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主任和梁博面面相覷，在一旁的護工急忙向范主任解釋：“范主任，他兒子確實中午來過，不過來的時候我正好在食堂打飯，回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他兒子氣沖沖地跑出去了，還撞了我一下。后來聽護士們說才知道是他兒子。”

    廖護工很確信地繼續(xù)說道，“這個小靜護士可以作證的，她說她還叫住他兒子問住院費的事情。”

    “哦，他中午回來過了？”范主任想了想，便用警察一樣口吻問廖護工：“那他走之后，老人跟你說了什么嗎？”

    “沒有啊！照樣吃飯。”護工回憶道，“我記得當時我還問了，這個是不是你兒子，他說不是。”

    “就這些嗎？”范主任繼續(xù)問道。

    “恩，就這些。”護工繼續(xù)回憶道，“然后中午吃完飯，也沒打吊瓶，我們全都睡了，等我醒來發(fā)現老人不見了，趕緊出去找，不一會兒就聽說這樣了，我就跑來急診確認了。”

    “這中間有沒有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情？你再好好回憶一下。”警察也追問道。

    “哦，我想起來了。”護工趕緊說道，“吃完飯他讓我去樓下超市買紙和筆，這大熱天的，我說等下買，他非得要我馬上就去買，拗不過，就去買了，買完我就在旁邊的椅子上睡著了。就這些，其他真沒有了。”

    “買紙筆干嘛？大中午的。”警察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問了，他又不說，我也不敢再問了。”護工回道。

    聽到這，梁博似想起來了什么，便對警察說道：“今天上午他拉著老師的手說好人有好報，后來我再去的時候，他又跟我說了類似的話，當時我就覺得哪里不對勁，我估計老人拿紙筆是想寫什么東西，想來那時候就有尋短見的念頭了，我現在就去病房看看。”說完就往住院部跑去。

    范主任和年輕警察見狀也跟著一起過去了。

    梁博一眾人來到了38床病房，清潔工正在整理38床的床位。梁博急忙跑到床頭翻抽屜，翻了個遍還沒有找到紙和筆，正當梁博遲疑的時候，清潔工拿起被單一抖，一個本子和一支筆散落下來。梁博趕緊撿起來，打開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頁密密麻麻的字。

    仔細一看，這個字體還很端正，帶有點繁體又有點隸書的風格，不署名的話，根本猜不到這是那個70多歲的鄉(xiāng)下老人寫的。

    醫(yī)院領導同志：

    你們好！

    我是38床的病人魏長根，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但是不要誤會，我的死跟范主任和梁醫(yī)生他們沒有關系，他們都是好人，請不要為難他們。

    從我入院以來，范主任一直非常地照顧我，在我兒子離開的時候，他給我出錢請護工，而梁醫(yī)生還親自喂粥給我吃。上天待我不薄，我從10天前還是陌生人的他們那里享福了，但我老漢沒福氣，沒能享受自己兒子這樣的照顧，不過，這樣也就足夠了。

    還有，我兒子投訴范主任的事情，我要跟領導解釋一下，這個真的跟范主任一點關系也沒有，我的兒子就是因為在外面欠了很多賭債，被人蒙騙，鬼迷心竅，才干出這樣預謀騙醫(yī)院錢的事情。他說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他，他做的這一切，目的就是為了得到一筆錢好還清債，我也不怪他了，要怪就怪我自己沒教育好他。

    最后還有一件事情是我老漢放心不下，就是我兒子這樣的行為，希望你們不要因此誤會了青川人都是這樣的。我們青川人，大部分都是善良老實人，就跟范主任一樣。千萬不能因為他一個人干出這樣的事情，就誤會我們青川人。

    我知道只要我還在醫(yī)院，我兒子和他的朋友就不會甘心的，肯定會再想辦法訛范主任。我老漢一個人死了沒關系，反正我也是將死之人，但我是不會讓他們拿我來當壞人的幫兇，只有這樣，才不會寒了天下好醫(yī)生的心！

    在這里，我替我那個畜生兒子跟你們道歉了！

    魏長根

    8月10日

    看到最后，范老師的眼睛濕潤了，他急忙摘下眼鏡，轉過頭去擦了擦眼角。這一幕被梁博用余光看在眼里，梁博明白，這個病人對老師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老師本想在病人身上彌補曾經對自己父親的遺憾，而病人為了保護老師選擇了結束生命，放棄了本可以再活個一年半載的機會；一位是理性的選擇，一位是被迫的選擇，殊途同歸，范老師傷心又無奈。

    此刻，梁博不敢抬頭回應老師，他就這樣安靜地拿著筆記本愣在那。年輕警察似乎也觸動到了，沉默著，半響，年輕警察才打破尷尬局面，輕輕地說道：“這本子我?guī)Щ厝チ粲霉�。�?br />
    梁博配合地把本子遞給他，他接過本子。

    “那基本情況我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你們先忙吧。”他剛想離開，又回頭對梁博說道，“對了，你把死者兒子的電話號碼給我吧，我向他了解一些情況。”

    “嗯嗯，好的。”梁博邊說邊翻開了手機，把死者兒子的號碼報給他。

    警察拿了本子，記錄了電話號碼便走了，清潔工也整理好了38號床病。剛換上新床單的病床上干凈整潔，病人的東西早就被收走了，絲毫看不出前一個病人的任何痕跡。范主任走出病房，回頭又看了一眼38號病床，心中五味雜陳。

    范主任失落地走在病房走廊上，梁博緊隨其后，一路上，兩人沒說一句話。

    路過護士站，梁博看到小靜向自己使了個眼色，便停下來了，范主任絲毫沒有理會其他人，黯然朝著他的辦公室走去。

    “怎么樣了？”小靜好奇地問道。

    “我現在沒心情，以后再說吧，我先走了。”說完，梁博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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