然生出這種感覺來。

    通往山上的通道只有一條，是一條羊腸小徑。

    寧休右腳踏上山道的剎那，終于是脫離了劍林劍氣的攻擊。

    他嘴角微微揚起，想笑，可由于牽動身上的傷口，劇烈的疼痛傳來，令得他此刻的表情變得格外怪異。

    如果再配上他此時全身浴血的形象的話，看起來，甚至有些猙獰可怕。

    寧休一路披荊斬棘，接連通過詩、酒、劍三關考核，終于是到了最后這座山峰。

    一個人的山路，顯得有些寂靜。

    不過總算沒有危險。

    走得慢些，也就沒有所謂了。

    可只要往前走，無論再如何慢，總有登頂的一天。

    等到寧休走到山頂時，發現山頂上立著一塊石碑。

    石碑旁，擺放這一杯酒，一副字，以及一柄斷成兩截的劍。

    寧休身形在石碑前停了下來，抬眼看著上頭書寫的字跡，低語道：

    “人力窮盡，終至于此，回首往事，不勝唏噓。”

    “吾名笑千秋，世人也稱我為三絕仙人。”

    “我這一生分為兩個階段，二十五歲前，我只不過是一個落魄的書生。”

    “吟無用之詩，醉無用之酒，鐘無用之情，終于成一無用之人，卻因此獲得有滋有味。”

    “二十五歲后，我握起了劍，至此縱橫天下，未逢敵手。世人敬我，世家怕我，怪異懼我，我終于不再是那個窮得連酒都買不起的書生，可卻再也找不到當時的快樂。”

    “后來世人稱為我三絕仙人，可我知道他們真正害怕的只不過是我手中的劍而已。”

    “世上值得我敬酒的人、事、物，也越來越少。”

    “真正懷念的還是當年沒酒的時候，喝的那杯酒，只是當時沒有想到，這一杯酒，到最后竟然要拿命來還。”

    ......

    寧休細細讀著，感受三絕仙人波瀾壯闊的一生，臉色漸漸肅然。

    他沉默半晌，這才轉身看向石碑前那三樣物品。

    杯中酒已干，按照石碑上所講，這杯酒不過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黃酒而已，甚至比不上墓室外圍酒窖中的那些靈酒。

    身前劍已斷，劍名青蓮。劍身已斷，劍魄已毀，如今不過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廢鐵而已。

    只有那副字，寧休從它身上感受到極為恐怖的劍意，極有可能是三絕仙人臨死前的絕筆。

    寧休一臉平靜地將三樣東西全部收入百寶囊中，朝著身前石碑鄭重鞠了一躬，然后從系統背包中拿出一壺竹葉青，在石碑前灑落。

    這是李尋歡常喝的酒，也是寧休在死亡沙漠那段時間喝的最多的酒。

    如今這酒早已融入了他的生活，他身上并沒有三絕仙人提到的那種黃酒，只能用這酒代替。

    做完這一切后，寧休轉身離開，站在山頂往下望去。

    李古一仍舊在劍林之中，苦苦掙扎，到了現在也不過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而已。

    寧休也不急著走，從百寶囊中拿出之前搜刮而來的靈酒，開始療傷。雖然他此刻渾身浴血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怕，可實際上所受的大多都是皮外傷，真正傷勢并沒有外表那么重。

    再加上金鐘罩可怕的恢復能力，經過一番調息療傷后，身上傷口很快便是愈合。

    而遠處李古一終于是穿越了劍林，來到了山腳。

    離開劍林之后，他厲叱一聲，身后古塵劍鏗然出鞘，李古一踩著飛劍御劍而行，幾乎眨眼間便是到了山頂。

    看到石碑前空無一物，他臉色變得陰沉地可怕，抬頭看著寧休，沉聲道：“把青蓮劍交出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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