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熠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一瞬,顧不得再與遲尉寒暄兩句,只留下句“遲哥哥先進來再說”,便疾步走進了院內。
她才想起來!
鄴都城內最繁華的街道有兩條,一是東大街,這里包含了酒樓、茶肆還有大大小小的客棧,是各地往來的商旅之人聚集之地。
二是西大街,這里包含了筆墨、‘玉’石還有各種各樣的商鋪,是城內人最常去買賣之地。
朝廷為了安穩城防,經常有兵士和捕吏在這兩條街巡防,以免有些人在此聚眾鬧事,造成動‘亂’。
可今日,青璣和王炳在藤和齋鬧了許久,周圍圍了那么多民眾,直至她們離開,也絲毫不見兵士或捕吏出面調和。
要知道,藤和齋可是在西大街最是顯目的中心位置!怎會過去那么久,還不見兵差趕來?
所以,她不得不懷疑,他們之前是不是被什么人給提前命令過,不得前去?那么這個人,就絕不會是吳家的人,他究竟是誰?
衣熠心內煩躁不安,腳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兩分。
“姑娘?您這么匆忙,是發生了何事?”遲尉跟在衣熠的身后,走進內室,看著她焦灼不安的來回轉圈,便出聲問道。
“遲哥哥!”衣熠皺著眉頭,沉重的說:“我們遇到大麻煩了!”
“姑娘說的可是銀錢被騙之事?”遲尉略一思索,之后神秘的一笑,輕聲安撫道:“姑娘不必心急,您看,這是什么?”
說著,遲尉便從衣袖里掏出一個重重的荷包,拆開結繩,將荷包往桌面上一倒。
頓時,“嘩啦啦”一陣輕響,自荷包里倒出了眾多大小不一的銀塊,堆了手掌那么大的一塊地方,摞出尖尖的一個角出來。
“姑娘且不必再為銀錢之事煩憂,只是這里的銀錢,就足夠姑娘再多開兩間鋪面的了。”遲尉指著桌面上的銀子,笑的很是開懷。
衣熠瞪著眼看著桌上的這些銀兩,心里雖然好奇這些銀兩的來處,但此時也顧不得再多做詢問。
“不是的,遲哥哥!”衣熠搖了搖頭,急道:“現在不是銀兩不銀兩的事情!而是有人盯上了我們,怕是要把我們趕出鄴都城呢!”
“趕我們走?”遲尉略帶驚詫,面上不解:“是誰要這么做?又為何要這么做?”
衣熠再次搖頭:“我也無從知曉,只是今日發生之事太過荒謬!我本以為是吳家搞鬼,可細思下來,發現這個對我們出手的竟不是吳家人,反倒是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大人物。”
“大人物?”遲尉聽到衣熠語氣太過嚴重,不由也皺起了眉頭:“我們來到鄴都的時日尚短,何曾得罪過什么大人物了?”
“這也是我最不解的!”衣熠說著,又開始焦躁的在室內轉圈:“若說我得罪了誰,那也就只有在金‘玉’樓一案中,我指證吳家公子,讓他入了大牢,從而惹怒了吳家。除此之外,我只去過一次廷尉府和金‘玉’樓,期間還一直都有葉飛飏跟隨。剩下的時日,就一直在小院里度過,何曾遇到過什么大人物?更休談得罪了誰!”
衣熠邊回憶著這些時日的作為邊搖著頭恨恨道:“一個吳家,就‘逼’得我不得不落入宋何這個老狐貍的手上,即使心內不愿,也要做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樣聽憑調遣,做他們的擋箭牌!僅是這個就足夠我戰戰兢兢,掙扎求生了!我又哪敢再節外生枝,多惹事端?”
衣熠想著這些,心下凄楚,忍不住落下淚來:“一個兩個,我都尚未解決,現下又出現了三個四個!遲哥哥,我是不是太過無用,枉負了你們的期盼?”
遲尉看著衣熠偷偷地抹著眼淚,心里亦是有了酸楚。
姑娘是越發的瘦了。
他雖每日走的都早,卻經常能聽到青樞在廚房嘟囔,說是姑娘胃口越發的不好,做好的吃食這邊端進去,那邊便又原樣端了回來。
有時他也起夜,但每次都能瞧見姑娘的窗子里透著微弱的燭光,直到天‘色’漸亮時才逐漸熄滅。
姑娘也不愛笑了。
她原是最愛笑的,常逗得先帝笑得合不攏嘴。即便在逃亡之時,她也經常苦中作樂,讓眾人的神情放松下來,沒有那么難過。
可是現在,他在她臉上見到最多的動作便是皺眉,一雙小鹿般的眼睛里再沒有之前的無憂無慮,而是掛滿了思慮和擔憂。
他看著衣熠瘦削單薄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
他們只是將他們的期望一股腦的堆到了姑娘的肩膀上,‘逼’著她扛起來。
卻從未有人問過她,過這種又苦又累的日子,她是否愿意。
她只是默默的扛起來,背負著眾人,一步一步向前走著。銀錢,她要自己去賺;親友,她要自己去守;國仇,她要自己去復;家恨,她還要自己去嘗。
沒有人能讓她依靠,一切都只能憑她自己去努力,去付出。
或許,他們都理解錯了。煜兒將她送出宮,也不過是想讓她好好活著,快樂的活著。
是他們,將姑娘‘逼’到了這條路上,回不了頭。
“姑娘何出此言?”遲尉的聲音有些顫抖:“無用的應該是我們才對!什么都幫不上姑娘,只會給姑娘平添煩憂!”
衣熠用力閉了閉眼,將滿腹的心酸疲憊壓了下去,聲音也逐漸恢復到平靜:“我失態了,還請遲哥哥見諒。”
遲尉心中充斥著滿滿的自責,他放緩聲音勸慰著:“若姑娘覺得累了,倦了,那我們便離開這鄴都城!”
“不可!”衣熠猛地轉過身來,用力搖了下頭:“我們不能走!月蘿阿姊還在宮里,我怎能拋下她?”
遲尉心里苦笑,姑娘啊!您看看現在的情勢。
我們手中既無足夠的銀錢,又無可用的人手,如今這城內還有眾多想要致我們于死地的人,只憑著一腔熱血,又能作何?
他心里雖然這么想著,可嘴里卻吐出另一番說辭:“姑娘放心吧,就算我們走了,這宮里還有青權和‘玉’衡在呢!她們定能照顧好月蘿姑娘的!”
“遲哥哥在說什么傻話?”衣熠眼神里有著不贊同:“即便她兩人將月蘿阿姊照顧的再好,我也不能離開這里!月蘿阿姊是我唯一的血脈至親,自是她在哪,我便在哪的。”
“姑娘何苦非要在鄴都城呢?”遲尉苦口婆心的勸道:“就算我們離開鄴都,尋個別的地方,我們也一樣能收到宮中的消息。”
“那怎能一樣?”衣熠皺眉反駁道:“就算是我們躲去離這里最近的郡,待我接到從宮內傳出的消息至少也要晚個七八日,若這期間月蘿阿姊出了什么事,那該如何是好?”
“或者我們躲去城郊,這城‘門’開關也僅需一晚……”遲尉又想了個主意。
“遲哥哥!別說一晚,便是一刻我也等不得!”衣熠神‘色’堅定,說出的話也是擲地有聲的。
“姑娘!”遲尉見衣熠如此倔強,不由直言相告:“姑娘既然都看清了現今的情勢,應知撤離鄴都城才是我們現今最好的抉擇!只為了余月蘿一人……”
“并非是最好的抉擇!”衣熠打斷了遲尉的話,神態極是堅決:“若我能查到是誰在針對我們,那此事便有可能解決,我們就無需離開鄴都。”
“且不說此人能否查到,就算是姑娘查到了,又能拿他如何?他們是官!我們是……我們是囚!”遲尉苦口婆心道:“何況就算能求得那人收手,錢府一事,姑娘又該如何處置?難道就要聽憑宋何老賊的差遣,做他們的擋箭牌?”
“說來說去,我倒是明白了!”衣熠看著遲尉,目‘露’遲疑:“遲哥哥,可是怕了?”
“并非是我怕了!”遲尉被衣熠的話險些氣個倒仰:“只是姑娘可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今的局勢如此!若是姑娘聽我的,不止合了那神秘人的愿,也同樣解了宋何給姑娘布下的陷阱啊!我竟不懂,姑娘為何不肯顧應大局?”
“大局?”衣熠嗤笑一聲:“這世上的局千千萬!解局的手法也各不相同!既然他們給我布了局,我自會想轍解局的!何必非要拋下月蘿阿姊不可?”
“姑娘可知,有些人若是犧牲的值得,那還是……”遲尉聲音低沉,可語氣里卻含著濃濃的血腥味來。
煜兒為了衣熠可以舍下‘性’命,那他亦會為了姑娘的安危,拋下所有人,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不要再說了!”衣熠用手捂住耳朵,看著遲尉的眼神里透著陌生:“遲哥哥,你定是累了!回去歇息吧!”
“姑娘!”遲尉的面目依舊淡淡的,可說出的話卻讓衣熠有些害怕:“姑娘這般一意孤行,可有想過萬一事情的結局不如姑娘所愿,那姑娘可會食得什么樣的后果?
我們是姑娘的人,自是姑娘說東,我們便往東去,姑娘說西,我們便往西趕。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們亦是無怨無悔。屬下們說的話,也都是為了姑娘著想,還望姑娘您好好想想吧!”
說罷,遲尉便躬身揖禮,而后頭也不回的退下去了。
“我……”衣熠看著遲尉退出去的背影好半晌,將頭撇到一邊,無言以對。
可也在這時,她的眼角瞥到了‘門’后的事物,頓時,一道電光將她腦中的疑慮劈開了些,有了新的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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