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演結(jié)束后,韋春花沒有像那些貴婦一樣急匆匆地趕回府,她心里存著一個希望,可惜,一直到人都走光了,夫君也不曾出現(xiàn)。
“王妃,殿下多半是被公事耽擱了,否則定會來接的。”侍女的勸說,只是讓她淡淡地說了一句。
“走吧。”
她帶著人走出府門,車駕已經(jīng)備好,當(dāng)她扶著侍女的手準(zhǔn)備登車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迎面而來。
韋春花馬上停下動作,看著來騎駛近,馬背上的男子緩緩勒住疆繩,笑著同她說道。
“嫂嫂,還好來得及。”
她的心里五味雜陳,卻不得不擠出一個笑容:“二十一郎啊,你如何來了?”
盛王李琦一指她身后的宅子:“內(nèi)子產(chǎn)后體弱,已經(jīng)許久不曾出門,今日你們相商,總要有個結(jié)果,我想著這曲子也該完了,緊趕慢趕,好歹沒有錯過。”
韋春花一愣:“你是來接我的?”
“嫂嫂還有旁的事?”
韋春花猶豫著說道:“你阿兄少時或許就會到。”
李琦曬然一笑:“我是從都堂來的,阿兄只怕要忙到夜里,嫂嫂要在這里等到天黑么?”
韋春花面色一紅,趕緊鉆進車?yán)铮囮犜谒闹甘鞠戮従徠鹦校铉匀欢坏夭唏R走在車駕的邊上,也就是往常夫君的位子。
一路回到壽王府,對方?jīng)]有同她說過一句話,進了府門,也沒有告辭的意思,而是跟著她一路進了后院,韋春花沒有在意,下人們更是見怪不怪,因為這樣的事情太正常了,李琦進府連通報都用不著的,然而等到了堂上,她才突然醒悟過來,之前登門都是有夫君在的。
眼見著李琦毫不見外地脫掉外衣扔給下人,她不知道為什么有點心慌,還是對方提醒了一句。
“嫂嫂怎得不解衣?”
這話沒有任何歧義,因為堂上溫暖如春,穿著大裝一會兒就會出汗,韋春花飛也似地脫掉厚重的朝服,卻發(fā)現(xiàn),李琦早已經(jīng)坐在了坐在了榻上。
當(dāng)然,這是坐榻而不是床榻,往常兩兄弟經(jīng)常會對坐,要么奕棋,要么談?wù)摚闯跃疲缃裰挥嗔怂粋,韋春花竟然覺得自己有些手足無措。
“怎得不坐過來?”李琦向她招招手,韋春花走到榻邊,卻沒有坐下。
“我去燙壺酒,與你去去寒氣。”
沒想到,李琦拖過她的手,按到了榻上。
“這種事,讓她們?nèi)プ霰闶牵┥┱堊苡性拞柲恪!?br />
怕他動手,韋春花不敢再動彈,依言坐下,李琦卻沒有看她,自顧自地說道。
“聽聞今日一會,那位封夫人,令人有些意外?”
韋春花松了口氣,向他敘述了一遍商議的內(nèi)容,李琦聽得很認(rèn)真,畢竟這是數(shù)百萬緡的進項,對于他們這些王府是很有吸引力的,當(dāng)然,最后的結(jié)果,比起之前增加了不少,他沒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
“我府上的生意就麻煩嫂嫂了。”
“我省得,你放心吧。”
酒菜很快就送了上來,李琦端起盅子朝她一敬,韋春花以為喝完就該告辭了,也不推托,拿起盅子與他喝了一杯,沒曾想,對方非但沒有起身,還親手拿起酒壺,幫她又倒了一盅。
“阿吉的身子,好些了么?”
趕客的話,韋春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只得旁敲側(cè)擊希望他自己領(lǐng)會,李琦端著盅子,看了她一眼。
“聽聞今日,娘子也去了?”
“嗯,后來至尊也親臨了呢。”韋春花低著頭,酒氣慢慢地升上來,變成了熱意。
“至尊為何不與娘子一同出行,卻隔了大半個時辰,你可知曉?”
“那是何意?”韋春花的心“呯呯”直跳。
“因為他接到呈報,阿兄去了那里。”
韋春花募得抬起頭,男子眼光灼灼,直視過來。
“可他很早就走了呀。”
“或許是,誰知道呢,天子用他,也忌他,他知道,卻從不避諱,嫂嫂,這么多年了,難道你會不知道?”
韋春花呆呆地看著手里的酒盅,淡黃色的液體就像她的心一樣蕩漾著,兩個睡在一塊兒的人,十多年下來,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后面是怎么發(fā)生的,只記得,一個聲音在耳邊說。
“嫂嫂,弟為你不值。”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回到一墻之隔的盛王府,李琦拿著侍女遞來的綿巾擦了擦嘴角和臉,露出一個邪魅絹狂的笑容。
“吉先生睡了么?”
“沒有,還在看書。”
李琦“嗯”了一聲,走向偏院的方向。
吉溫已經(jīng)躺了大半個月,依然沒有全愈,倒不是說他的傷比劉稷重,那一刀砍在背上,雖然沒有傷及要害,卻開了一條大口子,如果不是身在宮城附近,馬上就被人救治,光是流血就不是他一個區(qū)區(qū)文官能撐得過去的。
因此,這種傷帶來的后患就是體弱,要休養(yǎng),看到李琦走出屋子,吉溫將看了一半的書放到幾案上,前者瞅了一眼封皮,居然是《唐律疏議》。
“七先生。”
“殿下今日面帶紅光,定是心愿得償,恭喜了。”
李琦“嘿嘿”一笑,并沒有否認(rèn):“小事而已,可惜那日,先生為了救他,幾乎拼上了性命,卻是難得。”
吉溫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搖搖頭說道。
“你呀,就是太心急,如今的局面,是至尊樂意看到的,你以為,他當(dāng)真死了,你就能頂上?”
“為何不能,我與他同出一母,又沒有娘子的牽累,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
“說出這種話,就代表你既不懂天子之心,也沒有自知之明。”
吉溫的話并沒有引起他的反感,反而上前一步,虛心地說道:“先生請賜教。”
“我來問你,天子若是在意娘子之事,為何要選他,前面的那些皇子,又差到哪里去了?”
“他們不是嫡子。”
“太子也非是嫡子,還在那王庶人的膝下將養(yǎng)過幾年呢。”
吉溫毫不客氣地回道:“至尊選他,就是為了娘子。”
“可今日之見,至尊分明疑他。”
“你老婆在外面,舊情人又趕過去了,你會不疑么?”
好吧,這是翻譯體,不過大概就這意思,李琦有些不服氣,可最終也沒有多說什么。
“莫要氣餒,聽某道來。”吉溫話說得急,牽動了傷處,不禁咳嗽起來,李琦趕緊幫他倒了杯水。
“如今的朝局,是壽王與太子相爭,壽王看似領(lǐng)銜政事堂,卻沒有一言九鼎之力,他只能搜羅那些舊人,楊國忠、李相國還有安郡王,這些人有多少忠心且不說,政事堂的那些相國,會甘心成為聽話的仆役么?”
“先生的意思,太子尚有一搏之力?”
“那就要看兩年之后,壽王能經(jīng)營出一個什么樣的局面了,二十年的太子,你以為,他只會縮進府里,萬事不問么,若是真這么懦弱,李相國也好,楊國忠也好,為何還會如此忌憚?”
吉溫點了他一句:“因為他是正統(tǒng),光憑這一條,一旦有變,天下州郡就會有一大半聚集在他的麾下。”
兩年,有變,李琦突然間回過味來。
范陽。
吉溫知道他被點透了,拍拍他的手臂。
“殿下,你的機會不在當(dāng)下,這兩年,好生做他的胞弟,等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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