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野坐在一張大床邊,蘋果筆記本就擺在面前,那枝生花妙筆用一根紅繩懸掛在正對筆記本的墻上。
他在那里敲字,旁邊卻站著三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看上去都很年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枝筆!
還有一個男人趴在孟冬野背上,雙手貼著他的手,四只手飛快在鍵盤上敲打,發(fā)出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
那三個男人時不時伸手碰一下那枝筆,孟冬野看不見這群孤魂野鬼,只是每次生花妙筆搖晃一下,他就破口大罵。
“滾開,別想拿走它!它是我的!”
我總算明白生花妙筆的作用了,它本身并不提供靈感,而是被它害死的鬼魂替現(xiàn)任主人代筆。
我走過去一看,孟冬野正在寫一部新的劇本,雖然速度飛快,卻是錯別字連篇,根本沒法閱讀。
而他現(xiàn)在的樣子也是非常可怕,原本一個文質彬彬的大胡子,此刻已經(jīng)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眼窩深陷,頂著大大的黑眼圈,不知道多久沒睡了,嘴角掛著一道口水。頭發(fā)禿了不少,還長了不少白頭發(fā),我記得上次見他的時候還是一頭濃密的黑發(fā)。
他完全沉浸在創(chuàng)作中,甚至我走到他面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一晃都感覺不到。
我默念幾句《道德經(jīng)》,那四個鬼突然鉆進墻里不見了,白天這些東西一般都比較弱。
鬼魂消失之后,孟冬野打字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我喊了他一聲:“孟老師?”
“啊?”他抬起頭,兩眼呆滯,一臉迷茫:“你們怎么進來了?”
“你剛才不還在答話機里和我們講話了嗎?”
“對對,瞧我這腦子。”他保存了一下文檔,站起來伸了下懶腰:“坐太久,腰都酸了。”
電腦桌上都是煙頭和喝空的飲料瓶,電腦桌下面也放著幾個飲料瓶,里面裝滿了黃黃的尿液,真夠強悍的,他連上廁所的幾秒鐘時間都不肯浪費。
孟冬野駝著背去了客廳給我們泡茶,從鐵盒里往外抓茶葉的時候,雙手一直在顫抖,結果一盒茶葉全撒桌上了,又碰翻了一個水杯。他東張西望地找抹布收拾,遲鈍得像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尹新月趕緊過去扶他坐下,說道:“孟老師,您別忙活,我來收拾。”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他動作僵硬地坐下來:“張先生啊,你這筆真好用,我感覺自己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又回到巔峰時期了!”
這叫什么巔峰時期,我們要是再晚幾天來,估計直接可以給他收尸了。
我心里一陣發(fā)酸,好好一個人被折磨成這個樣子,有一半是我的責任。
“孟編劇,你的劇本已經(jīng)交了,就此收手吧,我真擔心你的身體。”我說道。
“不,我感覺我還可以寫,我正在寫一部玄幻大劇,我對它抱了很大期待,已經(jīng)給一位大導演看了樣章,他打算以二十萬一集的價格買下!你簡直不知道這筆有多神奇,以前我只寫過諜戰(zhàn)戲和清宮戲,現(xiàn)在居然連玄幻劇都能寫了,手一放在鍵盤上就好像自己動起來一樣,而且腦海中想象什么,眼前就會出現(xiàn)畫面,就跟真實的一樣,簡直太神奇了!”孟東野興奮地說道。
這根本就不是他在寫,而是死掉的鬼在寫。
“你知道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嗎?”我一陣苦笑。
孟冬野摸著臉頰說道:“這段時間熬夜太厲害,可能是有點憔悴,不過不要緊,寫完這部劇我會休息一陣子。”
我叫李麻子拿個鏡子過來,給孟冬野照照,他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驚訝地道:“這是我現(xiàn)在的樣子嗎?”
“你以為呢?說句難聽的話吧,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半只腳踏進棺材了,再不收手就來不及了!”李麻子罵道。
“我該怎么辦?張老板,你一定要救救我。”孟東野恐懼的看著自己說道。
“你放心吧,我來就是為這事的,保險起見,從現(xiàn)在開始離電腦遠遠的。天黑之后,我想辦法解決掉你家里面這幾個冤魂。”我說道。
“我家里有冤魂?”孟冬野恍然大悟:“我說怎么感覺怪怪的,總感覺有人在家里活動,這些冤魂是什么來歷?”
我掏出手機搜索幾個名字,四個寫手,都是被這筆折磨死的,一個是寫玄幻的網(wǎng)絡作家,一個是寫科幻的網(wǎng)絡作家,一個寫言情的實體作家,還有一個是寫推理小說的實體作家。
網(wǎng)上對他們的報道只有寥寥幾句,只說是壓力太大自殺了,順便提一下他們曾經(jīng)寫過的作品。
這年頭公眾都不關心作家,明星穿錯一條褲子都比一個作家的死有曝光率。
不過有件事讓我挺在意的,這四人死得比較‘密集’,前兩個死在三月份,第三個死在四月份,第四個死在五月份,這筆也有上千年歷史了,難不成以前被埋在地下,突然之間就開始害人了?
我和尹新月在這里守著,讓李麻子去給我找點東西,叫他晚上八點之前務必趕回來。
孟冬野歪在旁邊沙發(fā)上,一個勁打哈欠,就跟毒癮發(fā)作一樣,我勸他去睡一會,晚上可能要熬夜,他說要不緊的,然后跟我討論起劇情來了,說得眉飛色舞。
我煩得不得了,這時尹新月起身說去倒點飲料,過了一會兒她端來三杯橙汁,把其中一杯給了孟冬野,孟冬野一口喝干,繼續(xù)唾沫橫飛的說劇情,說著說著突然打起哈欠來,就在沙發(fā)上歪著睡著了。
尹新月笑著說道:“我在他的飲料里放了安眠藥。”
“你從哪弄來的?”
“我隨身帶的,前陣子工作比較累,晚上總睡不著,就找大夫開了幾片。”尹新月笑道。
“老婆,你太聰明了!”我眼睛一亮。
趁孟冬野消停下來,我去看了下他寫的東西,新劇本他已經(jīng)寫了十萬多字,戰(zhàn)斗力真叫一個強悍。
我大致掃了幾眼,除了錯別字比較多之外,確實能算一篇佳作。
我問尹新月:“你寫過小說嗎?”
她搖頭說:“我這輩子寫過最長的文章,可能就是入職申請書了,四五千字。”
“我寫過最長的文章就是中學時候的檢討書……”我微微一笑。
“什么檢討書?你掀女生裙子,還是欺負同學了?”尹新月來了興趣。
“這種黑歷史怎么能對你說。”我狡猾的說道。
“說嘛說嘛!”
尹新月一個勁糾纏,我說中午還沒吃飯呢,她說她也沒吃,就下去買點盒飯什么的。
尹新月走后,我試著把雙手放在鍵盤上,眼睛盯著那枝生花妙筆,突然腦袋里嗡的一下,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敲打起來,我連忙默念《道德經(jīng)》穩(wěn)住心神,手指這才停住,后背已經(jīng)沁出一層密密的冷汗。
我朝屏幕上一看,滿屏幕打的都是:“救救我們……好痛苦……快放我們出去……坑還沒填完……求求你……”
難道說,那四個死掉的作家正在向我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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