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拜無意識之力所賜，夏目也算得上是相當(dāng)寵辱不驚了。現(xiàn)在擁有第三只眼的他能夠讀到古明地覺的心，她此刻正感到放松，安心，喜悅和猶疑。

    “無須懷疑。”

    青年的三只眼睛一起眨了眨。

    “那并非謊言。”

    “……這就是被不親近的人讀心的感覺嗎？我稍微有些明白為什么那些妖怪都在厭惡畏懼我們了。”

    古明地覺有些無奈地說道，覺妖怪互相之間也是可以讀心的，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可以拿來代替口頭對話，這也造成了古明地覺相對無口的性格，真正開始重視語言還是在戀戀閉上第三只眼后的事情。不過此前都是家人間互相讀心不覺得什么，現(xiàn)在猛地被夏目這個外人看穿，古明地覺自己也難免會產(chǎn)生些奇怪的感覺。

    有些不適，像是不穿衣服承受著他人目光那樣，隱私全無。

    “不必不適。我與自然無異，如果實在受不了的話，可以把我視作瓜果蔬菜空氣巖石。”

    夏目的舉動看似十分貼心，但實際上只不過是加重了古明地覺的羞恥感。

    “我可不知道世上哪里有瓜果蔬菜能夠開口說話揶揄別人的。”

    古明地覺稍微有些不滿，程度近似于被妹妹惡作劇的等級。

    “木精青羊、青牛，葛巾，玉板，香玉，絳雪，陶醉，花田老婦——”

    “可以了，我知道植物成精古往今來并不罕見，也明白夏目你很博學(xué)，停下吧。”

    古明地覺有些無奈地制止了像是報菜名一樣報出長串植物精怪名字的夏目，不過夏目竟然有這方面的知識讓她有些驚訝，說不定原本的他也是個長年與神秘打交道之人。

    還有花田老婦是什么？代稱還是真名？有這種妖怪嗎？

    “不過說起來，你提到的全都是天朝傳說中的名字啊……”

    古明地覺也是個飽讀詩書之人，最為難能可貴的是她從不挑食，無論什么樣的書籍都能看進(jìn)去，因此也積累了許多知識，能夠輕松辨認(rèn)出夏目所說的那些名字究竟來自何方。話雖如此，她對于妖怪賢者在每月定額的書籍中偷偷塞小黃書這種事情還是不能接受。什么《快樂天》之類的東西更是一點都不清楚，全都丟給阿燐拿去燒掉了。

    “讀過之后才燒掉的意義——”

    “所以說夏目你原本可能是天朝人，如果你需要地靈殿幫助找到你原本身份與記憶的話，我們會竭盡所能地幫助你。但希望你同樣能夠竭盡所能地幫助我們，可以嗎？”

    夏目的話語被古明地覺稍顯強(qiáng)硬地打斷了，但無意識者怎么會因為這種事情而生氣。青年也順從地改變了話題，就像剛才那句沒講完的話毫無意義似的。

    雖然對他而言，可能本就毫無意義吧。

    “你心中并不希望我變成過去的自己。”

    “是的，我并不希望。但你展現(xiàn)出了足夠讓我平等相交的價值，我仍然會在這段時間中盡可能的讓你留在地靈殿中，但你的未來究竟如何，我只會爭取，而不會干涉。”

    這是強(qiáng)者應(yīng)得的禮遇。

    古明地覺落落大方地承認(rèn)了，夏目也隨之表態(tài)。

    “過去的我，現(xiàn)在的我，都沒有任何意義。你希望我留下，我就留下。”

    “你可不是沒有任何意義，你是我拯救戀戀的希望。”

    得到夏目的答復(fù)，古明地覺終于是放下心來。無意識者想要避人耳目實在是太簡單了，尤其是如今夏目具有實力，如果他一心離開，就連古明地覺都沒法把他留下。

    夏目是不會主動說話的，古明地覺也沉浸在難得的安心感中，一時間屋子里竟然寂靜下來。

    所以夏目左手擎起自己的第三只眼，右手緊緊捏住了憑空生成的一片銳利水晶碎片，毫不猶豫地刺向那枚碩大的眼瞳。

    心靈創(chuàng)造系，第一能級異能，水晶碎片。

    古明地覺剛抬起頭想要繼續(xù)給夏目講述舊地獄的歷史，就看到他正在做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差點當(dāng)場驚叫出聲。

    “夏目！你干什么？！就算是要你幫助戀戀，你也沒必要學(xué)她破壞自己的第三只眼啊！”

    就在水晶碎片沒入眼瞳的那一刻夏目的臉色便瞬間蒼白下去，可他依舊還是有條不紊且行云流水地轉(zhuǎn)動手腕，割開角膜虹膜，切斷睫狀肌，然后用力上挑，飛快地取出晶狀體后把角膜蓋了回去，任其迅速愈合。整個過程中連半點血污或是組織液都沒有飛濺出來，可見夏目的解剖技巧究竟何等高超。

    心靈自塑系，第三能級異能，身體調(diào)節(jié)。

    身體調(diào)節(jié)雖然能治愈傷口，但是消除不了痛苦。當(dāng)夏目喘息著看向古明地覺時，他還是面色蒼白滿身冷汗，就連目光都有些渙散。

    “我需要……靈晶仆……”

    “我知道了，你先變回人類，傷害第三只眼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不用跟我說話也可以。深呼吸，快深呼吸！”

    雖然看不出來，但古明地覺其實也慌了手腳。只是她畢竟穩(wěn)重可靠，第一時間繞過桌子來到夏目身旁，引導(dǎo)著他規(guī)避痛苦。

    夏目也取消了超態(tài)變化，依言深呼吸起來。那些讓大腦和脊髓都陣陣發(fā)麻的疼痛感果不其然消退許多，至少不會再出冷汗了。

    “我不知道靈晶仆是什么，但如果你有所需求的話為什么不和我說呢？”

    古明地覺光是看到那一幕都會有種感同身受的痛楚，她半是責(zé)備半是關(guān)懷的斥責(zé)道，終于敢把手掌搭在夏目的肩上了。剛才哪怕只是觸碰都會讓夏目更加痛苦，古明地覺不會輕舉妄動。

    “……我只擁有自己和這件衣服。”

    “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是地靈殿的一員了，你擁有的遠(yuǎn)不止這些。下次再有什么需要的東西就和我說吧，我會幫你找到的。”

    古明地覺沉默良久，夏目的身影和戀戀的身影在她心中開始有些微妙的重合。

    “別再傷害自己了。”

    她遲疑片刻，最后還是把手放在了夏目的頭上，像是過去安撫戀戀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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