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府中用了午膳,范銘這才走了出來。
作為曹府的賬房,有在曹府吃飯的福利,比他在家要吃得好一些,更何況還能節省一些糧食,何樂而不為。
一邊走,范銘一邊在腦海中思慮著剛才香雪信里提到的兩個信息。
甄試對他來說很重要,怎么把這兩個信息利用起來,這就是一門學問,中國歷代以來都是個人情社會,只要利用好了,這次甄試也就不存在什么障礙了。
他現在認識的能夠幫得上他的人只有陳嗣良一個,但讀書上的事卻懂得不多,要不然找就找他去問問了。
不對,還有一個人。
想了想,轉過身往村學的方向走去。
到了村學,范銘一眼就看到龔老夫子正坐在窗戶邊,看著看書。
范銘走過去去恭謹的行了個禮,“夫子。”
龔老夫子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招了招手,“范銘來了,快進來。”
在門外拍了拍身體,拍去一身的塵土,這才進了房間,也不客氣的同夫子一起圍著火爐坐下,龔老夫便問起了他的課業,“范銘,《五經正義》讀到哪兒了?”
范銘認真的回答道:“還只是通篇瀏覽了一遍,讀了個大概,準備在過些日子正式開始細讀釋義。”
龔老夫子微微點頭,也沒有責備的意思,只是臉色嚴肅的說道:“學業一事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切不可荒惰了。”
范銘忙欠了欠身,“是,夫子。”
又請教一些課業上的事情之后,范銘終于忍不住開口說起了自己的來意,“夫子,我聽到消息,知縣大人新履,縣學開拔甄選,我也想去試試,但是心里有些沒底,所以想到夫子這里尋些竅門。”
范銘說的委婉,一邊打量龔老夫子的反應,卻發現龔老夫子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道:“此事我也早就知道了,本來我還準備將你推薦上去的,卻不想那日陳耆長已經搶先了一步。”
聽到這句話,范銘頓時心里一暖,能做到這個程度,龔老夫子已經是把他當真正的弟子看了。
只聽龔老夫子又開口道:“既然已經推介上了點名冊,那就盡自己的全力去考就是了,你的底子我清楚,大致還是應該沒什么問題的。”
范銘遲疑了一下,開口道:“聽說這次的人很多,而且很多都是鄉紳土豪的子弟,我家世淺薄,要是他們借關系強取名額的話,我怕競爭不過他們……”
龔老夫子突然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一絲不悅,“你小小年紀怎么就關注這些營營茍且的事情,范文正公同樣出身貧寒,但卻一身正氣,一生都秉持著光明正大的行事作風,腹中有書氣自華,只要你的學問扎實,誰能不讓你進縣學?”
末了龔老夫子重重的說道:“好好讀書,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見夫子生氣了,范銘趕緊道歉,“夫子,我錯了。”
“好了,今日時辰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龔老夫子站了起來甩了甩袖子,這是明顯送客的意思,范銘只能站起身來行了個禮轉身離開,臨到他出門的一剎那,龔老夫子卻又突然開口道:“聽聞楚丘縣學政孫才梁是關中人,好酒。”
聽到這句話,范銘頓時大喜,轉身對龔老夫子長長的一揖,“謝夫子指點。”
心情頓時大好,范銘忍不住小跑了起來,嘴里哼起了小調,“正月里來是新年兒呀啊,大年初一頭一天呀啊,家家團圓會呀啊,少地給老地拜年呀啊,也不論男和女呀啊誒呦呦呦呦誒呦呦啊……”
看著遠去的范銘孩子氣的樣子,龔老夫子的臉上一陣哭笑不得,搖了搖頭,喃喃道:“玉不琢不成器,人生要不經歷一些坎坷反倒會跌大跟頭,我以前就是太順了啊!”
……
昏暗的油燈下,喝著面湯,就著咸菜,范銘悶頭吃著碗里的糙麥餅子,心中卻是充滿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張婉兒長得很像小倩,但性格卻完全相反,相比起來他更喜歡現在的這個,溫婉賢淑,端莊大方,最主要的是從來都是為自己著想,他知道張婉兒每天晚上都會等他睡著了才會安睡。
這些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只不過沒有表露出來,單是這份心就讓他有點無地自容。
回想起當初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張婉兒,那時候卻以為在夢中,那雙柔軟的手擦拭著自己身體的那一刻……
范秦氏拉著張婉兒的手,嘴里不停的在絮叨著一些家常,“婉兒,到了人家家里可不比咱家,眼睛多看,嘴巴少說,也就幾個月的時日,忍一忍等明年開春,就回來了。”
“嗯!”張婉兒用那低得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應了一聲,頭垂到了胸脯前,那嬌嫩的臉蛋在炭火的照應下格外嬌艷。
“娘,陳叔人好,不會虧待嫂嫂的!”范銘忍不住答了一聲。
“唉,你不懂!”范秦氏望了范銘一眼,“這大戶人家規矩多,你陳叔不會虧待婉兒,難保家中的妯娌不會,這女人啊心思都窄。”
范銘頓時沒了言語,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卻是是一條自古的定理,尤其是大戶人家,陳嗣良好歹也是這方圓五十里數一數二的人物,總歸家中也有幾房的媳婦,平日里往來各房之間有爭執也并不奇怪。
“娘,我不同人爭的。”張婉兒突然之間說了一聲,聲音比往常大了一倍,仿佛是在替范銘解圍,見范秦氏錯愕的眼神,那本就緋紅的臉頰愈發的擴大到了耳根。
范秦氏看得是一陣心喜,范銘卻是十分尷尬,起身道:“娘,我回書房看書去了。”
“去吧,我們娘倆說說話。”
這一晚上,他也沒有再讀書,心思老是在想著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沉穩,他的心中雖然也不是在排斥著這件事,甚至說有著少許的期待,但另外幾個人的影子卻不時的跑了進來,有以前的,也有現在的。
帶著沉沉的思緒睡了過去了,一夜沒有睡安穩。
吃過早飯,陳嗣良就派人來到了家中,將婉兒接了過去,范銘一時也有點不舍,畢竟是一起生活了這么久的時間。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維持了平時的模樣,臉上幾乎沒有什么表情的變化,只是在張婉兒回眸的那一瞬間范銘還是忍不住張了張嘴喊了出來,只不過聲音只是在他的喉嚨里打轉,聲音低得連自己都聽不見。
日子還是要一樣的過,能夠這樣安排,對婉兒對范銘來說都是最好不過的事情,這等于給了雙方的一個緩沖的時間,也讓整個事情變得名正言順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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