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姜妍對鏡拆頭發時，看著銅鏡里朦朧的人影，突然想起白天寶玉的話。

    這副身體原本就長得好，不然也不會被賣到賈府來。這些貴族眼里丫鬟就是一件裝飾品，自然要漂亮才行，不然豈不是丟主人的面子。姜妍能被送到賈府最高管理者賈母的院子，可見她的樣貌了。

    這幾年在賈府生活條件改善，營養跟上去后她的身體發展也跟上了年紀，不再是在村里時那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十三歲的小姑娘還帶著絲孩子氣，但是身條已經開始抽高，容貌漸漸張開，顯露出少女的風姿。

    雖然已經在古代生活好幾年了，她的思想一直受前世影響，十三歲的小姑娘在她看來還是個孩子，夸起來多是可愛、萌這些詞，今天被寶玉說好看，她才恍然在這個時代她已經到了可以被當成女人來看的年紀，如果不是她現在是個丫鬟，在外頭這時候已經可以說親了。遠的不說，就她知道的，王熙鳳就是十四歲時定了賈璉，十六歲成的親。

    想到這個姜妍倒是有些慶幸自己是個丫鬟了，丫鬟進府時一般歲，如果按照外面的成親年紀的話，府里剛把人培養出來，就要放出去了，就算成了媳婦子再進府，那干的活又不一樣了，平白多出幾分麻煩。所以丫鬟一般都是到了二十才會給她們安排婚事，當然有臉面的家里來人求一求，主子也會提前放出去。姜妍巴不得自己再遲幾年，當然不會去做這種事。

    今天寶玉的話給她提了個醒，丫鬟雖然是二十成親，不代表二十歲之前就沒人打主意。

    姜妍知道賈寶玉的性子，他覺得漂亮就是單純欣賞美而已，沒有什么齷蹉心思，但是這賈府里齷蹉人太多，不說身份上天然壓制的各個男主子，就是一些略得臉面的小廝在府里欺負丫鬟的也不是沒有。有的是半推半就從了，更多的卻是淚往肚子里咽。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他人眼里已經長大了，姜妍不得不開始想想以后日子該怎么過了。

    她以前做完了自己的活，其他時間都很自在，滿后花園的逛也不會有什么，等等！想到花園，姜妍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整個榮國府里景色最好的就是花園，可是除了小丫鬟們，一般很少有年紀大些的丫鬟過去，姜妍以前還以為是她們事情多沒時間逛花園，也沒在意。現在她在府里時間久了，知道每天空閑時間多的很，想想住在花園里的賈赦，心中頓時有了猜測。

    賈赦那個色中惡鬼，他們那一房的丫鬟略有個平頭正臉的都逃不過他的手心，賈母對他已經完全放棄，隨便他胡鬧去，這么多丫鬟也不可能個個都收房，到了年紀，他過了新鮮勁，也就隨便指個小廝嫁了。這樣的人，滿府的丫鬟都視他如虎，就是那些想往上爬做個姨娘的，有寶玉、賈璉這些年輕公子哥在，也不愿意找這樣的。因為怕被賈赦看上，干脆能避則避，連花園也不去了。

    想想書里賈赦的為人，姜妍倒不覺得丫鬟們杞人憂天，實在是紅樓夢里寫明了的，秋桐本是賈赦的妾，被他送給賈璉，賈璉還高高興興的接受了。父子都能共用一個妾，你能指望他們節操多高，討要一個丫鬟而已，只要他下得了臉面，賈母還能拒絕不成？不是誰都有鴛鴦那個首席大丫鬟的分量。更甚者連個名分都沒有，你就吃了虧又能怎么樣？

    姜妍決定以后就跟著前輩們行動了，堅決不往花園那些高危地段去。她是不怕賈赦的，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要是廢了賈赦，他心理變態了影響到劇情發展怎么辦？畢竟也算是個重要人物。

    好在賈母不喜歡這個大兒子，平日里請安都不用他過來，一個月里也見不了幾次，她們榮慶堂的丫鬟人身安全還是有一定保障的。而且雖然自己還是賈母的丫鬟，卻被調到寶玉處了，就是不去前院也沒什么，這么一想，姜妍算是稍稍安下了心。

    原本以為自己生活安定幸福，卻發現頭上有這么一片陰影，姜妍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覺得自己太遲鈍，怎么以前就沒發現丫鬟們面對賈赦人人自危，還傻呵呵的覺得日子過得挺舒服的。

    第二天中午吃飯時，姜妍提著兩人的份例去找了綠綾，因為寶玉中午都是在學里用，不用她們服侍，絳云軒里用膳向來比其他院子早。早去可以挑選的菜色也多，比如說份例有一葷，紅燒肉是一葷，肉末豆腐也是一葷，這能是一回事么，當然你得和廚房關系好。

    姜妍向來和廚房關系不錯，她昨天請客還給廚房送了不少銀子呢，管事媽媽自然讓她隨便選了，還把自己私藏的幾道菜分了姜妍一些。

    姜妍在賈府這些年，不爭不搶出手大方，還是有不少朋友的。因為住在一起，她和晴雯關系也格外好些，但晴雯那個直脾氣完全不是商量事情的人，她一般想打聽什么事情還是去找綠綾，而且綠綾全家都在府里，有什么消息她那里可比別人清楚。

    綠綾見她過來了，忙接過食盒，擺好飯菜。兩人一邊吃一邊說話。沒幾句姜妍就提起了花園，說本想去采些花回來擺，卻有人勸她別往花園去，問為什么也不說，她倒是覺得好奇了，問綠綾知不知道原因。

    綠綾沉默了下，“這話本不該我說，畢竟是主子的事情。”她往東面指了指，“那位喜歡十七八的，你還小倒是不用擔心，只是少去也沒什么不好。”

    她見姜妍沉默不語，以為是嚇著了，安慰道：“咱們畢竟是老太太屋里的，一般沒人敢動，他就是再荒唐也不至于如此，不過是大家自己嚇自己罷了。我在老太太身邊這么些年也沒聽說什么不堪的事。”

    姜妍笑笑，“我擔心什么，大不了不去花園就是了。”

    綠綾道：“就是，你現在好歹也是二等，這些小事讓小丫鬟們去，省得她們閑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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