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倉走后,劉正就來了興致,一邊寫著幾個寓言故事,一邊想著詩詞歌賦。
他的記憶中倒也有兩首有關禰衡的詞賦。
《鸚鵡賦》的梗概,他是記得的——當然,要不是前世鄰居家有個長輩養了只鸚鵡,還附庸風雅地找了些有關鸚鵡的詞賦書寫,覬覦別人家孫女而時常串門的他也不會記得這個。
另一篇就是《吊張衡文》了,也是在那個長輩家中看到的,他多多少少也記得幾句,眼下記憶中對漢賦也有些了解,憑著功底復原不容易,但寫個相近意思的也不是很難。
但想來想去,劉正倒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鸚鵡賦》他覺得有些話很狂妄,而《吊張衡文》憑著他現在的功底,其實也寫不出優秀的。
好歹穿越了,就算只是給滿倉這種平頭百姓寫,不怕外傳,也得寫一些好才行……
抱著這個念頭,他環顧四周尋找著靈感,隨后望著角落的霸王槍目光一閃。
詞賦沒有,樂府詩倒是有的!
想起那篇樂府詩,劉正會心一笑,寫完寓言故事后又想起一篇來,隨即打開兩卷空白竹簡,寫下《木蘭辭》、《孔雀東南飛》兩個標題。
望著上面的隸書,他眉頭一皺,想著既然是給孩童的,倒也不妨試試楷書,雖說不怎么會,但只要比眼下的八分隸書看起來形體方正就好了,或許也能給孩童一些啟發。
這么一想,他下筆有神。
當年課本里那首《木蘭辭》的“唧唧復唧唧”可謂繞梁三日,大概內容他至今記得,而《孔雀東南飛》的“自掛東南枝”也是聞名遐邇,如今回憶起來,劉正還記得當年看到這個故事時感覺有些狗血,但如今也算領會了。
當下時代儒學體系下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句“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人。
想到自己生死不明,荀采或許會在荀爽的逼迫下走了老路,他沒改女主劉氏的姓氏,而特地把男主焦仲卿改成了荀叔卿,廬江郡改成了涿縣,年號也改成了光和七年,也就是今年。
《木蘭辭》倒是只用了一卷,《孔雀東南飛》足足用了三卷才寫完,他寫完之后也無法判斷有沒有復原過來,但抨擊當下儒學制度的意思應該是到位了。
等到又臨摹了一份,望著四四方方的楷書,頗為整潔,他心滿意足地寫下落款,心嘆好在有原主的書法底子在,隨后收起其中的七卷竹簡,招呼一直盯著零食發呆的小白一聲,小白急忙跑出去,隨后不久,滿倉就提著行李進來了。
“公子已經寫完了?”
“嗯,這七卷竹簡……呃,我身中傷寒,可會礙事?”
劉正才想起傷寒來,滿倉攤開一塊帶過來的布湊過來放在床邊,急忙搖頭,“不礙事的。張神醫都說了,公子的傷寒能被醫好。我回去再把竹簡曬曬,然后用熱水泡一下。必定讓我家孩子不會沾上這個。”
“那好。還得麻煩滿大哥了。三卷是小故事,這四卷是樂府詩,待嫂夫人看過之后,你下次回來有什么疑問,再一并問我……滿大哥你還回來吧?”
“回來,都是兵器傷,滿某還好說,老包這兩天胳膊一直疼,咱們就是配了些藥過去幾天,到時候就回來了。”
劉正把竹簡一摞摞地疊到布上,滿倉打包好,意味深長地笑起來,“而且劉公子才情斐然,又平易近人,倉還想著多聽公子說說故事,也好回去說給家中孩子聽。此外……可能需要公子幫襯我等一番,說不定還能送公子一場富貴。”
“哦?”
劉正也聽說對方的武藝不錯,猜測著對方能說出這話來,說不定是個小官。
滿倉望了眼門外,隨后看了眼門口跪坐的小白,遲疑了一下,扭頭低聲道:“實不相瞞,我等本是張忠張府君門下客僮。張府君乃是董太后親外甥。他如今去了司隸當司隸校尉,蛾賊爆發,我等便沒有過去,才滯留在此抗賊。”
“張忠?”
劉正挑了挑眉,沒想到對方的人脈這么廣。不過張忠屬于外戚,具體的情況他也不知道,等等還得問問盧節了。
“對,只是我等小門小戶,總不能過去了還當客僮,也想著建功立業報效朝廷的。”
滿倉凝視著劉正的表情,訕笑一聲,“公子應該也能看到我等負傷。那可是跟蛾賊在拼命。滿某見公子與麾下人馬功夫都不錯,只要公子他日助我等一臂之力,回頭滿某上報張府君,便也能幫襯著往大了做官……這便是滿某的富貴。”
“滿大哥有心,劉某在此謝過。他日待劉某傷愈,我等再議,如何?”
劉正客氣一番,心中倒是哭笑不得。
想了想,決定等傷愈之后就坦白一番,能留的話,就把這五人給留在身邊。
畢竟自己傷愈之后終究還得平息了蛾賊才會回去,如今張角三兄弟雖然身隕,可宛城蛾賊還在負隅頑抗,總要多一些人馬才是。
何況來時潁川那片的蛾賊也還在作亂……
他望向《孔雀東南飛》的竹簡,如今他被劉始奪情起復,回去還得守孝,不能與荀采成親,可總要讓他們親眼看看這個人。
就算守孝期間不能交際,好歹把竹簡送到荀府了,讓荀爽過目一下,別讓未來老丈人把荀采推向老路才好。
看劉正魂不守舍,滿倉想了想,又道:“公子,其實我等滯留此地,也是事出有因。此事有些大逆不道,還請公子聽了保密才是。”
“呃,滿大哥但說無妨。劉某不是嘴碎的人。”
“既然公子說了,我便信公子。”
滿倉滿臉憨厚,隨即肅容,一臉為難道:“實不相瞞,滿某在宛城還有幾個兄弟。只是公子也知道,蛾賊擅長蠱惑人心,幾位兄弟如今被封了偏將,早已被收買了人心,執迷不悟。滿某想把他們拉回來,公子以為,可有什么辦法能夠招降他們?”
劉正眼前一亮,想起此前在做的有關太平道的剖析,想了想,笑道:“此事我還真有些心得。”
“哦?”
滿倉怔了怔,就見劉正拿過一卷竹簡,一邊看一邊笑道:“太平道以符水治病,有關此道,我甘兄已經與我說了,符水之中有一些強身健體、養精凝神的藥物。喝了對身體能有調養,常人被吹噓一番,自然覺得自己百病不侵。”
“他們叫信徒叩首懺悔昔日過錯,這是心理學的內……呃,便是直擊人心。滿大哥你想,錯事混事誰都會犯,但這些話一般是不與人說的,大家都有羞恥心。與人說了,便會覺得此人可靠,慢慢信服于這個人。你如今與我說起你的那些兄弟,我不對外說,你便讓覺得我好,我若傳出去了,你必然恨我,便是這樣一個道理。”
劉正笑起來,“我若長久不說,而你對我大倒苦水,長此以往,你便會覺得我懂你的心,是你的知己,對吧?”
滿倉愣了愣,腦子里模模糊糊有個概念,木訥地點點頭。
“張角就是依靠這個籠絡人心,而接下來再描繪一個太平盛世,更是讓人趨之若鶩了。你想啊,這是我等現在都在需求的,而此前太平道依照叫人懺悔收攏多少人心了?再提出有這樣一個太平盛世,有人會質疑嗎?大家都想過好日子,與旁人一說,所有人都跟自己一個想法,心里底氣就來了,還不得揭竿而起,反抗朝堂?”
小白蹲在門口,眨巴著棕褐色的大眼睛看著劉正,隨后似懂非懂的仰頭思索著什么。
“可張角恰恰很聰明的讓蛾賊們都忽略了一點。這一點便是,造反容易,守下來容易嗎?有人想過嗎?絕對不會的。大家都鬧哄哄地想著造反了,別人上我也上,誰想過怎么守?怎么安撫民眾?當攻下一個城池后,大家都顧著眼前的利益,搶錢搶糧,不就又化作了另外一個剝削百姓的朝廷……呃,這個有些大逆不道了,其實應該說是外戚宦官……也不合適。小白你別到處亂說,回頭先生不疼你了。”
“小白什么都沒聽到。”
小白急忙搖頭,笑著捂著耳朵,白皙的手指卻開合的很大,給耳廓留出吸納聲音的空間來。
劉正拿著竹簡點了點小白,見小白晶瑩剔透的小臉笑得可愛,也跟著笑起來,“一旦搶錢搶糧,蛾賊的初衷就違背了,支持的人不會再多了,流民傳出去,絕不會說蛾賊的好。有一些便是跟著一起混,其實心里也氣憤著那些搶自己的人……自己沒了,自然再去搶別人的,不守的情況下,去外面搶,算是消弭內部矛盾的一個方式。可像宛城,已經被朝廷圍攻了,便是據城而守的情況。”
他頓了頓,望向一臉沉思的滿倉,“這種情況,大家都想過好日子,在利益的驅使下就會矛盾越來越深,拉幫結派,致使內部黨派林立。怎么解決?現在全靠外面朝廷軍壓著。要不然,就巴掌大的地方,幾萬人幾十萬人,恐怕都沒幾個人想過守城發展的,就想著搶錢搶糧了,而偏偏最富的那些人,最有能力的那些人,都被蛾賊搶了,得罪了,就算被逼著治理,能用幾分心?說不定還想著脫困,或者讓自己站上去復仇……我猜,張曼成失蹤其實就是趙弘他們欺瞞屬下的借口,說不定就是張曼成照顧不了宛城所有人的利益,被那趙弘殺了也說不定。”
“……”
滿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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