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車輪在長安城的街道上,發(fā)出一陣“吱呀”的聲響,間或會有一兩聲車夫的吆喝,以及長鞭揮動時的“噼啪”。
這是一輛很普通的車駕,在虢國夫人府中,同樣的車駕至少也有七、八乘,至于她那輛十分拉風(fēng)的乘與,給劉稷也不敢坐,那不是擎等著告訴李隆基,你的相好,我撬了。
作死啊。
哪怕是這種供侍女和下人乘坐的車駕,內(nèi)里也是十分寬敞,一次裝上十來個,都不會覺得擁擠,此時里面只有兩個人,劉稷就算想要滿地打滾,也沒問題。
如果不是身前,跪坐著一個女子的話,他還真想這么做。
借著車窗透出的一點光亮,劉稷將手里的一張薄紙看了又看,怎么也無法將它,與身前女子,聯(lián)系到一會兒。
那可是沈珍珠啊。
這姐們可謂是一個傳奇人物,同時也是大唐悲情排行榜前十的有力人選。
她的公公是皇帝,丈夫是皇帝,兒子也是皇帝,而她自己呢,活著的時候,連個正經(jīng)名份都沒有,頂著一個侍妾的身份,哪怕生下了長孫,都沒有任何變化。
在數(shù)年之后的那場大亂中,皇帝出逃,十王府里那么多的皇子皇孫皇曾孫,有跟著逃了的,有落下的,而那些落下的,下場都非常慘,被安祿山的親信將領(lǐng)孫孝哲,就是城外領(lǐng)軍的那個家伙,全數(shù)砍下了首級,為的是報安慶宗被殺之仇。
很不幸的是,沈氏也在其中,可幸運的是,她竟然幸免于難,并于第一次收復(fù)兩京時獲救。
如果故事到此為止,雖然有些曲折,結(jié)局倒是還行,那她就登不上悲情排行榜了。
結(jié)果,當(dāng)洛陽第二次失陷于叛軍之手時,她竟然又一次被扔下了,這一回,便再也沒了音訊,直到二十年后,她的兒子李適登基為大唐的第九位皇帝,才下詔在全國范圍內(nèi)尋找自己的母親,并追封為皇后,這一找就找了二十五年,終李適一生,都沒能如愿。
這個故事,后世被拍成了電視劇,最近的一次就在他穿越的那會兒,不過劉稷更有印象的是則是很老的一部,那會子他才上小學(xué),大街小巷到處都在放著,如今他早就記不清是誰演的了,但那主題歌的前幾句,印象很深刻。
“天姿蒙珍寵,明眸轉(zhuǎn)珠輝,蘭心慧質(zhì)出名門,吳興才女沈珍珠。”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在封閉的車廂里,又離得如此之近,女子彎曲的身體,出現(xiàn)了一個明顯的抖動。
“白露未晞,你這名字,是父親起的嗎?”
沈未晞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是家父。”
“吳興沈氏也算名門了,你是如何被選入太子府上的?”
興許是劉稷溫和的語氣,讓她慢慢地開口,講述起自己的經(jīng)歷,十四被選入宮,以侍女的身份分到太子府上,又被下發(fā)到了廣平王李俶的院中,因為相貌嬌好、性情溫順被李俶寵幸,結(jié)果第一年就有了身孕,十五歲生下長子李適,如今十一年過去了,她也到了二十六歲的高齡。
這一路基本上,劉稷問什么,她答什么,從眼神中,看不出任何被丈夫遺棄的怨恨,甚至是悲哀,侍妾對于這個朝代的男子來說,可能還不如一個親信的下人,哪怕她生下了兒子。
短短的這么一點接觸,給劉稷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溫順,他甚至在推想,當(dāng)初孫孝哲放過她,或許是因為,根本無法對一個百依百順,什么都肯做的女子下手。
劉稷相信,哪怕自己這會子在車廂里要了她,也不會有任何阻礙,可他不會那樣做。
這是一個飽受傷害的女子,無論是原來的歷史,還是被他改變的一刻,她的眼里,都有只有認(rèn)命般的順從,能對這樣的女子下手,是孫孝哲那樣的兇人都做不出來的,只有畜牲才會。
于是,當(dāng)劉稷問出最后一個問題時,終于在她的眼里,發(fā)現(xiàn)了不一樣的東西。
“想念你的孩子嗎?”
沈未晞的眼中,噙滿淚水,搖搖欲墜。
車駕在路邊停下,趕車的車夫提醒了一聲,晉昌坊到了。
劉稷有些不忍心去看她的眼睛,因為不想給她一個虛假的希望,下車之前,輕聲在她耳邊說道。
“你不能見他,等著吧,或許有一天,他會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活著,活得比別人長,到那時,你就贏了。”
沈未晞不敢置信地呆在那里,還是劉稷下車后拉了一把,才醒覺過來,她用衣袖抹去淚漬,仍像之前那樣,低眉順眼地跟在身前的男子后頭,走入了妙趣坊。
道政坊安府,一個龐大的身軀坐在大堂上,就像一座小山似得,給人以一種極大的壓迫感,而那種帶著異族腔調(diào)的漢話吼聲,更是將這種壓迫感推向了極致。
“是哪個膽大至此,敢動老子的人!”
下首坐著他的長子安慶宗和吉溫,以及從城外匆匆趕來的孫孝哲,他的腳下,趴著幾個男子,人人都是蓬頭垢面,腌臟不堪。
“看他們的裝束和兵器甲胄,是官軍啊,咱們一時間沒能做出應(yīng)對,結(jié)果,一下子就潰散了,活下來的,只有咱們幾個,其余都死了。”
“官軍?你們看清楚了。”難怪他不信,那可是京畿要地,每一路官軍都是有案可查的,誰敢公然在那里犯案?
“小的們愿以性命擔(dān)保,這是從馬身上取下來的弩箭,請郡王驗看。”
一個男子將一個被布包裹的長條狀事物遞上頭頂,吉溫接過打開一看,送到了安祿山的眼前。
“伏......遠(yuǎn)......弩!”
安祿山的聲音仿佛從牙縫中發(fā)出來,帶著一種令人酸倒的澀感。
孫孝哲上前一看,果然是唐軍制式的強弩,這種弩的裝備范圍,只在邊軍和京畿禁軍中,基本上就能排除掉地方上的守備部隊。
他當(dāng)即說道:“郡王,讓屬下去吧,相信那里還會有蛛絲馬跡。”
安祿山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帶上一千人,去看看,任他是誰,敢劫老子的財貨,格殺勿論,天大的事,老子都擔(dān)得下!”
“屬下挖地三尺,也會將他們找出來。”
孫孝哲帶著那幾個男子,氣勢洶洶地走出了大堂,吉溫有心勸上一句,嘴巴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
“老吉,你想說什么?”
“這件事太過蹊蹺,讓人無法置信,某在想,他們這么做,意欲何為?”
這么一說,安祿山也冷靜下來,如果是官軍做的,這支官軍人數(shù)到裝備都堪稱精銳,做下這么大的案子,只有叛逃一條路可走。
冒這么大的險,就是為了劫那些財貨。
然后走上一條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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