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這家伙孤身一人記憶混亂，連口音都顯得極為怪異，羽月一家以為他是被奧術能量的沖擊傷了腦子，也沒有過多追究，還是不出意外地收留了這個可憐的病患。

    連續三天，蘭洛斯依靠著睡眠逐漸恢復了氣力，也慢慢習慣了魔力透支對精神帶來的沉重負擔。而羽月夫婦也沒有放任他不管，每天結束工作，都會找來藥劑師和奧術師幫他緩解結晶病變的侵蝕。

    終于，在第四天的時候，幾乎在床上躺到長草的蘭洛斯總算是能正常行動了。而下床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以前有魔法，隨時隨地，一個清潔術就能去除油污，蘭洛斯都快忘記泡澡是個什么感覺了。現在，老天給了他重拾回憶的機會。

    自嘲一笑，蘭洛斯從空間袋中取出毛巾和換洗衣物，慢悠悠走出了房門。

    這幾天來，他也算是初步了解了羽月這一家三口人的作息，整個上午都不會有人待在家里，即使家里待著這么個陌生人，他們依舊沒有說留個人來監視或怎樣。

    是該說心大呢？還是說太信任我了呢？

    蘭洛斯搖了搖頭，不過臉上那淡淡的欣慰和喜悅，卻暴lu他的情緒。沒有勾心斗角，沒有相互猜忌，這種忙碌充實的簡單生活，令蘭洛斯羨慕不已。

    無論艾薩拉在這個世界的歷史評價如何，至少，她一手創造了這樣一個能夠保證人人安居樂業的社會，單就這一點，她就無愧女王的稱呼，無愧那萬千暗夜精靈的尊崇與敬仰。

    話說回來，是誰說我被永恒衛士擊斃了來著？我連他們的面都沒見過，謠言真是可怕。

    身體上的緩和，讓蘭洛斯有了精力去胡思亂想，一邊沉思，他一邊褪去上衣走進了浴室。

    在奧術的推動下，一萬年前，這些暗夜精靈的生活不僅說不上落后，反而先進得令蘭洛斯這個從未來而來的現代人羞愧難當。

    浴室的空間足夠寬敞，不僅有使用魔法水晶的水元素生成裝置，還有魔法燈具、通風和暖氣設備，甚至還有實木打造的浴缸、盥洗臺和全身鏡。

    看著清晰得連自己汗毛都能看見的光滑鏡面，蘭洛斯不由嘖嘖稱奇。要知道，一萬年后的人類，不少都還在使用銅鏡。如果永恒之井不炸，鬼知道艾澤拉斯的發展會走到什么樣的高度。

    不過，古暗夜精靈對永恒之井如此的依賴，真的能成為推動進步的源泉嗎？還是說，反而成為了固步自封不思進取的原因呢？

    打量著鏡子里那個赤膊的精靈，蘭洛斯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了身上那如同被誰甩了一身墨汁似的點點痕跡。左臉一直到胸口的部分尤其顯眼，由于結晶化失去了皮膚原有的彈性與韌性，現在的他連轉個頭都變得極為別扭。

    包括胳膊、手腕、胸腹，到處都呈現出大小不一的不規則病變。

    乍一看，還真是嚇人。

    緩緩伸手撫摸左臉，那堅硬的質地，令他神色沉重。但很快，他眼中閃過一抹疑惑。手指撫過結晶部分表面時，隱隱傳來一些凹凸不平的感覺。

    探頭靠近鏡面，蘭洛斯聚精會神，終于是看清。在結晶部分的表層，一粒粒懸掛的突起無規律地四散分布。

    這是什么？

    眼看突起與結晶部分連接不穩，蘭洛斯猶豫片刻，便伸手扣了一些下來。整個過程沒有絲毫的痛感，仿佛這些突起與結晶根本不是同一種東西。

    可他很清楚，就算是結晶病變，但這一部分也是屬于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血肉。最開始在羽月家醒來那天，他可沒有摸到這種東西。

    隨著蘭洛斯攤開掌心，將那幾個半圓顆粒放在燈光之下，一閃一閃的藍紫色反光不斷沖擊他的視線。

    難道，是汗漬？

    如此形狀和大小，讓蘭洛斯腦子里不可抑止地冒出荒謬的猜測。可隨著他從身上病變處刮出越來越多的結晶顆粒，他對這個猜測，反而越來越肯定。

    就算不是汗漬，也極有可能是病變處的代謝物，或者是排出的永恒井水結晶。

    雖然無法使用魔力，但達拉然之眼本就具備著能量，蘭洛斯眼眸中閃耀起紫色的微光，很快便確定這些顆粒的成分。

    純粹奧術能量的濃縮，幾乎沒有任何雜質。

    想到自己身上居然能長出法力水晶，蘭洛斯一陣皺眉，心里怪異得很。但看著這些能夠在人類王國賣出高價的能量結晶物，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抹靈光。

    “啊！你，你，你干什么呢？！”

    浴室外，淺綠發色的精靈少女伸出劇烈顫動的食指指著他，臉色緋紅，驚慌失措地大聲喊叫著。

    “哦，珊蒂斯回來啦。我正想洗個澡呢，你要用浴室嗎？”

    這丫頭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蘭洛斯一臉疑惑地轉過頭去，同時心里還有些無奈。你們暗夜精靈不是崇尚自然嗎？平時的衣著不都比較野性開放嗎？咱又沒有全luo出鏡，你這是慌個什么呢？

    也不知道是因為腦子最近不靈光，還是怎么，蘭洛斯鬼使神差地接著說道：“要不，一起？”

    聽到這話，少女目瞪口呆，幾欲暈厥。她當然不是因為蘭洛斯lu出上身而害羞。就算這家伙正彎著腰，用兩手抓緊褲頭，顯然是正要在鏡子前將他自己徹底扒光，珊蒂斯也不覺得有什么好害臊的，或者有什么不堪入目的。

    問題是，你個笨蛋好歹先把門關上啊！

    緊咬銀牙，女孩兒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了出來。想起母親前幾天說的話，她這才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

    是了，這家伙魔力透支那么嚴重，還有奧術侵蝕，腦子或許真像母親說的那樣受到了創傷。不能怪他，不能怪他……

    “那個，蘭洛斯？”

    “嗯？”不知道為什么，在珊蒂斯勉強露出的笑容中，蘭洛斯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絲不受尊重。

    “那個，你要洗澡的話，得先關上門哦，像這樣。”

    “……”看到珊蒂斯語氣輕柔，將房門緩緩關上，蘭洛斯眉頭一顫，終于是找到了方才那種奇怪感覺的出處。

    咔！

    剛關上的房門突然又被打開，珊蒂斯依舊帶著那張勉為其難擠出的笑容：“你看，很簡單吧，來，現在你自己試一下。”

    “……”被對方抓住手掌，搭在門把上，蘭洛斯徹底凌亂了。這，這是把我當智障看了嗎？

    但是，迎著女孩兒那不加掩飾的同樣的尷尬、別扭和勉強的神態，蘭洛斯怎么也無法讓她失望。只能面無表情地緩緩將房門重新推了回去。

    “看吶，你居然辦到了，真是太棒了！”

    一口老血憋在胸口，蘭洛斯一激動，差點直接將門把扯下。還好，因為渾身緊繃用力而造成的結晶與血肉間撕裂般的痛楚，讓他迅速收回了力氣。

    但是，珊蒂斯最后那雀躍而又天真的笑聲，給他幼小脆弱的心靈，留下了比這痛楚更加深刻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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