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的名帖,告訴他們,某家要拜會妙娘子。”
裴徽卻沒有他們想像得那樣莽干,反而先做足了禮數(shù),他的一個親信下人拿著自家郎君的名帖,遞與了那個老管事。
“識字么?”
“勉強(qiáng)認(rèn)得幾個。”
“那就看清了,識相點(diǎn),某家郎君的帖子,在這長安城,進(jìn)不去地兒,可不多。”
老管事苦著臉撇了一眼帖子上的字,恭恭敬敬地一拱手。
“不知裴郎君親至,怠慢了。”
“還不去請你家娘子出來?”
“對不住了,娘子今日,不見客。”
客氣歸客氣,老管事的話,卻沒有絲毫改變。
“你”
這一來,就連原本沒太大心思的裴徽都有些吃不住勁了,他的確沒有母親那么高調(diào),可京城的權(quán)貴人家,哪怕就是皇室宗親,極少會有人不給面子,讓人這么直白地撅回來,他還沒說什么,下面的豪奴頓時炸了。
“豈有此理,焉有客至而主人閉門的。”這是文雅的。
“滿長安城,敢把咱們郎君晾門外頭的,這還是頭一遭呢。”這是冷靜的。
“跟他一個下人說什么廢話,把主人叫出來,再做計較!”這是沖動的。
“叫什么叫,打?qū)⑦M(jìn)去,看看見是不見。”這是蠻橫的。
這種情況下,裴徽自是一言不發(fā),無論說什么,以他的身份,也絕不可能對上一個下人,那不是丟臉的事了,哪怕女主人親自出來婉拒,這事也不會不可收拾,說倒底他們并沒有強(qiáng)來的打算,可怎么也沒想到,一個剛到京城的區(qū)區(qū)異邦女子,竟然就敢真得閉門不納,還是在自己報上名號的情況下。
事情已經(jīng)不可挽回了。
好在下人們知道分寸,雖然都佩著刀,并沒有拔出來的意思,只是上前用身體推搡著,雙方一共不到二十人,全都挨在一起,只有那個老管事,不住在跳著腳,試圖勸說他們不要動手。
結(jié)果不知道被誰打了一拳,一下子仆倒在地,嘴里嚷嚷著。
“打死人啦!”
沖突在漸漸加劇,一動上手,所有的人都被感染,很快就從推搡變成了毆打。
“老東西,不知好歹。”
不光是他,那些擋在門口的仆役們也都是一般模樣,抱著頭臉任人毆打,還一個賽一個地叫得響,很快,這里的情形就被人發(fā)現(xiàn),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特別是那些從慈恩寺里出來,或是要進(jìn)去的香客,燒香還愿哪天都行,熱鬧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欺負(fù)咱們的人,反了天了。”
張清使了個眼色,他帶來的人也加入了戰(zhàn)團(tuán),場面上一時間更加混亂,張垍制止了手下的沖動,嘴里依然在勸著。
“算了吧,鬧出人命,不好交待。”
“又沒動刀子,哪就出人命了,某看那些人也是不經(jīng)事,老裴,你說呢?”
裴徽也看出來了,對方壓根就沒有還手的意思,眼見百姓們越來越多,大都在指指點(diǎn)點(diǎn),心下只覺甚是無趣,打架沒什么,只要不出人命,都不用老媽出面,他自己就能擺平,只是這面子,委實丟不起,都打成這樣了,院子里的主人還能安坐如素,該不是會是嚇傻了吧。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收場的時候,從外頭擠進(jìn)來一群人,為首的男子一看這場面,急急地大叫。
“你們這是做什么,快快住手!”
三人一齊看向來人,只見雖然一身唐人裝束,面相卻是胡人。
因為下人們都去幫忙了,張清只得自己開口:“你又是何人?”
來人不慌不忙地一拱手:“在下龜茲留后白孝義,奉家兄之命,前來覲見天可汗,敢問幾位又是”
此言一出,三個人俱是一愣,張垍首先反應(yīng)過來,他擔(dān)任著太常卿,掌禮儀、接待諸事,自然知道安西諸國的使節(jié)進(jìn)了京,而為首者就是這位,龜茲王弟白孝義!
照理來說,一個歸附已久的小小蕃國,哪怕就是王族,也算不得什么,在長安城中,留為質(zhì)子的王孫公子不計其數(shù),全都是低調(diào)行事,沒有哪個敢囂張半分,可如今的形勢有些不同,旁人不知道,張垍是了解一些底細(xì)的。
這一次諸國使節(jié)進(jìn)京,除了祝賀大勝,還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告狀!
而天子在看到奏疏的當(dāng)天就做出了處罰,完全站在了他們的一頭,這樣的處置才剛剛下來,他們又在長安城內(nèi),毆打龜茲人,傳到天子的耳中,會討得了好?
要知道,那件事情的起因,就是得勝歸國的北庭將士,騷擾了一處村莊而已。
張垍突然間冷汗直冒,本能地感到了一絲不妙,似乎有一個絕大的網(wǎng),在等著他們往里鉆。
“還不趕緊住手!”
他不得不親自出口,裴、張二人見狀,也明白事情不對,一齊開口讓那些仆役停下來,退到一邊。
白孝義顧不得與他們見禮,上前扶起那位老管事,心里頓時就是一驚,這人他認(rèn)得,是封府一個得用的內(nèi)管事,直接聽命于封娘子鄭氏,怎么會在這里?
“哎喲,你可來了,再晚到一會兒,咱們可就都沒命了。”一邊哭嚎一邊擠了擠眼睛。
此時的老管事,頭發(fā)散亂,鼻青臉腫,身上到處都是破爛處,顯得異常狼狽,身后的那些人也是一樣,他們倒在院門外,用身體死死地?fù)踝¢T口,一派忠心護(hù)主的氣象,令人感佩萬分。
這是怎么了?白孝義壓下心中的納罕,擠出一個義憤填膺的表情,指著三人說道。
“究竟是何緣由,要下此毒手,你們可知,院中之人,正為吾王調(diào)制歌舞,獻(xiàn)于天可汗陛下,這些人不過是不欲爾等進(jìn)去打擾罷了。”
一邊控訴一邊站起身,走向三人:“來來來,隨某去見駕,某卻不信了,天子腳下,還有如此蠻橫無理之輩。”
張垍的人并未動手,自是不怕,其余二人都是面色倉惶,聽這口氣,對方竟然是剛面圣不久,事情只怕是難以善了了。
“都是誤會”張垍有心開口說合,沒想到一個聲音比他更早。
那是一個有如黃鶯出谷般清麗的女聲,隔著厚厚的院門,清晰無比得傳入眾人耳中。
“是奴家無知,怠慢了諸位貴人,些許小懲,不足掛齒,確是一場誤會,二伯,還請看在奴的份上,莫要為難幾位。”
聽到聲音,白孝義方才停下了動作,面色不忿地說道。
“既是娘子出言相勸,某家也就不計較了,你們留下名號,他日若還有首尾,白某定當(dāng)?shù)情T請教。”
一次偶興,演變成這番模樣,三人都是始料不及,若是此時抽身就走,明日里這長安城還不定會傳成什么樣,張垍看著四下那些群情激昂的圍觀百姓,總覺得這里別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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