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吉安府泰和縣。
縣令梁友德正恭恭敬敬站在自家縣衙書房,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一個人,半點大氣都不敢出。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梁友德之后,卻是半瞇著眼,似笑非笑的把玩著手中的一對明珠,就這么任由一縣的父母官站在自己身前。
來人好大的架子。不錯,他確實架子大,不但架子大,他的身份也很高,此人不是別人,他正是泰和縣楊家的大總管楊壽。
楊壽年紀(jì)不小了,今年已經(jīng)過了五十歲,而泰和縣縣令梁友德不過四十來歲,還只是一個老監(jiān)生出身。再說了,縣令再大,那也只是掌管一縣的父母官,但是楊壽可是首輔家的大總管,這天下縣令少說也有一千幾百個,而首輔家的大總管卻只有他楊壽一個人。
如此一看,坐著的人自然有他坐著的道理了。
“縣尊,你你站著做什么?”楊壽忽然開口玩笑道:“你可是一縣父母,我不過是你治下的小民,哪里有縣尊站著,小民坐著的道理?你說是不是?”楊壽說完這句話,又把玩起了手中那對明珠。
梁友德笑道:“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既然圣賢有此一說,那何況是我這等做臣子的呢?既是如此,楊大老爺坐著,下官站著,這正是圣賢教化所致啊!
“哈哈哈哈”楊壽笑了道:“讀圣人書的人雖然多,可像縣尊這樣身體力行的讀書人倒是少啊。不錯,不錯,你做的很好!
梁友德跟著笑道:“能得楊大老爺夸贊,是下官的福分吶!
楊壽忽然收住了笑,擺了擺手自言自語道:“唉,可惜這樣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梁友德見狀,嚇了一跳,趕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下官該死,還請楊大老爺開恩啊!”
楊壽樂了,微笑著將他攙扶起來道:“我不是在說你。你可知我們江西來了一個新的巡撫,雖然是署理,也就是暫時的,但是他卻是專門為了大公子而來。”
梁友德聽了這話,頓時面無血色,驚訝道:“什么?楊大老爺說的可是真的?楊大公子的案子不是了結(jié)了嗎?”
楊壽嘆了口氣道:“當(dāng)年李賊李匡鐵了心要抓大公子,他自以為拿到了真憑實據(jù),其實一切不都在我們預(yù)料之中的么?要不是有人從中作梗,大公子早就死了,那就完事了啊。李賊自然能獲得青天大老爺?shù)拿雷u(yù),大公子作惡多端死得其所,這不是很好嘛!可惜!唉!可惜!”
梁友德點頭道:“不錯,大公子該死,而且死得其所!
楊壽踱步道:“可惜啊,大公子命苦的很,自從李賊抓了他以后,他關(guān)在牢里已經(jīng)三年了,即便是首輔大人也沒辦法讓他出來。原本么,等到朝廷上下不再過問此事,首輔大人自是可以設(shè)法將大公子救出來的!
梁友德道:“救出來大公子對我們又有什么好處?”
楊壽道:“救他出來也是權(quán)宜之計,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一個死字?等到首輔大人回鄉(xiāng)的那一天,便也是他的死期,我們又何必怕呢?只是,現(xiàn)在不同了,來了個新任巡撫,這位可是圣上眼前的大紅人吶!
梁友德道:“新任巡撫是誰?”
楊壽慢悠悠吐出來三個字道:“周小白!
路上走了一個半月,周小白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江西南昌府,這里是三司衙門所在地,也是整個江西的中心所在。到了南昌府,距離吉安府的泰和縣就也沒有多少路程了,最多也就六百里路,快的話,三天就能到了。
聽說巡撫已經(jīng)到來,江西官場頓時轟動起來,任誰都想瞧一瞧這個據(jù)說還不及弱冠之年的新貴。巡撫大人十九歲,說出來,誰信。空娴纫姷搅诉@位周大人,當(dāng)了七年江西布政使的吳潤也不得不信了。
說起來這個吳潤,那可是永樂朝的進(jìn)士,五十幾歲官至從二品,要說起來也是很成功的了。本以為自己仕途順利,當(dāng)看到可以做自己子侄輩的周小白以巡撫的身份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吳潤還是在心底里輕輕嘆了口氣。
嘆氣歸嘆氣,禮節(jié)卻不能免,吳潤站在江西大小官員之前,對著剛下轎的周小白就深施一禮道:“下官江西布政使吳潤參見巡撫大人!
周小白連忙快走幾步,同樣深施一禮道:“吳大人客氣了,本官初到寶地,還有許多事情要向吳大人請教才是!
吳潤捋了捋胡子,笑了笑道:“周大人年輕有為,吳某遠(yuǎn)不及也,何談?wù)埥潭?何況周大人貴為郡馬,又豈是吳某這等老朽可以比的,不敢當(dāng),委實不敢當(dāng)啊!
周小白聽出了吳潤的潛臺詞:你年紀(jì)這么小,就能做到如此高位,還不是靠著你家美嬌娘么。這是自己剛剛到達(dá)江西,如果就此揭過不提,那可是會被人看輕的。
想到這里,周小白道:“吳大人何出此言?大人既年長,不妨聽我一言。”
吳潤笑了笑道:“請講!
周小白道:“我方才聽大人之言,偶有所得,今日作得一首功名悟道歌,當(dāng)下想念出來,還想請吳大人斧正一二。”
吳潤心道:一個弱冠少年,能悟什么道?還論功名,呵呵呵呵,著實可笑的很!心里這么想,面上卻依舊笑意盎然道:“既然巡撫大人有佳作,來來來,我等都來聽聽周大人的這首功名悟道歌!
此話出自布政使大人之口,一眾迎接的官員便紛紛圍了上來。
只見周小白負(fù)手而立,昂然踱步道:
甘羅十二為丞相
姜尚八十渭水邊
功名事業(yè)有早晚
莫以今時論明天
富貴人言真富貴
寶馬美色多是錢
貧賤人是真貧賤
老病身死惹人嫌
得意有時未必有
失意無中未必?zé)o
茫茫塵世乾坤里
終有定數(shù)在其間
勸君無心也有心
奉君良言君且記
風(fēng)流依舊滄瀾月
過盡滄桑是少年
一首功名悟道歌念完,眾官員都是吃了一驚,特別是吳潤。因為誰都不知道這首歌是周小白平日里所做,都以為是他臨時起意,因為這首歌正好回答了吳潤的疑問。
不錯,第一段話正是說給吳潤聽的:甘羅十二歲就當(dāng)丞相了,姜太公八十歲還在渭水邊釣魚呢,言外之意是:年紀(jì)大小并不能決定一個人一生的成就。
當(dāng)然,周小白用的方法很巧妙,并不是用年紀(jì)的大小去貶低對方,因為誰都知道八十歲的姜太公以后還是能輔佐周武王開創(chuàng)周朝,姜太公本人也被封為了齊國的國君,正是姜氏齊國的開創(chuàng)者。
“妙哉。”吳潤點評道:“周大人年紀(jì)輕輕,卻有如此感悟,是老朽糊涂了啊,哈哈哈,周大人,請!闭f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讓周小白走在前面。
周小白也是微笑道:“吳大人客氣了,請!闭f罷,拉著吳潤的手,在眾位官員的簇?fù)碇,進(jìn)入了南昌府。
南昌府歷史悠久,有豫章故郡、洪都新府之稱,自古以來即是文人雅士薈萃之地,一座滕王閣與王勃的滕王閣序一樣流傳今古。今日為了迎接周小白這位新任巡撫,也為了展示一下南昌府的氣派,布政使吳潤就把此次接風(fēng)洗塵的宴席設(shè)在了滕王閣。
雖說周小白在現(xiàn)代去過了滕王閣,但畢竟離著大明還有五百年之遙,今日看到的滕王閣,卻是古樸雅致,別有一番情趣。更何況近兩年來,在吳潤的倡議下,南昌府的官員士紳都掏了腰包將這里修葺一新。因為修葺時特別注意到了保持此地的古風(fēng)古貌,就連磚塊都是用的宋代甚至更久遠(yuǎn)的石塊,所以看上去渾然一體,并沒有因為修葺就讓人有突兀的感覺。
登閣眺望,俯覽贛江,周小白的感覺也是分外舒暢,當(dāng)然赴宴的心情就更好了,所以宴席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中一直持續(xù)到了晚上才結(jié)束。臨別的時候,吳潤照例找了一些美女伺候周小白,周小白原本是要拒絕的,誰知促眼一看,他竟然在這些美女之中看到了一個熟人,這讓他嚇了一跳!
因為這個熟人不是別人,卻是他親眼看到被斬成了肉泥的蕊伊姑娘!
在好奇心與恐懼心的驅(qū)使之下,周小白指著蕊伊道:“你是何人,本官似乎見過你!
蕊伊抬頭笑道:“周大人與奴有一夕之歡,莫非大人已經(jīng)忘記了么?”
周小白聞言愣住了。
莫非是鬼?
當(dāng)然不是。
莫非人真的能死而復(fù)生?
當(dāng)然也不是。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吳潤也在一旁好奇道:“此女乃是下人尋訪所得,雖說是萬中挑一的尤物,可周大人何時竟然與她有一夕之歡?”
周小白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吳潤笑道:“果然是風(fēng)流依舊滄瀾月,過盡滄桑是少年啊。”這當(dāng)然是在打趣周小白的。
周小白略微有些尷尬,隨即微笑道:“既然此女子說與我相識,那就只留下來她一個人便是!
吳潤當(dāng)即點頭道:“好,這個主意好!闭f罷就令人將此女子帶出送往巡撫衙門。
說起這巡撫衙門,還是好多少年前委派巡撫的時候建立的,四年前朝廷取消了江西巡撫的職位,這個衙門也就空了出來,也就在周小白到任前半個月,吳潤才讓人收拾一新。
來到巡撫衙門,進(jìn)了臥室,樂知秋瞥了一眼這個早就等在臥室中的少女,心道:此女子是何來歷?竟然會與周郎有一夕之歡?這應(yīng)該不可能才對,畢竟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個女子。
蕊伊見有侍衛(wèi)在旁樂知秋穿的是男裝,也是一愣,稍微平復(fù)了一下心緒,微微笑道:“奴家要伺候周大人更衣了,還請衛(wèi)士出去才是。”
樂知秋哼了一聲,看了看周小白。
周小白當(dāng)然明白她的意思,隨即道:“無妨,她一直在我身邊,不是外人。”
蕊伊聽了這話,有些詫異,心道:此人果然貪戀女色,而且全無廉恥!竟然讓侍衛(wèi)跟著想了想道:“奴家有一件要緊的事情要跟周大人單獨(dú)說。”
樂知秋道:“什么事情,你說便是,何故要我離開?”
蕊伊這才聽出來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心中對周小白的所作所為更加不齒:這人果然是色中餓鬼,竟連侍衛(wèi)都是女子,還是這般美貌之人。
周小白聽了這話,與樂知秋對視一眼,然后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事情說來話長,以后我跟你細(xì)說,你現(xiàn)在出去吧!
樂知秋疑惑的看了看他的眼神,也不言語,隨即出門而去。
等樂知秋出了房門,周小白對蕊伊道:“既然房中再無旁人,你有什么話可以說了!
蕊伊笑道:“話自然是要說的,還請周大人轉(zhuǎn)過身去,奴家一邊替大人寬衣,一邊再說如何?”
周小白嘻嘻笑了一聲,緩緩轉(zhuǎn)過身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在電光火石之間,一把冰涼的匕首就刺入了周小白后背的衣衫之中。
周小白不禁嘆了口氣:果然是要?dú)⑽业膯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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