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米婭沒有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無他，說了也沒有意義。首先王暝是魅魔，但魅魔不是王暝，其次露米婭確信王某人現(xiàn)在絕對無法作案——魅魔壓根就沒有下半身，她的衣服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裙子下面只有半透明的幽靈尾，露米婭親手掀起來看過。與其說她是位女性，倒不如說是塑形成功的手辦，還是不可脫的那種，頂多拉拉領(lǐng)子掀掀裙子。

    既然如此，那么魅魔的私生活就和大家都沒有關(guān)系了。

    尤其是她的法術(shù)儲備與日俱增，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之前露米婭還會覺得莫名其妙，現(xiàn)在她就明白了，怕不是魅魔在出賣色相騙取知識，真不愧是敢以“魅魔”為名的惡靈。反正她怎么都不會吃虧，露米婭從未擔(dān)心她上當(dāng)受騙，只是在感慨不愧是王暝，哪怕沒有自我與記憶依舊如此不擇手段。

    時光荏苒，日子就這樣平淡地一天天過去，孩子們逐漸長大，霧雨魔理沙現(xiàn)在也會露出恬淡又靦腆的笑容，博麗靈夢也開始穩(wěn)重起來，雖然還是如猴般好動，但至少從瘋猴變成了普通猴。

    魅魔在這六年里表情越發(fā)豐富，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熟練使用各種嘲諷臉，甚至引發(fā)過異變考驗小屁孩們的狀態(tài)；博麗凌夢逐漸逼近二十五歲大關(guān)，不知道還能當(dāng)幾年博麗巫女，最近唉聲嘆氣的頻率顯著增高，相當(dāng)煩人；白賁把他的日雜百貨搬到了魔法森林的邊緣，這個半妖終于想起來自己的顧客不僅僅局限于人類；紅魔館那群麻煩的家伙還是三不五時的跑來博麗神社找魅魔，只不過那個銀發(fā)的女仆再也沒出現(xiàn)在隊伍里過。每個人都有變化，每個人都在成長。

    只有露米婭自己，反在退化。

    正在廚房炒菜的露米婭突然感到一陣近似于貧血引發(fā)的眩暈，整個人踉踉蹌蹌，渾身無力，眼看著就要一頭栽進炒鍋里。

    “小心。”

    四只白嫩的臂膀攬住了她，一對手臂緊緊環(huán)在她的腰間，一對手臂自下而上勾住她的肩膀。露米婭感覺到兩團冰冷柔軟的碩果貼在她背上，幽靈的寒意讓她找回了些許理智。

    “魅魔嗎？謝謝。不好意思，我有些走神了。”

    “走神？這可不是走神能夠解釋的事情。”

    魅魔空出一條手臂抽出末端綴有星月的簡陋魔杖點了點，創(chuàng)造出柔軟的長沙發(fā)來。她將露米婭攙扶到沙發(fā)上，自己坐在露米婭對面，兩只手交疊遮住下半張臉，兩只手拿著法杖輕輕拍打手心。

    “說說看，怎么回事？”

    魅魔翡翠般的眼眸中有無盡數(shù)據(jù)流淌而過。

    “你的基底構(gòu)成已經(jīng)開始逸散了。”

    露米婭不愿提及此事，顧左右而言他。

    “沒什么，菜還在鍋里，我去看看別糊了……”

    “不用，我來看著。”

    遮住臉頰的那雙手臂和四只羽翼突然與魅魔分離開來，一只御姐魅魔變成了一只少女魅魔和一只蘿莉魅魔。身材較為高挑的少女魅魔飛去繼續(xù)炒菜，蘿莉魅魔則半瞇著眼，神情慵懶地來回打量露米婭，法杖在手中極有節(jié)奏的一下一下拍打個不停，讓露米婭坐立不安。

    雖然面前是熟人捏臉綜合體的黑翼綠毛小蘿莉，但魅魔身上唯獨有一樣?xùn)|西是屬于她自己的。

    王暝（女）的聲音。

    即便因幼兒化而變得奶聲奶氣，但那依舊是王暝的聲音。露米婭自己都不清楚王暝在自己心中的定位是什么，父兄？師長？親友？都像，也都不是。她只要待在王暝身邊就會感到無比安心，他們定是家人無疑。然而除此之外，當(dāng)王暝對她表露出審視或惡意時，露米婭也會心驚膽戰(zhàn)，恨不得扭頭就跑，王暝在她心中是個威嚴(yán)的長輩形象，他歷經(jīng)崎嶇艱險，迎來可悲結(jié)局，露米婭對他再是清楚不過，現(xiàn)在失去一切過往從頭再來或許并非是件壞事，讓那顆疲憊的心靈得以休憩。

    也正因如此，當(dāng)她沐浴在魅魔的目光下時，她才會感到渾身不自在。

    “那你做飯吧，我先休息一會。”

    “為什么不吃人？”

    然而魅魔沒有給露米婭逃避的機會。

    她稚嫩的面孔上流露出屬于亡魂的漠然，單刀直入地問道。

    “你需要補充自己的存在，蘊藏于人心中的黑暗就是最佳的材料。你也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妖魔，獵殺人類易如反掌，為何不吃人？”

    “即便是從生靈的道德角度來考慮，心中滿盈著黑暗的個體往往也是對種群有著危害的個體。你并非在做什么壞事，為何不吃人？”

    露米婭在炒勺與鐵鍋碰撞的背景音中沉默良久，最后卻對魅魔拋出一個反問。

    “魅魔，假如你吃了人，魔理沙也知道你吃了人，你會作何感想？”

    “毫無感想。”

    魅魔不為所動。

    “我知道你想要表達什么，但對我而言，‘霧雨魔理沙’是有著獨特意義的個體，而‘人’只是個種族的名稱，魔理沙現(xiàn)在仍是人類，但終有一天她會成為與天地同壽的魔法使，人類是她的起點，絕不是她的終點，她會明白。如果我必須吃人才能陪伴在你們身邊的話，我當(dāng)然會如此。你們對我來說是蒼白世界中少有的色彩，而尋常人類不過是俯拾皆是的無用雜物，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露米婭苦笑著搖了搖頭。

    “即便死去，你果然也還是那個你。如此堅定，如此勇敢，如此……不懂人心。”

    魅魔平靜回應(yīng)：“人心復(fù)雜多變，看似難以明了，然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九曲百回，歸根結(jié)底，統(tǒng)治其行為的也不過‘得’‘失’二字，所思所想不外乎‘內(nèi)’‘外’兩面。我略去人類對自己的欺騙說服閉耳塞聽，將力量、金錢、榮耀、幸福置于天平之上，只要確定不同人類心中不同事物的價碼，結(jié)局依舊一目了然。”

    “你看到了什么結(jié)局？”

    露米婭面色蒼白地笑著問道。

    “悲傷的結(jié)局。”

    魅魔淡然答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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