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東贊確實沒有走遠,并不是他有什么先知先覺,而是賀菩勞城的這場騷亂,實在來得太過蹊蹺了,就算一個智力平平的人,也會將它與唐人的行動聯(lián)系到一塊兒,何況他自認為智力不尋常。
移兵拔營之后,到了快入夜的時分,他便命大軍調(diào)了頭,心里盤算的是,如果橋頭沒有情況發(fā)生,過上一天兩天再去救援也不遲,最多就是去得晚了,收拾一下殘局,左右大勃律都有丟棄的準(zhǔn)備了,區(qū)區(qū)一個賀菩勞城又算得了什么?
沒想到,唐人連一個晚上都沒等,此刻他的心里不知道是得計還是擔(dān)憂,或許是兼而有之吧,唐人的大軍就在對面,點著火把,沒有任何隱藏,數(shù)量要比他多得多,至于有多少過了河,他沒辦法查清,只能先穩(wěn)住自身,讓這里的幾千勃律士卒不至于馬上崩潰,這也是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情形。
只靠手下這三千騎兵?息東贊的確有些狂傲,但在戰(zhàn)場上并不會自大,更不會小覷唐人的戰(zhàn)力。
吹響召兵號,是提醒營中的吐蕃人長官,他已經(jīng)到了,這樣縱然有些混亂,也不至于全軍崩潰。
果然,長長的號角聲過后,位于左右的兩個千人隊穩(wěn)定下來,他們各自的主官已經(jīng)帶隊彈壓了少數(shù)人的沖擊,畢竟吐蕃人的統(tǒng)治超過了三十余年,積威不是一天兩天、幾個謠言就能破掉的。
至于中間的這個軍營,息東贊一看就明白,瑪爾達乞那個蠢貨,多半已經(jīng)讓人給吹掉了腦袋。
“你帶人去接管軍營,能收攏多少人,就集結(jié)多少人,那些跑掉的,暫且不要去管。”他扭過頭,對身后的一個親信吩咐道。
“是,東本。”
親信領(lǐng)命而去,自己則帶著騎軍在正面展開,形成一個扇形陣面,一旦中間軍營收攏不力,他會毫不猶豫地揮軍殺入,寧可將人趕散,也絕不會便宜了唐人。
號角加上騎兵的壓陣,總算讓亂轟轟的軍營為之一整,他的親信奉命接管的中間軍營,此時已經(jīng)跑得沒了多少人,這些人全都被息東贊押著,一步步逼向橋頭。
離著大約八十步遠,將近三百名勃律軍士張弓搭箭,瞄向了遠處的唐人,讓人奇怪的是,息東贊卻讓他們?nèi)紦Q成了火箭,而且使用拋射的方式。
雖然有些納悶,軍令就是軍令,這些勃律弓箭手從營中取出火把插在地里,將浸了火油的布條纏在箭頭上,在火把上點燃之后,斜斜地指向天空,隨著為首隊官的一聲令下,以一個近似45度的傾角,射向了天空。
他們使用的這種木弓,如果是直射,有效距離大概在三到五十步左右,現(xiàn)在用拋射的形式發(fā)出,射程可達八到一百步,基本上覆蓋了唐人在橋頭組織起來的那個小小陣形。
問題是這有什么用?
夜空中,燃燒著的箭頭如同星星點點,一下子點亮了黑夜,就是劉稷他們眼中所看到的那個畫面。
“快,護住橋面!”
劉稷在火箭上天的一瞬間,就猜到了息東贊的意圖,吐蕃人想要毀橋,之前他聽咄骨利說過,吐蕃人一早就在橋頭灑上了火油,只要有一點火星,就能燃起來,雖然知道,可時間太緊了,他還沒有來得及處理,敵人就殺到了眼前。
“張無價,你為隊頭。”
他扔下一句話,掉頭就往回跑。
此時,寬大的橋頭正面被兩隊人遮護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一個又一個的唐人步卒正從橋面上過來,他們?nèi)际翘镎渌浚皇菍俜輨e的隊。
經(jīng)過許光景的身邊時,他一邊跑一邊下達指令:“盾牌跟我走。”
雖然不明所以,那些軍士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服從,既然是戍主發(fā)了話,二十多人立刻從陣型中出來,跟在了他身后,許光景的隊一下子少了一半人,已經(jīng)無法成型,不得已,只能同張無價那三十人會合,勉強湊成一個完整的隊。
來到橋頭,劉稷立刻吩咐下去:“舉牌,擋住箭矢。”
二十多塊木牌立刻舉了起來,可是橋?qū)捵阌兴氖嗖剑麄兛v然站得稀稀疏疏,怎么也無法遮護完全,而火箭很快就要落下來了。
“快回去!都回去!”
眼見無法避免,劉稷不得不沖到橋上,攔住橋頭,大聲朝橋上喊,他的聲音,讓正打算踏上橋板的田珍一愣。
“咻!”
這時候,無數(shù)只火箭從天而降,落到了這片小小的范圍,沒有盾牌遮護的軍士,只能自行躲避,好在空間足夠,他們又有所準(zhǔn)備,傷亡倒是不大。
幾乎在同時,一叢明亮的火焰升騰而起,霎時間就飛灑開去,不僅擋在橋頭的那些盾牌手被波及,就連還沒來得及上岸的橋上軍士都陷入了火中!
吐蕃人竟然將整個橋頭,從地面到架梁甚至是每一根藤條,全都灑上了火油,難怪他們從不在橋頭點上火把。
好在火勢剛起,這些軍士只需要簡單地撲打,就能撲滅身上的火燼,已經(jīng)接近橋頭的軍士不退反進,一個個加快了速度,從火焰中跳了過來。
看到這樣的情景,田珍的臉色頓時煞白,劉稷的意思很明白,馬上放棄過河,可這么一來,豈不是要隔著河,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已經(jīng)過河的手下,被優(yōu)勢百倍的吐蕃人屠戮殆盡?
不退也不行了,藤橋一旦被燒著,根本就撲不滅,如果不能在橋架子燒塌之前退回去,他們的結(jié)果和留在對面沒有任何區(qū)別。
橋下可是連鵝毛都浮不起來的“弱水”,而這些全身甲胄的軍士,掙扎一下的機會都不會有。
“退!全都退回來!”
田珍幾乎是咬著牙關(guān)發(fā)出指令,橋面上還沒走過一半的唐人士卒趕緊后退,當(dāng)最后一名軍士返回時,那座飛龍一般凌駕于河床上的藤橋,已經(jīng)燒成了一條火龍。
在“噼噼啪啪”的灼燒中,“轟”得一下子,從對面的那一頭斷開去,掉入了黑沉沉的河水中。
百步之外,已如天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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