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賊?”
張縣令眉頭一挑,望向身旁的兩人,目光之中閃過一絲兇戾。
高縣丞頓時惶恐地鞠躬作揖道:“張縣令!絕不是下官!高某從未對門下任何人談及剿匪的事情,便是押運尸體,派人去樓桑村,為了配合王縣尉的人,也是多有隱瞞。”
“那便是我嗎?”
王縣尉臉色一沉,“王某手下可都是心腹。如今他們手頭上有的是錢和女人,連去青樓雅舍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喝醉了酒讓人知道!”
“王縣尉,你可不要栽贓誣陷!我便是叫手下去煙柳之地享受,也讓他們少飲。哪一次不是早去早回,你若如此……”
“行了!”
張縣令“嘭!”地將茶碗摔在桌子上,喊道:“你且進來!仔細說道說道。”
中年衙役開門進來,鞠躬抱拳道:“啟稟縣令,二人年紀應當二十有余,一個儀表堂堂,手拿長槍,本地口音,另一個長須紅臉,相貌奇異,手持一把長柄大刀,未曾開口,也不知哪里人。其他的……縣令恕罪,某家方才聽聞剿匪一事,心中惶恐,便直接過來稟報,并未打聽太多。”
“長須紅臉?”
王縣尉怔了怔,像是想起了什么,說道:“我倒是聽過手下衙役守職回來談起過這樣一個人,此前常在坊間集市賣豆,長得虎背熊腰,頗為英武不凡。還聽說昨日與一肉販起過爭執,將四五百斤重的石磨一下挪開,此后還打跑了肉販請來的打手,是個高手。”
“肉販?”
張縣令有些敏感地皺眉道:“……莫不是張飛?”
“此人我也有所耳聞。”
高縣丞沉吟道:“只是此事也只聽個大概,也不知道是不是張飛。倒是聽說兩人被另外一人攔下,之后都出城了。”
“不管是不是,此時出現,終究不是好事。不若……”
王縣尉微微抽出腰間的佩刀,一抹寒光乍現。
張縣令凝眉想了想,望向衙役,招呼道:“你且下去,把他們引到后堂廳內,找幾個丫鬟與你一起在旁好生伺候他們,就說我正有要事,稍后去見。對了,再叫些人手暗自看護,手弩弓箭都帶上,不要讓他們跑了,也不要敲竹杠打秋風。”
“諾!”
見衙役離去,王縣尉疑惑道:“這是何意?”
張縣令抿了一口茶水,目光閃爍不定道:“此二人不知從何處知道此事,但就憑敢過來的這份膽識,就知道有恃無恐,以防萬一,還是以禮相待的好。只是來得太巧了,便是真心投靠,這時候也得拖上一拖,等往后再慢慢收攏人心。”
說到這里,張縣令猛然將茶水一飲而盡,吐出幾口茶沫,沉聲道:“你們現在就去準備。我會在此等著,等你們把事情辦妥了叫人回報,我再去見他們。到時不管是敵是友,自有定論。”
“張縣令高見!下官佩服!”
高縣丞恭維了一句,告辭離去。
王縣尉皺了皺眉,提議道:“張縣令,要不要我再派多派幾個人來,以防……”
“不必。”
張縣令收攏地圖,胖臉倨傲道:“此二人應該是聰明人。既然敢在這時候過來,必然知道我等多有戒備。何況長槍大刀,怎敵弓箭手弩?縣衙內有如此精良武器,還怕收拾不了兩個二十有余的年輕人?”
他放回地圖,搓了搓手指,“你去吧,記得我說的,叫你心腹去這幾家店鋪,你呢,和高縣丞配合,將耿家給我抄了。其中女流,記得別都分光了,給我留一份……啊呀,這么一想,你派去樓桑村的人快到了吧?怎么說的?真的都殺了?”
“嗯。縣令不差這一兩個嘛,我不是給你送來兩個定興縣的人嗎?”
王縣尉抬頭望了眼一旁的漏刻,諂媚一笑道:“算算時間也快到了,只是要讓里長召集人手,還得大半個時辰吧,再加上回來的時間,說不定比我們還要晚一點。”
“……可惜了,難得有些心癢,也救不了一二個女子的性命啊。唉,算了,你先走吧。我去閣樓里會會你說的那兩個小婦人。”
“諾!嘿嘿,下官告退!”
……
劉正和關羽被引入廳內,等候良久之后,看著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劉正終于沉不住氣,又一次朝著門外問道:“官家,可否再去通知一聲,也好讓我等知曉縣令何時相見。”
“二位壯士再等等吧。縣令還有要事,處理完了自會相見。”
中年衙役站在門口,抱拳苦笑道:“我等也是做事的,有些事情不便多問,還請二位海涵。”
“再過片刻便是宵禁,我等可還沒有住處,既然縣令有事,我們明日再來叨擾。”
劉正按捺不住,朝關羽擺了擺手,就提槍準備出去。
“二位壯士別走!可千萬別走!”
中年衙役急忙進來攔住,安撫道:“縣令聽聞有人來投,欣喜不已,本就不想怠慢,奈何真是有事,脫不開身啊。”
“什么事情,連半刻都走不開?”
關羽問道,隨即丹鳳眼一瞇,后背驚出一片冷汗。
他觸目所及,門外長廊有不少身影影影綽綽,還有寒光閃現,一看就是伏兵。
“壯士是在說笑吧?縣令的要事,某家區區一個衙役,怎會知曉?”
中年衙役笑道。
劉正還要說話,關羽一把拉住,“大哥,再等等吧。”
關羽手中用了些力量,劉正會意,又返身坐了回去,見衙役抱拳道謝,又候在了門口,問道:“云長,何事?”
關羽瞥了眼身后垂著頭沉默不語的丫鬟,湊過去小聲道:“門外有伏兵。只怕你此前那句話讓縣令起了疑心。若是拿著刀劍還好說,要是弓箭手弩……”
劉正心中一凜,假意望向月色,口中假模假樣地不耐煩道:“這都大半個時辰了。”
他回過頭來,眉頭頓時緊皺,剛剛一眼倒是沒怎么仔細查看,但是人影還是看到幾個,知道被人包圍,劉正心頭暗罵。
真特么豬腦子,自己竟然會想出這種自投羅網的事情!
他原本還有些沾沾自喜憑著一句話就成功混入縣衙,現在可好,卻是自作聰明、畫蛇添足,一定是讓縣令也起了疑心,所以將他們拖在了這里,成了甕中之鱉。
問題是劉正眼下大概確定了宵禁之后耿家必定出事,在這種時候,他怎么可能按捺得住內心的那股焦躁。
“大哥……有辦法嗎?”
關羽也有些緊迫,“此時我等恐怕沖不出去了。你此前不是有……嚇人的秘法嗎?”
“若你不在還行。現在再用,就是連累你了。”
劉正懊惱道,早知道就一個人來了。現在要是一用隱身符,能嚇住人還好,要是嚇不住或者把人嚇毛了亂來,關羽就直接被人干掉了。
關羽想了想,正色道:“大哥,你不用管我,只要你有把握過去見縣令,我便能拖住他們。”
“不行,茲事體大。一旦事情鬧大,我又沒成功,咱們就只能逃命去了。”
劉正猶豫道,“尤其是我爹娘恐怕都難逃厄難。”
“可若是不做,我等也遲早暴露!”
關羽搭上劉正的手臂,緊緊握了一下,“大哥!我們已經陷進來了。再等下去就來不及了!你此前也跟三弟說,往后擔驚受怕的時候多的是,難不成一直這樣過下去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大哥!”
“可要是弓箭手弩,你豈不是……”
“你信關某嗎?大哥,你當日與我結拜,就是看中我的身手!如今為何不信我了?”
關羽義正言辭道:“而且,大哥還不明白嗎!昔日我為了道義殺人,能逃才逃,若是不能逃,我便是慷慨赴義又如何?關某便是死了,只要大哥事成,關某死而無怨,死而無憾啊!”
“你再讓我想想,再讓我想想!”
劉正內心紛亂無比。
“大哥!”
關羽有些恨鐵不成鋼道:“耿家一家婦孺的性命,還有往后涿縣其他人的性命,由不得你婦人之仁了!如今我等已無退路,當有破釜沉舟之勇!往后你是要帶領我等建功立業的人,若無決斷……旁人便是跟著你,又如何服氣?大哥……”
“二位壯士聊什么呢?”
門外的中年衙役一直在觀察屋內的兩人,看到關羽像是有些情緒激動,笑著試探道。
“哦,我二弟就是有些怕犯了縣令的宵禁,我再勸勸他。”
劉正干笑著回復一聲,暗自拿開關羽的手,正色道:“你再等我片刻。”
關羽臉色難看,沉默下來,捏緊了拳頭內心極其失望。
劉正卻閉上眼睛,回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一幕幕。
他夜襲劉備,因為內心搖擺終究沒有成事。
之后設套讓劉備去找盧植,又與關羽張飛結拜,與父親劉始打賭,開始展露自己的壯志雄心。
然后到了今早,得知李氏遇險,他提槍殺了兩人,救出簡雍,又目睹了昔日同僚橫尸野外,一槍捅翻一人,與李成相遇,確認兩縣縣令從中作梗。
再之后,識破聞人昌三人身份,與簡雍保證解決此事。
隨后混入密道,情急之下殺害和翁,到了此處準備控制縣令……
單單兩日,從他決定開始取代劉備,真正見識了古代野蠻而真實的短兵相接,殘忍而冰冷的陰謀詭計。
問題是,劉正即便依靠系統成了一個高手,但他的靈魂來自于一千八百年后的和平年代。
在后世他也沒有什么大本事,也沒有身居高位,狠下心腸一步步踏入巔峰。
而作為一個普通人,如今手中已經有了四條人命,還領略了數十人橫尸野外、死狀凄慘的場景,劉正內心不由害怕,害怕殺人,同時也恐懼被人殺害。
可是,眼下他真的有危險了。
連情深義重的關羽都要跟著他受罪。
最重要的是,這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他明明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卻在現在這個關鍵時刻害怕關羽出事,害怕爹娘遇害,害怕自己沒控制住縣令,一切都向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
他之前口口聲聲建功立業,封侯拜相,現在卻窩窩囊囊地縮在這里,各種婦人之仁。
問題來到這個時空的頭八天他已經確認自己回不去了,他當時也告訴自己,既然回不去了,那就認命,憑著系統搞出名堂了。
眼下無處可逃,無處可躲,身后還有關羽張飛、劉始李氏一幫子人,那么,他有什么資格猶豫?
從前平凡的他,如今有機會見到童淵,見到趙云,見到顏良、曹操、郭嘉、呂布……
有機會會天下群雄,甚至有機會逐鹿中原……
就眼前這些困難,有什么資格讓他停下腳步?
劉正突然睜開眼睛。
目光灼灼。
與槍尖同輝。
與燭火同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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