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回來了吧。”江言想了想自己現在的身份，語氣有些微妙地回應了莉莉的問題，隨后不等對方細問，又問道：“久別重逢，你還沒吃飯吧？要不作為見面禮，我請你一頓？”

    “可以嗎？”莉莉微微歪了一下小腦袋，問道。

    “當然，不用跟我客氣，現在哪怕是最高級別的套餐，我也請得起哦。”江言對著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然后他站起身來：“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幫你買吧，順道問一下，你喜歡吃什么？”

    “都可以。”

    “那好，稍等片刻。”

    讓少女坐下等候，江言轉身又跑了一趟柜臺，拿出晶卡隨意地挑了一份最貴的套餐，想了想，又點了一份餐后甜點。

    不一會兒，江言就端著食物回到了莉莉面前，將手上的餐盤放到餐桌上：“請用吧。”

    莉莉看了一眼餐盤里隱隱透出絲絲讓人感覺舒適的靈力氣息的、那一塊塊明顯出自精靈獸的優質肉丁，還有同樣應該是用特質靈液澆灌出來的散發著沁入肺腑的香甜氣息的蔬果拼盤，眼里閃過了一抹驚異。

    雖然沒有吃過，但她完全可以從賣相上就判斷出來，江言請她的這一頓的花費絕對不會小，甚至可能很多研究員都不一定能隨意消費。

    但望著對面江言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的樣子，莉莉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拿起刀叉就吃了起來。

    少女的嘴巴小口小口地嚼動著，宛若一只小松鼠似的。動作不輕不慢，比起江言的吃法顯然要有氣質得多了，配合那可愛得如同精致的人偶般的容顏，又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觀感。

    比較可惜的是，這個‘人偶少女’的肌膚有些透著不健康的蒼白之色，卻也因此而更加讓人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憐惜之情。

    江言微笑著，就這么看著她緩緩進食，內心里莫名地有種在給自家的寵物喂食的新奇體驗。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江言的手伸了過去，落到了莉莉的腦袋上，輕撫著那柔滑如紗巾般的淡金色秀發，就好似在給寵物順毛一樣。

    “！”

    莉莉自然感受到了江言的行為，她進食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轉頭呆呆地看了江言一眼后，卻沒說什么，回過頭又繼續吃了起來。

    ‘啊嘞？’

    反倒是江言自己，有些被自己下意識的舉動驚到了。不過醒悟過來后，他卻沒有停止，反而繼續揉弄著女孩的頭發。

    ‘不知不覺就出手了呢……看來殘靈人格的某些習慣也繼承了下來？不過，不得不說，這女孩的反應還真讓人有種像對待寵物似的逗弄她的沖動，也難怪殘靈人格小時候會把她當做研究所里為數不多的可以舒心相處的朋友。’

    江言回想起了殘靈人格留下的記憶里，那個‘他’經常像是逗弄貓咪一樣給女孩‘投食’和‘順毛’的行為。

    隨后有些不確定地想著：‘……嗯，這應該算是朋友吧？’

    時間就這樣靜靜地流逝著，在這個偏僻的角落位置里，人偶般的少女默默進食，旁邊的黑發男孩則是像個體貼的大哥哥一樣用手放到少女的頭發上，溫柔地緩緩梳理著她的發絲。

    盡管從年紀上來看，女孩似乎比起男孩還要年長一些，但二者身上的氣質卻使得這種場景完全不顯得違和。偶爾有注意到這邊動靜的大人們，見此也都是會心一笑，將其當做了枯燥的研究生活里的一抹心靈的調劑。

    一會兒后，莉莉把江言幫她買的所有食物、包括那塊甜點都吃了個干凈，桌上只留下疊得高高的的杯子盤子，這食量算起來已經比普通的成年人還要多了，但江言卻絲毫不奇怪。身為超凡者，因為修煉所需而導致飯量增大的事非常常見，他自己的食量如果放開了吃的話，會比這還要夸張很多。

    不只是江言，身為龍裔實驗體的她們差不多都是每一個都是大吃貨，因為先天上的身體缺陷，為了改善體質，龍裔實驗體們會本能地渴求能量的補充，特別是富含著高能靈力的食物尤其讓她們喜歡。

    “莉莉，吃飽了嗎？還要不要再來一份？”

    “不了。”

    放下了刀叉的莉莉，轉頭就開始呆愣地注視著江言。

    “呃，莉莉，稍微注意一下啊……”江言看了看她的臉，隨后略顯無奈地抬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唇角。

    “……？”少女歪了歪腦袋。

    “……算了，你別亂動。”江言扶了扶額，然后伸手從餐桌上的餐巾盒里抽出了一張紙巾，折疊了一下，動作輕柔地放到少女的臉蛋上擦拭了起來，將她不小心沾上的一些甜點的殘渣給擦干凈。

    整個過程中，莉莉都是一動不動地任由江言施為，反而是微微瞇起了雙眼，似乎對此已經完全習慣了。

    不過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她那雙清澈如湖泊般的碧青色眸子里，隱約浮現出了一抹懷念和欣喜之色。盡管這份情緒波動很小，但確確實實存在著，讓少女身上如‘人偶’般的氣質褪去了一些，多出了一些屬于‘人’的氣息。

    “好了。”

    擦完后，江言把紙巾捏成一團捂得緊實了，隨手往旁邊一丟，然后看也不看順著一道完美的弧線落入墻角垃圾桶里的紙巾球，轉而對上了莉莉已經恢復了平靜的雙眸。

    “莉莉，你說你們這一次回來是為了身體檢查吧？只有你一個？”

    “不。”莉莉微微搖頭，輕聲道：“大家，也都回來了。”

    “這么說來……”江言聞言，兩眼一瞇，想到了記憶中的某個使役著地龍精靈的金發男孩的身影。

    雖然那段時光是屬于殘靈人格的人生經歷，但那也同樣是江言的一部分，相當于分身般的存在，那么，不論是殘靈人格的快樂還是憤怒，都跟他沒有什么兩樣。

    江言不會忘記兩年前自己的真靈剛蘇醒的時候，身體內那殘留下來的大量傷痛所帶來的糟糕感覺。

    ‘也回來了嗎？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那個時候的仇給報了吧。’

    “……言？”

    暗中做著決定的江言，被少女的聲音拉回了注意力。

    “啊？嗯咳，怎么了？”

    莉莉沒有在意江言的走神，而是問道：“這一次，你還會離開嗎？”

    少女的語氣里，罕見地透出了一絲緊張之意。

    江言一愣，對上莉莉的目光，發現這個在他的‘記憶’里一向情緒波動非常稀少、仿佛對外界的一切都漠不關心的女孩，此刻的眼神里居然明顯透出了一抹忐忑。

    隨后，他忽然笑了，點了點頭說道：“不會了，現在的話，我應該會經常留在研究所里。”

    “……那，就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的少女，唇角微彎，浮現出了一抹很淺、卻莫名地能夠觸動人心的微笑，眼里浮現出了雀躍的神色。

    “下次，不要突然離開。”隨后，她收斂了笑容，一臉平靜而又帶著絲絲認真地對著江言，同時探出手，將白蔥般的小拇指彎起舉到江言面前：“約定好？”

    “呃？”江言微楞了一下，看著這個令他懷念的動作，“你還記得這個小‘儀式’啊……”

    在這個世界里，是沒有流行用手指頭拉勾定下約定的行為的，之所以莉莉會有這個動作，自然是出自于以前江言的那份殘靈人格的功勞。

    當時，偶然從真靈封印中漏出去的一些本能記憶，讓那份殘靈人格從小就具備了與其他的同期實驗體不同的意志和性格，鶴立雞群。孩童之間互相勾指立約的行為，便是其中之一。

    “言……約定好！”少女見江言沒有立刻回應，便加重了語氣催促道，小指頭更進一步遞到江言面前。

    “行行！莉莉，如果下次我要離開，至少我會先告訴你，就這樣約定可以了吧？”江言無奈，只好承諾道，同時乖乖伸手勾住了她的指頭輕輕地搖了搖。

    “嗯！”完成了約定的少女，臉上沒有異樣，不過眼中又浮現出了高興之色。

    江言見此，略微好奇地問道：“莉莉，你比起兩年前，似乎更像是‘人’了？”

    “人？”少女不解地看著他，眼里透出疑問。

    “我是說，你比起以前來說，感情豐富了很多嘛。”

    在研究所里培養出來的人造龍裔實驗體們，初期基本上都是被當做戰場兵器的定義來接受教育的，哪怕是江言也不例外，因為身為兵器，不需要太過豐富的個人感情，反而感情過多的話還不利于控制。

    除了必備的戰斗技巧、知識之外，以及對帝國的忠誠心之外，研究所不會教給這些人造龍裔實驗體們任何的多余情感。

    在上頭的人看來，他們最好是變成除了戰斗和執行任務之外，其他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形殺戮兵器。

    只有在某些特別的龍裔實驗體，展現出了優秀到一定水平的資質潛能后，才會被研究所進行進一步的心靈思想上的補完教育，比方說每期競賽中總是名列前茅的那幾個。

    因此，基本上所有的實驗體小時候都沒有太豐富的個人情感。唯有213號的江言，是那時候最特殊的一個異類，哪怕沒有任何人教導，他也能夠憑借生來的本能就無師自通地領悟到身為‘人’所該有的喜怒哀樂，形成鮮明的個性。

    而正是受到他的影響，那一期的幾個優秀生，比如說81號，都提前或多或少地逐漸有了自己的個性。

    不過相比于其他優秀生，莉莉卻是比較特殊的，似乎是天性就如此，她的外在情感表達一向都很淡薄，常常像個人偶一樣任人擺布，或許，這也是江言的殘靈人格在那時候經常找她的原因吧。

    但一直到江言兩年前離開研究所為止，這個女孩都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

    現在看來，在他離開后的兩年里，這個女孩反倒是開始脫離那種‘提線人偶’般的狀態，變得更像正常人了，也不知道期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不懂。”莉莉還是表示疑惑，眼神顯得有些呆滯，似乎是在內心里思考著江言剛才的話里的意思。

    “行了，別太在意。”江言抬手拍了拍她的頭將其發呆的狀態打斷，笑著道：“暫時不理解也沒關系，反正那是好事。”

    “……好事？”

    “懂得高興，當然就是一件好事啊。”江言對著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你看，就像我這樣，如果能多笑一笑就更好了。”

    莉莉仍舊是不解地歪了歪腦袋，盯著江言的笑臉上看下看了一陣子，一直到江言笑得都有些僵硬的時候，她忽然露出了一副恍然之色，然后抬起自己的雙手放到臉蛋上，食指分別按住了自己的兩邊唇角，往上一推。

    “笑……這樣？”少女呆呆地問道，被手動擺弄出來的笑容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就像是小孩子在做惡作劇時的擺弄的鬼臉一樣，卻有顯得很是可愛。

    “……噗——！”

    被這么一逗，江言擺出來笑容不由得變得真切了很多，“哈哈哈……雖然不太對，不過這確實就是‘笑’了，不過……算了，什么時候你如果可以像我這樣不用手，自然而然地笑出來就更好了。”

    “哦。”莉莉放下手指，讓略微搞怪的臉蛋表情恢復了平靜，隨后地點了點頭，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堅定：“我會做到的。”

    ‘不錯，雖然看起來面部表情還是不多，似乎是不太習慣的樣子，但眼神的變化卻比較明顯呢。’

    “吶，莉莉，你們這一次回來研究所里，除了身體檢查，還有什么事嗎？”江言想著今天剛入職，盧克斯那家伙也沒給自己安排什么工作，干脆去隨處逛逛，便對莉莉邀請道。

    難得兩年沒見了，雖說是殘靈人格留下的記憶，但這個女孩給他的感覺便是依舊是有些親切，或許是兩人之間的相性吧——嗯，有點像是‘飼主’和‘寵物’那樣的關系。

    “如果沒事的話，下午要不要一起去逛逛？”不知道是不是殘靈人格留下的影響，江言總感覺對面這個女孩的話，會有種擼貓一樣的沖動和親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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