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后的祭祀大典我其實并不想?yún)⒓樱植荒懿粎⒓印＜漓氲那耙惶煳疫M(jìn)入后宮，看望了邑姜。
姬誦年已七歲，正在讀書。看起來比前幾年安穩(wěn)多了。三王子姬虞也已四歲，整日黏在邑姜懷中，卻不像姬誦小時那樣活潑。
在姬誦讀書休息的間隙，我走進(jìn)他的房間，看到他手放在書卷之上，正在望著外面的庭院發(fā)呆。
“怎么了，小王子？”我問，“有什么不開心的事？”
姬誦看看我，“父王外出游獵，也不帶我去。”
我不禁失笑，蹲下來對他說：“大王不是覺得你還小么！打獵終歸是有些危險的。而且，大王恐是怕耽誤了你讀書。你是太子，將來是要君臨天下呢！”
“什么君臨天下？”這小家伙撅著嘴，“父王說他百年之后要傳位給四叔。如果四叔繼位，他必傳位給伯禽，哪里還輪得到我？”
“什么？”我?guī)缀躞@掉了下巴，“太子，你親耳聽到這話？”
“那倒不是。”他說，“不過他們都這么說。”
“誰？”我問。
姬誦看著我，不說話了。
我回想前世的記憶，史書中記載的點點滴滴。未必沒有這種可能誒！
我扶住姬誦的肩膀，“別聽他們的。大王現(xiàn)在年富力強(qiáng)。若以先王之壽來算，也是將近二十年后的事情。那時你已成年，而周公垂垂老矣，怎么接班？”
我實在不忍（也不能）告訴他，武王并不會長壽。
我接著說：“你放心，即使你父王有意傳位，你四叔也不會接受的。”
我回到邑姜的寢殿，跟她說起姬誦的話。邑姜聽了，面色黯然。半晌言道：“你王兄自繼位以來，日理萬機(jī)，常感心力交瘁。早前誦兒尚幼，他確曾說過此話。”
“這么說是真的？”我問，“那王嫂怎么說？”
“我能怎么說？”邑姜回答，“我只能說他必長命百歲，又有我父、四弟、姬奭等扶助，何必憂慮呢！”
這時，姬誦又跑來找我。“姑姑，”他拉住我的手，“你早先答應(yīng)我的事還沒有兌現(xiàn)呢！姑姑說話不算。”
我不禁愕然，“我答應(yīng)你的哪件事？”
姬誦說道：“姑姑沒有腿的時候，曾答應(yīng)帶誦兒到外面飛。”
“哦，這個啊！”我笑了，“姑姑這就帶你飛。”
我即刻抱起姬誦，騰空而起。“不過不可以飛太高哦！”
話雖這樣說，我還是飛起了數(shù)十丈高。眼望著下方沙盤一樣的鎬京城，姬誦無比地興奮。
“姑姑，”姬誦指著離王宮門前不遠(yuǎn)的廣場，“那里在干什么？”
那不是當(dāng)初斬殺黎侯父子和梅琳的刑場么？很多人已經(jīng)躺在了地上，靈識中滿是正在暗淡下去的光影。
“我們不看那個……”我降落地面，將姬誦交還邑姜，隨后跑出王宮。
衛(wèi)士說，廣場上正對紂王的百名佞臣公開行刑。我跑到廣場邊上，立即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高桿之上，已經(jīng)掛起了數(shù)十顆人頭。
在這些人頭之中，我輕而易舉就認(rèn)出了費中、雷開、魯雄等人。
而在地上躺著的人中，我一眼看到了惡來。
“惡來將軍！”我不自覺叫出了聲。
他微睜著眼，慢慢轉(zhuǎn)過頭來。
他還活著！
我奔過去。惡來張開嘴，說了句：“別過來！”
我下意識地停下，腳邊已是從他身下延伸過來的血跡。這時我才看到，他的身子已經(jīng)不是完整的一體。粗壯的四肢已被利斧連根砍斷，中間露出尖利的骨碴。鮮血還在汩汩冒出。
然而他的臉上卻露出一絲笑意，“哪吒，八年之前，我沒能救下你……”
“惡來……”我淚如雨下。
“哪吒，”他喘息說道，“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說。”
“求周王放了我的妻兒。”
“好的！”我答應(yīng)下來，“我去跟大王說。”
惡來此刻已經(jīng)眼神迷離，漸漸失去了意識。守在邊上的劊子手幾斧下去，砍下了他碩大的頭顱，懸于高桿之上。
我跑回王宮，直沖到武王的殿上。武王安坐榻上，直盯我朦朧的淚眼。
“哪吒，找朕何事？”他問，“是因為惡來嗎？你該不會是來向我問罪的吧？”
我說：“您不是說，平定天下還是需要寬廣的胸懷。他們的過錯，都在紂王一個人的身上。讓他們解甲歸田，頤養(yǎng)天年嗎？”
武王慢慢站起來，“哪吒，你在說夢話嗎？這怎么可能？”
“五十年前，先太公為紂王之父所害。十五年之前，先王又被紂王所囚。連朕的長兄伯邑考也是死在他的手上。”
我吃了一驚，“伯邑考大哥他？”
武王指著東面，“你知道么？那時他也只有十七歲，就死在你當(dāng)年被剔骨刳心的地方。你有天帝佑護(hù)，重生了仙體，但是他沒有。”
“可是，”我說，“先王親口告訴我，伯邑考大哥是染疾而亡啊！”
“那是他不愿傷害你脆弱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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