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1日,丹下村。
本來已經(jīng)都準(zhǔn)備逃荒的村子,卻因為那個老伯的拼命勸說,都留了下來。
“那個今川家的大人說是要給俺們村糧食的。”老伯向周圍的人保證。這幾天里,也總是有人送來勉強(qiáng)夠全村半天口糧的糧食,讓大家維持度日。
村里自從去年秋天開始,就一直沒有吃上飽飯了。村子中有一小半的人原來是住在鳴海城城下町,自從織田和今川兩家開始圍繞鳴海城你爭我奪之后,就逃難離開了那里,來到了丹下村。這讓丹下村本來就不是很多的田地變得更加吃緊了,但是熱情的村民依舊讓出自己的部分田地給這些難民耕種。
去年秋天,織田家在秋收時發(fā)動軍隊出征,從這里征集了大量百姓去給織田軍當(dāng)輔兵,然而繳獲的糧食,卻一丁點都沒能分給這些臨時足輕。等到這些壯丁回到村子后,就發(fā)現(xiàn)辛苦耕種的農(nóng)田因為沒有按時搶收而遭遇了一場蝗災(zāi),一年的收成化為泡影。村里只得靠著往年就所剩無幾的存糧和婦女兒童收上來的一點糧食度日。本來就只吃兩頓飯的村民們被迫將伙食改成一天一頓,過冬時,村里就餓死凍死了不少老人孩子。
來年開春,村里的壯年們雖然都吃不飽肚子,但也打算鼓足干勁好好春耕,為今年爭個好收成。可是還沒等他們播種完,織田家的武士足輕們就沖入村中,搶走了所有剩下的糧食,無論村長如何苦苦哀求都無濟(jì)于事。幾家拒絕繳納糧食的農(nóng)戶,家里人都被殺光,房子也被燒了。
全村上下徹底陷入了絕望,他們連春耕的種子糧都不能確保了。全村老小出外,在野地里刨野菜,把村子周圍的野菜樹根挖了個遍,也難以糊口,每天都有孩子和老人餓死。殘存的人們,也一個個瘦骨嶙峋。
然而,在前幾天,逃荒的農(nóng)戶們卻返回了村子,他們說有一位好心的大人會用軍糧來救濟(jì)他們——救濟(jì)敵對國家的百姓。
雖然每天都有十幾個騎兵送來幾袋糧食,但是老實的農(nóng)戶們見慣了武士的作威作福和冷血,沒有幾個真的相信,那個好心的大人真的會來。即便如此,他們也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那虛無縹緲的救濟(jì)上,全村老小都在村口翹首以盼。
2月11日清晨,聚集在村口的村民突然爆發(fā)了一陣騷動。緊接著,就有十幾個壯年小伙興奮地沖進(jìn)了村長的家。
“村長,來人了!三河那邊來人了!”小伙子們興奮地喜極而泣,“看到了!看到了!打著紅葉旗幟的車隊,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看到上面好多好多袋糧食啊!”
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的村長,也不管一把老骨頭,和小伙子們一起沖到村口。這時,雨秋家的牛車隊已經(jīng)到了近前。為首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青年,正用微微有些發(fā)紅的雙眼,同情地看著農(nóng)戶們。在他身后,是一個半大的孩子,筆直地舉著一面畫過的楓葉旗幟。在他們身后,每一個車隊的成員,都插著印有紅葉的靠旗。而牛車上,則裝滿了一袋一袋圓鼓鼓的糧食。
餓壞了的村民們一窩蜂地涌了上去,圍住了車隊,猴急似的想立刻把糧食從車上拽下來,仿佛晚那么一會兒糧食就會飛走一樣。
“不要急,不要搶!”車隊里的足輕們努力維持著秩序。
“鄉(xiāng)親們,不用著急,糧食絕對夠的!”雨秋平站在一輛牛車上喊道,“每家每戶報上人數(shù),大人領(lǐng)一大袋糧食,小孩領(lǐng)一小袋,都夠的!放心!”雨秋平壓了壓手,示意村民們不要哄搶,“這里的糧食都是給你們的,待會多出來的全部放在你們村長那里!”
“謝謝大恩人!”“謝謝武士大人!”農(nóng)民們這才意識到面前的也是個武士,紛紛停止了搶奪糧食,跪在地上磕頭。
“都起來吧,快點領(lǐng)糧食了!”雨秋平笑道,“大家去五個地方排隊!”雨秋平指了指自己五個足輕大將的位置,“那里的足輕們會幫你們把搬不動的糧食搬回自己家里,有什么要求直接跟他們說,別客氣!”
“小人家里五口人,兩個小孩。”那個前些日子逃荒被雨秋平遇見的老伯到了福島安成的地方排隊,第一個就排到了。
“好,三大口袋,兩小口袋!”福島安成吆喝了一聲,幾個足輕立刻從馬車上搬來了糧食,“老伯,要我們幫你送回去嗎?”
“不用不用,豈敢勞煩各位軍爺!”老伯點頭哈腰地說道,但是五個已經(jīng)餓得皮包骨頭的人,卻很難搬動這五袋糧食。
“水原子經(jīng),子平,你們幾個幫他們搬回去。”福島安成見狀就朝旁邊的幾個足輕努了努嘴,那幾個足輕立刻熱情地迎了上去,幫老伯搬著袋子,跟著老伯一家往村里走去。
“有什么要求盡管說!”福島安成對著排隊的農(nóng)民們說道,“我們兩百個兄弟以前也是過窮苦日子的,大家有點難處就是要互相幫助嘛!”
“大人說的對!”周圍的足輕們轟然響應(yīng)。
“阿婆,您是不是生病了啊?”御前崎仲秀看著面前的中年婦女不停地咳嗽,出言問道。
“沒事沒事,這位武士大人,”婦女又止不住咳嗽了幾聲。
“小早川彌七助,你去幫阿婆拿點草藥來,一起送回去。”御前崎仲秀對身邊的足輕說道,又轉(zhuǎn)過頭面向阿婆,“阿婆,你可要保重身體啊。”他邊說邊壞笑著看向阿婆的兒子和兒媳婦,“還等著您抱孫子呢!”
那隊年輕夫婦臉色一紅,一家人千恩萬謝地帶著幫忙搬運(yùn)的足輕回家去了。
……
時間已經(jīng)快到了中午,賑濟(jì)的發(fā)放也基本完成,每家每戶都領(lǐng)到了糧食。多余的存糧,也都被送到了村長的家里去。雨秋平寫了張字條,交給那個名叫穴山信實的傳令兵帶回去,讓留守的直江忠平再釋放10個俘虜。然后,就帶著車隊準(zhǔn)備離開。
然而,還沒等車隊掉頭,村里的百姓們就紛紛擁出來圍住了常磐備的足輕們,紛紛找到了剛才幫自己搬運(yùn)的足輕,不聽訴說著感激之情。
那個老伯說了半天,忽然看到了坐在牛車后板上,微笑著的雨秋平,突然間向著雨秋平拜倒,用最誠懇的語氣說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大人長命百歲,一生平安。”
這一聲雖輕,但是他周圍的幾戶農(nóng)戶,都忙不迭地向著雨秋平的方向跪倒:“大人長命百歲,一生平安。”
跪拜的浪潮飛快地傳遍了人群,轉(zhuǎn)眼間,村里的兩百多口人就通通跪下了。雨秋平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成為了跪拜的中心,不管是已經(jīng)見慣事實的老人,血?dú)夥絼偟膲研』铮是涉世未深的兒童,都虔誠地向自己拜倒。
“大人長命百歲,一生平安。”
雨秋平匆忙跳下牛車遜謝,但是幾百人的感激聲讓他的聲音顯得那么渺小。雨秋平下令常磐備的足輕們上前扶起百姓,但是才扶起了這個,那個又跪下了,什么都阻止不了這些一輩子老實巴交,土里刨食的百姓向雨秋平真誠地道謝。
同樣是武士,同樣是高高在上的人,百姓們卻分得清善惡。
織田家的武士絲毫不顧他們的生計,一個個趾高氣揚(yáng)強(qiáng)搶民財,動輒拳腳相向,根本不把一條草民的命放在眼里,把全村人逼上絕路。
這家的大人,卻和藹可親,宅心仁厚,居然用自家的軍糧來救濟(jì)素不相識的地方百姓。這家的武士足輕,也全然沒有架子,像是好兄弟一樣,真誠地幫助每一個人。
“諸位,快別跪了!都起來吧!”雨秋平含著淚喊道,“諸位不該向我道謝,是我應(yīng)該向諸位道歉啊!”
雨秋平此言一出,全場登時安靜了下來,一個個農(nóng)民疑惑地看向雨秋平。
“你們都是老實人,一輩子都只是老老實實地工作耕種,養(yǎng)家糊口,本應(yīng)該享受幸福的生活。”雨秋平嘆了口氣,歉意地說道,“是我們這些武士,為了一己私利互相征伐,將無辜的你們卷入戰(zhàn)火,害得你們流離失所,饑寒交迫。”雨秋平含著淚水,使勁一鞠躬:“我跟你們說聲對不起!我一定會盡力減輕你們的痛苦。我雨秋平,說到做到!”
雨秋平這一鞠躬,原本站起來的百姓們紛紛再次痛哭流涕地跪下了,感激聲越發(fā)的強(qiáng)烈。
“這位前田大人,”雨秋平拉過了一旁同樣感動的有些發(fā)愣的前田利家,“他是織田上總介大人身邊的親信,他來這里是為了給鄉(xiāng)親們一個保證的!”
“額…嗯!”前田利家愣了一下,看到無數(shù)看向自己的目光,忽然有些語塞。在百姓們淳樸真誠的目光中,他實在無法像織田信長所說的那樣隨便承諾,日后再毀約。
他一挺胸,無比真誠地保證道:“在下代表織田上總介大人向鄉(xiāng)親們保證,像之前那樣,強(qiáng)搶糧食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fā)生了!我愿意用性命擔(dān)保!”
事情告一段落后,雨秋平真的準(zhǔn)備離開了。可是村里的百姓們卻依依不舍地跟了出來,一定要雨秋平留下名諱。
“全村上上下下,每家每戶都會為大人立長生碑祈福,至少要知道大人的名諱啊。”村長拉住雨秋平的馬韁,不讓雨秋平離去。
“那好吧。”雨秋平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馬印和常磐備的靠旗,“看到這紅葉,就是代表著我雨秋家。我叫雨秋平,你們可以稱呼我為雨秋紅葉。”
“大人,敢問那三個字…是哪幾個?”村長再次問道。
“下雨的雨,秋天的秋,平安的平,”雨秋平輕聲囑咐道,“一年有了豐富的降雨,秋收時一年的收成也就有保證了,希望你們今年能夠平安。”說罷,就策馬離開。在他的身后,是百姓們?nèi)绯彼沅佁焐w地的感恩聲。常磐備的足輕們雖然送出了千辛萬苦運(yùn)送的軍糧,放棄了拼力奮戰(zhàn)捕獲的俘虜,可是他們的士氣,此刻卻前所未有的高漲。
天野景德在身后,看著雨秋平的背影,心中說不出的悸動。
“仁者愛人,人恒愛之。”天野景德輕聲感嘆道,“在下當(dāng)日沒有選擇錯,果然沒有跟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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