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聲之隙說，“我收回我在山上說的話，樂器的演奏的確還是有區別的，音樂作為人類創造的東西，不僅僅是一種普通的聲音，音樂的樂，也是歡樂的樂，根據演奏者的不同，音樂所傳達的東西里還是能發現不太一樣的聲音的。”

    “如果那幾個孩子知道你能這么說，肯定會很開心。”我席地而坐，“除了夢想，還收集到什么了？”

    “很多很多，”飛蛾翅膀中流動的藍色光芒逐漸增加，“那個老人已經很久沒和自己的孩子在一個桌子上吃過飯了，那個小孩子上一次見到自己的爸媽還是過年的事情，那對中年夫婦互相知道對方最愛吃的是什么，那兩個兄弟互相說著家里和外面的不容易，那個小伙子和媽媽說著他心儀的姑娘。”

    “大家都很開心啊，平時都沒什么時間聚在一起。”

    “人類的時間太短了，”聲之隙說，“短到稍不注意就再沒機會享受世界上的美好，您看那個女的，她看起來多開心，但心里的聲音卻比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要悲傷。”

    “...為什么？“它說的是豆漿的老板娘。

    “她的家人都在多年前的地震中喪生了，父母、丈夫、孩子無一例外，她是唯一存活的人，今天的聚會上只有她形影單只，因為她沒有家人可邀請。”

    看著那個每次都會和我熱情打招呼的老板娘，我的心猛的揪了一下。

    “但她只是很想念自己去世的家人而已，她的心里有一種聲音，就和春天的柳條一樣，柔軟而堅韌。”

    “什么聲音？”我問道。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對她而言，這里就是家，這里的所有人都是家人，她之所以悲傷，是因為這條街馬上要拆除了，這些家人們肯定會四散分開，她很有可能又會變成一個人。”

    “通過聲音，你能知道這么多？”

    “當然不是，我只能收集到人類不同心境下的電波而已，這些都是您那個朋友告訴我的，通過它告訴我的故事，我分辨出電波的原因就很容易了。”聲之隙說，“歡笑聲，嘆息聲，這些都屬于表面的聲音，而欣慰、憧憬、愛慕、歡喜、期待以及很多其他的心情，也都有自己的聲音，可這些聲音也就只有我們能聽到了。”

    “你們好像都對人類的情感很感興趣啊，”我看著守，“我那個朋友也是。”

    “因為人類的情感真的很有趣，僅是目前我所收集到的情感聲音，已經遠遠超出了預期，”飛蛾原本透明的翅膀已經能看到明顯的藍色，“我會把這些聲音都帶回去給伙伴們分享。”

    “你們滿意就好，畢竟幫了我這么大一個忙。”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飛蛾說，“為什么要不惜耗費如此周折來幫助那個妖怪實現愿望？”

    “哈哈，因為代筆人有求必應啊，而且，守是我的恩人，也是朋友。”

    “既然這樣的話...”聲之隙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考慮著什么，“葉克大人，我還聽到了兩個聲音，原本這不屬于我此行的目的，但就當我們多管閑事吧，我覺得我應該告訴您。”

    聽它的語氣，我覺得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其中一個聲音，來自咖啡館中的中年男子，您的朋友不久前也和我講了那個咖啡館的故事，不知道是因為老街要拆除的通知還是你們音樂會的吸引力，總之，那個中年男子此時此刻，已經見到了他想見的人。”

    “真的！”看來是好消息，如果這樣的話，我就不用費盡周折去找那個姑娘了。

    “嗯，可是結果應該并不如意，”它說，“那個男子的心情，從驚訝到欣喜，再到失望、壓抑、悲傷、無奈。”

    “可能，當年的姑娘已經忘記他了。”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您朋友的第一個愿望，應該也算是實現了吧。”

    “嗯，守只是希望能讓兩個人再見一面而已，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一切都會發生。”我說。

    “第二個聲音...”聲之隙有點猶豫，“開心而滿足，不太對勁的是，這感覺更像是已經完成了使命，要和什么告別一樣。”

    “...是守的聲音？”

    “嗯，是的，是您的朋友。”

    “估計是因為老街要拆除了，它有些舍不得吧，之后它會離開這里去北方，以后應該就再也見不到老街上的人了。”

    “葉克大人，您的朋友，恐怕不僅僅是舍不得這么簡單。”聲之隙的翅膀已經完全變成了藍色，“抱歉我只能告訴您這些了，A市的除妖人眾多，我們到來的消息估計已經傳了出去，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這里了。”

    我這才發現，不知道何時，八只聲之隙已經都來到我身邊。

    “你說的不僅僅是舍不得是什么意思？”我問道。

    “您自己去問它吧，我相信它會告訴您的。”飛蛾們集體飛向天空，“時間到了，有機會再見。”

    “你們打算就這么飛出A市？”于平的聲音突然出現，“恐怕還沒飛出老街，你們就一個個落入除妖人的陷阱里了。”

    “教授？您什么時候過來的？我給您打電話您也不接。”

    “早來了，只不過躲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于平說，“除妖人的鼻子太靈了，沒想到他們這么快就會得到消息，正在虎視眈眈的沖著聲之隙而來。”

    “那我還是把它們送回山上吧。”我拿出之前的盒子，“既然是我請求你們幫忙，當然也應該把你們安全送回。”

    “還是我去送吧，”于平從我手中把盒子拿走，“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它們根本不信任你啊，怎么可能同意你帶它們回家。”我又把盒子奪回來。

    “葉克大人，就讓您這位朋友送我們回去吧，”飛蛾們對于平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不是壞人。”

    “你們...”我有點搞不明白現在的狀況，“你們確定？”

    “嗯，沒問題的，葉克大人沒有必要為了我們浪費寶貴的時間，”飛蛾們一只只飛進盒中，“就快到尾聲了。”

    于平把盒子拿走，放到自己的包中，“都聽到啦？放心，我會把聲之隙安全送回的。”說完就準備離開。

    “等等！”我抓住了于平，“什么尾聲？你們在說什么呢？”

    于平看了我半天，眉頭皺在一起，“看來你那朋友什么都沒告訴你啊。”

    “告訴我什么？”

    “有一種妖怪，是為了某種意義才誕生的，當這種意義不存在以后，它們也會隨之消失。”于平避開我的目光，“很不巧，你那位朋友，就是為了守護，才誕生在老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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