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年農歷八月十五日，是傳統的中秋佳節。這一天，遠在外地的人都會趕回家與家人團聚。正所謂“月圓之時人團圓，歸鄉之情皆如虹。”今天，很多當地的住院病人上午等醫生查完房，下午就早早地回家團聚去了，病房只留下一些病重的和外地的病人。

    而醫生，像其他極少數的職業一樣，不會因為過節而停止工作。醫院一年365天，都需要醫生在崗，即使是春節，也不例外。不過，這時候主任級別的醫生一般都是放假的，范主任他們今早查完房就回家了；普通的醫生只有老老實實地守在醫院正常上班，比方說梁博他們。

    規培后1718宿舍也沒在一起聚過，趁著中秋節，醫院不忙，謝鵬飛組織大家晚上到后街一起過中秋節。聚會自然是少不了張華鋒，他雖然不是1718宿舍的成員，但是1718有什么活動，張華鋒都會積極地來“占便宜”。下午病人不多，梁博和張華鋒6點準時下了班，一下班就直接去后街了。

    2

    這個時候的后街，跟平時有些不一樣，街上清靜了很多。平時的食客都是醫院病人的家屬，今天能回家的都回家團圓去了，客流量明顯地減少了許多。

    梁博想著自己已經很早下班了，走到“湘江人家”店門口，卻看到張仲景和謝鵬飛正坐在靠門口的位子等他們，沒想到他們更早下班！張華鋒直奔飯桌笑嘻嘻地說道：“你們可夠早的啊？”

    “呵呵。。。今天下午我那里沒什么人，4點鐘我就開始坐辦公室閑聊了。”謝鵬飛回道。

    梁博第一時間發現還少了人，便問道：“欸，老孟還沒來啊？”

    “他最勤勞了，估計還在忙呢？”張仲景說道，“這老板都不在醫院，他還那么積極表現干嘛啊！”

    “就是啊！”張華鋒附和著，“我老板在的時候，我都那樣，表現干嘛啊，反正已經是規培留院了!”

    “得了哈。”梁博毫不客氣地反駁道，“誰都跟你一樣啊!老板在旁邊都能一本正經地胡咧咧！”

    說完大家笑了起來，張華峰也跟著大家一起哈哈大笑，絲毫不介意梁博的拆臺行為。

    正說笑著，孟良華進來了。今天飯店人不多，剛還在門口的孟良華就聽到了大家的笑聲，他大步走來問道：“你們這是有什么喜事笑成這樣啊？”

    “誒！說曹操曹操到啊！”謝鵬飛也毫不避諱地說道，“二哥說你太獻殷勤了，應該跟他學學，在老板面前都可以表現地懶散一點。”

    孟良華一直是個比較敏感的人，“殷勤”二字對他來說有些貶義，此時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

    “別聽他瞎說，二哥就說你比他勤快，做事情都很上心，不像他得過且過的。”張仲景趕緊打圓場。

    張仲景是1718宿舍最懂人情世故的，他在父母的影響下，早早地學會了察顏觀色，比別人更懂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

    “恩，對。”梁博也呼應著，把孟良華拉過來坐下，又趕緊叫了服務員，轉移話題，“服務員，點菜！”

    大伙三下五除二的，報了自己要吃的菜名，服務員拿著菜單去報菜了。

    3

    “你們科里現在忙不？”梁博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又給孟良華倒上，問道。

    “謝謝！”孟良華回道，“還好，下午接到一個喝酒喝出胃出血穿孔的，臨時做了個手術，所以忙到現在才來。”

    “哦，你是才下手術啊！”張仲景拉長了調子，鄙夷地看著張華鋒說道，“二哥，你看人家是剛剛下手術。”

    “嘿嘿。。。就知道老孟勤快！”張華鋒依舊沒心沒肺，毫不介懷剛才的論調，“不過這大過節的就被送來手術，真是用生命在喝酒啊！”

    “是啊！現在做生意的，為了應酬，喝起酒來真是沒譜。”梁博感嘆道，“最近我同學的爸爸本身沒有乙肝等肝病史，純粹是20多年的應酬，喝酒把肝活生生的喝成肝硬化，到后面演變成了肝癌！”

    謝鵬飛聽到梁博說他同學，知道是說李明齊，頓時來了八卦的興致，壞笑著問道：“欸，梁博，你說的同學的爸爸，不會就是那個50歲的大媽還跟別人懷孕的綠帽主吧？”

    “啊？50歲出軌？”張華鋒表情詫異，好奇地問道，“還懷孕了？誰啊？”

    梁博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心想：“身邊有這兩個大八卦的主，真不該提這茬！但是話已經說出來了，面對這兩個刨根問底的主，只有盡量地保持沉默了。”

    服務員先拿上幾個小菜，梁博見機岔開話題：“來來來，先吃點涼菜！”

    眾人拿起筷子，夾著菜吃，張華鋒卻不急著吃，見梁博不想多說，便追問起了謝鵬飛：“婦女主任，你說的是誰啊？”

    “我哪里知道是誰啊！就知道是梁博的同學，他爸爸最近在你們科住院。”謝鵬飛也只是略知一二。

    “最近在我們科住院？”張華鋒夾了一顆花生米嚼了起來，似乎又想起來了什么，趕緊問道，“梁博士，不會就是那個老是送水果送到值班室的那個阿姨吧？好像聽你說那是你同學的媽媽！”

    梁博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把底挖出來了，尷尬地笑了下。

    “我靠！真是看不出來啊！”張華鋒用力地放下筷子，筷子與疊子碰撞出響聲，感覺要憤憤不平，“這么大年紀居然給老公戴綠帽子啊！”

    “誰啊？”張仲景也好奇起來，邊吃邊問。

    “一個看起來很時髦的大媽。”張華鋒來了勁頭，“那么大年紀居然懷孕了，還是別人的，這也沒誰了，問題她兒子都跟我們一般大了。”

    “你這不是廢話嘛！不然怎么是梁博的同學呢。”張仲景最不喜歡張華鋒，所以說話的時候喜歡糾張華鋒的錯。

    “嘿嘿。。。”謝鵬飛譏笑著說道，“我好奇的是那個孩子到底是要了還是沒有要啊？”

    “是啊！梁博你知道嗎？”張華鋒又拿起筷子夾，眼睛看著梁博，迫切地想得到他的回復，“對了，她老公知道不？”

    被他們打探著自己同學的隱私，梁博對自己的口誤行為真是后悔不已，不耐煩地回道：“我怎么知道啊！吃你的菜吧！”

    孟良華意識到梁博有些不高興，便打圓場道：“是啊！人家要不要孩子怎么會跟梁博說呢？這樣的事情，知道的人當然越少越好！”

    “就是！”張仲景也呼應道。

    4

    熱菜陸陸續續地上了，眾人愉快地邊吃邊聊著。

    “最近你老板組上的事情可夠多的，凈整些個能上新聞的奇葩事情。”張仲景轉試探性地問梁博，“就上回那個跳樓醫鬧的事情，你老板后面賠錢了嗎？”

    “當然賠了。”張華鋒趕緊插話回道，“醫院賠了10多萬才了事，范主任好像也賠了幾萬。”

    “真的啊？”謝鵬飛驚訝不已。

    “恩，確實，這個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孟良華說道，“我導師還為這事找了一些關系呢。聽說之前那個人還很強硬，最后才敲定15萬解決問題。”

    “到底是什么原因啊？其實我現在還沒搞清楚。”張仲景疑惑地說道，“就那次聽說醫院有人跳樓，然后有人在醫院鬧事，是范主任的病人。其他也都是一些謠傳。”

    一直沉默的梁博對這個事最清楚不過了，同樣覺得老師很冤，想給老師澄清些事實，便說道：“唉！其實就是病人的兒子應該是個無業游民，還好賭，欠下10多萬塊錢，正好碰到自己爸爸得了癌癥，然后就借此機會打算到醫院訛一筆錢。就這樣的事情。”

    “那他爸爸跳樓干嘛啊？”張仲景不解地問道。

    “說起來他爸爸跳樓的事情，我都覺得好惋惜。這位病人是個老實人，又有廉恥心、責任感，知道他兒子設計的這場醫鬧，為了不拖累范主任，自行了結生命，想斷了他兒子的要挾。”梁博傷心地說道，“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覺得結束了自己生命，可以讓范主任擺脫他兒子的糾纏，只是沒想到他的兒子無賴之極，人死后他變本加厲，鬧得更兇！整個事件，就是他無理由的勒索。”

    “那就耗下去唄。”謝鵬飛負氣地說道。

    “可是醫院耗不起啊！范主任也耗不起！”梁博感嘆道，“再說一旦出現醫鬧，不管醫生有沒有責任，醫院不都是一樣的選擇息事寧人嘛，這是他們一貫的做法！”

    “就是，這就是醫院處理問題的方式，從來不正面解決問題，只會一味地妥協！”張仲景也發表自己的看法，“我們科里以前不就有一個類似的事件，明明不是醫生的責任，家屬來鬧，后來又請了專業的醫鬧，反正不管有理由沒理由，一鬧醫院就妥協了，就這樣平白無故賠錢。后來那個上級醫生再也不敢收治那種看起來不好說話人了，怕了！”

    “哎。。。現在的醫療體制，太可怕了，醫鬧屢禁不止。”孟良華感嘆道。

    “醫鬧算啥啊！就最近這段時間，新聞上播了多少殺醫事件啊！以前還覺得好遙遠，可是我老家的市醫院，就在前不久就爆出急診殺醫事件！可見這樣的事情就在我們身邊，”謝鵬飛也跟著抱怨起來，“想想都可怕，特別是我們搞婦產的，也好危險，醫生被打的高風險科室就是急診、兒科、婦產。”

    “我們也是一樣的哦。”孟良華說道，“我們科室的風險也好大啊，像我們胃腸，還有梁博的肝膽，都是并發癥多，病人一旦死在醫院，我們真是膽戰心驚的！平時上班的每天都感覺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所以你看我們那些老師，看著都比實際年齡顯老，還不是操勞的，身體累、心里也累！”

    “哎。。。醫生真不是人干的活啊！”謝鵬飛又抱怨道，“每天累得要死，還要每天想著這個病人會不會醫鬧，太累了，真沒意思。。。都不知道我當初為啥學醫了，我要隨便選個專業都比這個強，搞不好我做別的都早就當老板了呢！”

    說完大家噓吁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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