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漫修立即察覺到山底下的動靜，看著阿秋遲遲未歸，這件事必定有什么聯(lián)系。

    “顏姑娘，山底下有動靜了……”

    她心中依舊放不下阿秋，但一聽山下的消息立刻警覺起來，“什么事？”

    許漫修沉默片刻搖頭道，“他們應(yīng)該是發(fā)覺了我們，已經(jīng)帶了不少人上山。”

    “上次他們巡山分明已經(jīng)被我們欺騙，這一次辰月才來，如今消失，他們突然帶兵而來。難不成是辰月告密？”

    “我看未必，那辰月說的不錯，只要在北面尋的下山的路，便能轉(zhuǎn)移山上所有的百姓。”

    顏宋搖頭，“即便辰月說的沒錯，但如今靈山軍逼近，這里又都是傷員很難在這短時間轉(zhuǎn)移……如今沒別的辦法了，我去引開他們，你和玲瓏趁機(jī)帶著傷員走，能走多遠(yuǎn)是多遠(yuǎn)。”

    許漫修一把拉住她，冷淡的眼神像是寒冬臘月的雪，“你這樣瞎逞強(qiáng)只會去送死，我有更好的辦法，你先帶著所有人往北邊下山，記住，千萬不要回頭。”

    “那你呢？”

    許漫修輕笑一聲，“放心，山人自有妙計，你趕緊走！”顏宋雖不知他的計謀是什么，但眼下時間緊迫也來不及討論這些，只是相信許漫修能隨機(jī)應(yīng)變，順利解決眼下的麻煩。

    朝著山的北面走，那處不常有陽光照耀，大多長出些喜陰的生物，空氣中潮濕帶著些陰冷，更要注意腳下濕滑的路。玲瓏走在前頭，她以往跟著父親行軍打仗有些經(jīng)驗(yàn)，便在前頭摸索。身后的村民大多相互攙扶著，唯獨(dú)剩下之前那個壯漢一個人獨(dú)行。

    “小姐，你看那個是不是海大人？”阿春指著樹林中一個飛過的身影，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再飛過只不過是尋常鳥兒。但倘若海大人就在附近，是不是玉乾已經(jīng)派兵前來，畢竟江南出了那么大的事，朝廷會有所作為的。會是誰來？沈?qū)④娺�是風(fēng)塵？

    “小姐，我去前頭看看！”阿夏跑到了前頭，她在隊尾思量著方才許漫修所說的話。已然過了許久，許漫修還是沒有趕上來，他究竟要用什么法子，心中開始有些擔(dān)憂起來，還有失蹤的阿秋。無論如何，她都做不到心安理得繼續(xù)向前。

    她小聲對阿春吩咐道，“你讓玲瓏帶著大家往下走，不要回頭。我必須回去一趟……”

    “誒！小姐！小……”阿春壓制住自己的聲音，可顏宋已經(jīng)自顧自地往回走了。前方不遠(yuǎn)處就是生的希望，而她卻執(zhí)意回頭。

    走了不久，她還是沒有聽見靈山軍的動靜，難不成許漫修已經(jīng)將這些人引開了，可他在哪兒，為何不見他的蹤影？

    她往山下走了一小段路，山下也無人看守，這實(shí)在太過奇怪了。樹林間隱隱約約透著陰涼的風(fēng)，樹上還時不時落下合歡花，她都快忘了夏日將去，即將取而代之的是秋的涼爽。順著合歡花落下的方向，她緩緩走去，時刻警覺著，卻瞥見一白色的身影落在這萬花之中……

    “阿秋……”她的手微微擋在嘴前，盡量不讓自己發(fā)出任何聲響，緊緊捂著的嘴甚至讓她有些窒息。眼前這畫面安靜得瘆人，荒山野嶺之中那個女子就這樣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她的雙眼已閉，絲毫沒有一些生氣。只是凌亂的發(fā)絲發(fā)青的臉，還有臉上那道長長的傷口，讓人觸目驚心……

    她伸手將阿秋的衣衫整理好，她知道這是誰做的，是阿秋生前最信任的朋友，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利用這段友情傷害她。合歡花像是一場葬禮，對阿秋此生的葬禮，像是上天對她最后的眷顧。

    顏宋明白，她錯了，阿秋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本事，不是所謂的上天眷顧。而是等價交換……上天，總是殘忍的……

    “小姐！？”身后一聲熟悉的聲音，她攥緊了拳頭站起身子，轉(zhuǎn)過身眼淚縱橫。

    阿冬臉上的傷已經(jīng)被處理好了，用白布包扎著，眼中充斥的卻是病態(tài)的興奮，“想不到，你會跑來送死？”

    她望著阿冬身后，至少有十幾個人，“阿秋是你害死的？”

    她絲毫無悔意，“哼，是又如何？是她自不量力，想要和我爭。”

    指甲緩緩嵌入手心，“倘若我沒猜錯，你臉上的傷是辰家少爺弄的，他已經(jīng)恨透了你。”

    阿冬平日最恨的就是這些話，雙手顫抖地捂著自己傷口，“顏宋！你當(dāng)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我所受的傷，我會在你身上加倍奉還！我要讓你們都付出代價！”

    她輕哼一聲，“瘋子……”隨即摸出腰間的那把匕首，打算做最后的反抗。她從未習(xí)過武，也根本不懂什么戰(zhàn)術(shù)，但幸運(yùn)的是她每次都能靠著自己的力量將敵人擊退，這算不算的上是天賦，天生能夠自救。

    刀劍之間，她躲閃得很快，雖然不能夠反擊，但她在速度上卻已經(jīng)比那些習(xí)了幾年武藝的人，就連她自己都不曾想過。這必死的一戰(zhàn)，自己竟還能硬撐那么救。

    正當(dāng)那些人放棄刀劍，改用弓箭時，她朝著樹林深處跑去。盡量將路線走得彎曲，好讓他們不容易瞄準(zhǔn)，可這一回，是她想當(dāng)然了，他們的箭術(shù)很優(yōu)秀，能夠百步穿楊，這小小的樹林障礙對他們而言并沒有作用。

    相反，那一箭擦過她的膝蓋，她就再也站不起來了。脖頸處冰涼的感覺，她知道這輩子可能就這樣結(jié)束了，但為何心中會有不甘心，她死前最想要見到的人，最想要告訴他的話，難道真成了遺憾。

    這大概就是世人口中，死前的遺憾是最真誠的渴望……

    阿冬那一刀揚(yáng)起半空，卻被一只飛箭射穿了手腕，她嘶喊著，這次是真的射穿了手腕。

    朝著箭飛來的方向，那最真誠的渴望就如同做夢般緩緩走來。怎么可能？玉乾怎么可能在這里？這里是江南，他離開了玉都，那玉都城怎么辦？皇位怎么辦？

    “死不了吧？”他淺淡一聲看著她膝蓋上的傷。

    “殿下怎么會……不，圣上您怎么會到這里來？”

    他拿起劍，身后已是百余名將士沖上來，將他們包圍，除了阿冬，其余人皆吞藥自盡。

    “是不是等我等久了，要這般看著我？”顏宋回過神，才發(fā)覺自己的眼神方才不自覺地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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