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些城頭，程千里同樣在等待著，吐蕃人的聚兵號漸漸地低下去，隨之而來的，應(yīng)該就是進(jìn)軍號，一場大戰(zhàn)似乎已經(jīng)不可避免。
一束目光讓他忍不住轉(zhuǎn)過頭，張博濟(jì)在等待著他的決定，最終，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微微一頜首。
張博濟(jì)轉(zhuǎn)身便走，王惟良心領(lǐng)神會地跟在身后，兩人先后走下城頭，跨上坐騎，領(lǐng)著早已準(zhǔn)備停當(dāng)?shù)奈灏佥p騎，朝著城池的深處，吐蕃人的王宮的方向馳去。
一路上，狹窄的街道兩旁，滿是留在城中的漢人婦人和孩童，對于這些飛馳而過的唐軍騎兵，只是漠然地看著，似乎并不關(guān)心他們的去處。
吐蕃人的王宮在望，這是城中最高的建筑，由山石筑成的階梯足足將之抬起了近百步，張博濟(jì)帶著王惟良等人拾級而上，原本守在這里的漢人不見了蹤影，沒等他松一口氣，一個男子從頭頂上現(xiàn)出身。
小五穿著一身象雄人的衣袍，嘴里叼了根草棍，看著下面黑壓壓的唐軍將士，開口問道。
“你們這是做什么？”
張博濟(jì)吃了一驚，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眼神狐疑地左右打量了一下，嘴里說道：“此處由我等接管，你又是何人？”
“誰授意的，封帥么？”
沒等張博濟(jì)惱羞成怒，身后的王惟良開口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朝廷欽命的會盟使，封堂清也要聽朝廷的。”
然后一把拔出橫刀，惡狠狠地架在小五的脖子上：“少卿，與這廝廢話做甚，只管殺將進(jìn)去，將人拿了便是。”
明晃晃的刀子架在身上，小五恍若未覺地吐出草棍，嘴唇微合撮出一個長長的哨音，哨音方起，只見走廊兩端，房前屋后，突然涌出大量的人影，就連他們的身后，空曠的街道兩旁也是人影攢動，無一例外，全都是如眼前男子一樣打扮的。
象雄人！
“你們，你們想干什么？我們可是大唐命官。”
見此情景，王惟良臉色都白了，色厲內(nèi)荏地一聲大吼，五百唐軍本能地拔出刀，四下里警惕著，圍成了一個圓陣。
象雄人一言不發(fā)地慢慢逼近，他們手上所持的，不過是些普通的刀劍，看樣子，還是從吐蕃人手中奪來的，衣甲也是不整，更多的人，在高處張弓搭箭，似乎一言不合就會放開手。
張博濟(jì)也是腿腳發(fā)軟，萬萬沒想到，象雄人會突然出頭，一直以來，他們在城中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幾乎沒什么存在感，也給了他們一個模糊的印象，難怪，封常清敢于全軍出城，一點后路都沒留。
可此時，他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否則這些象雄人未必聽得懂漢話，要是發(fā)生沖突，五百人可保不住他，周圍光是現(xiàn)身的，就不下數(shù)萬之多。
“王軍使，稍安勿噪，先把刀放下。”
張博濟(jì)的話，給了王惟良一個臺階，他悻悻然地收回橫刀，怒氣沖沖地瞪著不斷逼近的象雄人。
“這位小哥，一場誤會，本使只是聽聞這里拘押了一位重要的犯人，想來看一看，沒有別的打算，煩請轉(zhuǎn)告他們，不要這么劍拔弩張，徒生事端。”
小五不宵地撇撇嘴，臉上現(xiàn)出一個無奈的神情。
“先拔刀子的，是這人吧，象雄人，可不那么好說話，你們無緣無故地跑來，既不曾通報，又沒有任何授意，你讓他們怎么想？”
張博濟(jì)冷汗都要下來了，城中有多少象雄人，他還是知道一點的，就憑留下來的這點唐軍，只怕?lián)尾贿^一刻，那些蠻族人臉上兇神惡煞般的神情，似乎下一刻就會撲過來，他趕緊低聲招呼了一聲。
“使不得，王軍使，讓他們放下刀，再作計較。”
王惟良也明白，這樣的形勢下，硬來沒有出路，象雄人咄咄逼人，他們?nèi)绻籴樹h相對，就算程千里來了，事情也會變得不可收拾，只能先服個軟。
在他的命令下，五百唐軍不得收起刀，做出一個不愿為敵的姿態(tài)。
小五隨意地將手一揚(yáng)，正在逐步逼近的象雄人慢慢停下了腳步，依然鼓著眼睛，盯著他們。
張博濟(jì)的眼神一凜，這個看似象雄人打扮，卻又說得一口漢話的男子，竟然能輕易號令如此之多的象雄人，更是讓他感覺不可小覷。
“小哥，能否通融一二，本使負(fù)有王命，全權(quán)主持與吐蕃人的會盟，宮里的那人，極為重要，或許會是和談關(guān)鍵，一旦盟成，象雄人也會有極大的好處。”
他鼓動如簧之舌，不住地勸說，小五卻攤攤手，一臉的無奈。
“非是我要同尊使為難，這些象雄人，只認(rèn)死理，沒有一個人的同意，謾說是你，就是封帥，也是進(jìn)不得的。”
“喔？何人如此......難說話。”他忍了又忍，將到了嘴邊的‘猖狂’二字給吞了下去。
“一個女子，是這些象雄人心目中的神，她并不在城中，不過唐人中卻也有一人可以說得上話的，尊使不妨去與他相商，或可一試。”
小五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可是當(dāng)聽到那個唐人的名字時，讓他不禁張口結(jié)舌，再也說不出什么來。
竟然是劉稷這個狂妄小子，莫說此刻他人在城外，就算在眼前，讓張博濟(jì)去好言相求，也斷斷不可能的。
最終，他們只能在無數(shù)象雄人的注視下，狼狽而回，好在人家只是圍觀，并沒有下狠手，看著他們逃離的背影，小五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不妨肩頭被人拍了一下。
“走了？”
“走了，怕是賊心不死，晚上讓大家伙都打起精神，這里十二個時辰，都有要有人看著。”
小四無所謂地撇撇嘴：“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放心吧，他們就算沖進(jìn)來，也找不到人。”
小五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你把她藏起來了？”
“你莫要忘了，落到唐人手里，她只怕活得比在吐蕃還要好，咱們娘子受的那些苦，就這么算了么？做夢。”
“你待如何？莫要亂來。”
小四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只做看不見就是，旁的莫要問。”
小五看著這個一起長大的同伴，似乎變得陌生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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