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前,蕭天語和云含之去了一趟蕭天海和蕭天溪的住處,悅園。
悅園原先是遼王的一處別園,遼王是先帝第二個兒子,因罪自裁后這座宅院就空了出來。
因這里環(huán)境優(yōu)美,地方又大,經(jīng)過重新修繕以后,被用作從外地來錦都的皇親貴胄們臨時落腳的地方。
蕭天語和云含之來到悅園,蕭天溪接待了她們,蕭天海一直沒有出現(xiàn)。
三人不約而同地覺得,蕭天海大概是以這種方式抗議給他安排的相親。
當事人這樣不配合,她們這些從旁協(xié)助的人也很無奈。又因為這是大長公主親自指定的差事,她們不敢得罪大長公主,就算是心里不情愿也得去做。
三人商量好了第二天的春風樓之約,之后相互鼓勵了一番,蕭天海送蕭天語和云含之離開。
在回房的路上,蕭天溪沒想到蕭天語和云含之對這件事情這樣上心,他越想越覺得她們二人仗義。
他覺得有必要告訴蕭天海一聲,當然,這種事情讓蕭天海領(lǐng)她們的情是不可能的。但蕭天海一向識大體,身為未來的家主,他肯定不會得罪蕭天語她們。萬一他對蕭天語她們這一番忙前忙后感覺到過意不去,從而能夠配合一點就最好不過了。
他決定去對蕭天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咚咚咚”,叩門聲在蕭天海的房門上響起。
蕭天溪站在門外,久久沒有回應(yīng),他漸漸沒有了來時的興奮,心中反而多了幾分忐忑。
他是想當然了,天海哥估計已經(jīng)怨上他了,怎么還會愿意給他開門。
蕭天溪抬腳準備離開,他決定想好了說辭再來。
剛要轉(zhuǎn)身,房中傳來蕭天海的聲音,“門沒鎖。”
蕭天溪心中一喜,就知道天海哥不是那種絕情的人。
他推開門,順手將門關(guān)上。進入房間后,在桌旁找了把凳子坐下,道:“她們已經(jīng)回去了。”
說完,他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蕭天海“嗯”了一聲,他頭也不回,仍然專注于筆下的那幅畫作。
蕭天溪等了一會兒,見蕭天海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他放下茶杯,主動打破沉寂,道:“明天咱們出去一趟。”
“不去。”蕭天海面色一沉,想也不想就回答。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是給蕭天語她們幫一個忙。”蕭天溪連忙解釋,“她們明日要出門,家中的兄弟沒空,想要請兩個人暗中作陪。”
“不去。”蕭天海繼續(xù)畫畫,眼神都沒有給蕭天溪一個。
見蕭天海一句話多余的話也不說,蕭天溪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看來這個時候,他在蕭天海的心中已經(jīng)沒有信譽可言了。
當初來錦都前,他信誓旦旦答應(yīng)過天海哥,無論大長公主做出什么樣的安排,他都會和天海哥共同想辦法。既不得罪大長公主,又不違背他的心愿,還要給祖父一個交待。
如今,他這一番主動配合蕭天語她們的行為在天海哥看來是與叛徒無疑了。
但是,那時他之所以說得斬釘截鐵,也是哄騙蕭天海前往錦都的權(quán)宜之計。說起來,那還是祖父的安排,他是不得已遵照執(zhí)行,他也是個受害者。
現(xiàn)在,他這里外不是人,蕭天溪心里一包淚。
蕭天溪正在猶豫著以什么樣的理由再次開口,耳邊突然傳來囈語般的輕聲詢問,“你還記得她嗎?”
蕭天溪自然知道蕭天海說的是誰,也只有提起榛兒姐姐時,天海哥的聲音才會這樣溫柔。只不過,每次聽她提起榛兒姐姐時,總覺得這份特別的溫柔總是被濃的哀傷裹挾著,所以,他很少主動在天海哥面前提起榛兒姐姐。
此時此景,蕭天溪不想讓氣氛變得更加哀傷,自覺地挑些活潑的話說,“記得!怎么會不記得!榛兒姐姐那樣的一個奇女子,她雖是個女子,說話辦事卻是十分爽快利索,比不少男子還果斷些。最重要的是,榛兒姐姐天性樂觀,一天到晚笑瞇瞇的。”
提醒榛兒,蕭天溪心中也是無限感慨,她和天海哥青梅竹馬,兩人一動一靜,脾氣秉性毫不相同,卻不知道怎么就入了彼此的眼。
若榛兒姐姐還在,他們二人肯定早已成親,說不定孩子都會寫字作畫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兩人已是天人永隔,真是天意弄人。
蕭天溪早已放下了茶杯,來到了蕭天海的桌前。
他偷偷看了蕭天海一眼,見他的神色舒展了幾分,估計他是想起了榛兒姐姐還在時的情景。
他注意到,不過多久之后,等到天海哥的視線再次落在了紙上時,眼神又落寞了幾分,他聽天海哥輕聲問道:“你可還記得她的容顏?”
蕭天海問完這話以后,手中的筆提了幾次,卻遲遲落不下去。
蕭天溪不由得順著他的筆尖看去,視線落在了畫紙上。
畫上的是一位少女身著紅衣,衣飾著裝皆是榛兒姐姐的模樣,只是臉上卻沒有畫上眼睛。
蕭天溪努力去回想,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記不太清榛兒姐姐那雙眼睛的模樣了。
他有些失落地想,時間果然能夠淡化一切。
見天海哥這樣一幅不知道如何下筆的樣子,蕭天溪心中一驚,難道天海哥也是?
若是他意識到這一點,應(yīng)該會更加傷心吧。
蕭天溪猶豫著要怎樣安慰蕭天海,蕭天海這時一臉沮喪地搖了搖頭,他自嘲地笑了笑,道:“枉我在她臨終前答應(yīng)過她,此生絕對不會將她忘記,這才過了八年,我竟然已經(jīng)畫不出她的容顏。”
說完,他將筆一扔,掩面自責,“我對不住她。”
蕭天溪在一旁看著,也是傷感不已。
從前的時候,他并不能理解天海哥的執(zhí)著。直到自己遇到摯愛以后,將自己放在天海哥的處境上,才開始慢慢理解天海哥的行為。
但是他也明白,人活著,不光只為了離開的人,多少還要顧著身邊的人。
也許,天海哥也明白,既想守著榛兒姐姐,又不忍將祖父與伯父伯母傷到底。所以才一邊答應(yīng)他們相親,一邊又從不配合。
所以他才那樣痛苦。
他那句對不起,是覺得不該來錦都吧。
蕭天溪立在原地,幾次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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