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哈爾，看到我，是不是很驚喜？”江言以一種貌似鄰里之間打招呼的方式，面帶微笑地蹲在演習場的一角被挖出來的一個深深的土坑旁邊，對著底下空洞里的哈爾招手。

    然而落在哈爾的眼中，卻只讓他感覺到一陣心驚肉跳。

    下意識地，他就想要逃跑。

    然而剛要有動作，江言就忽然一掌拍在了地上，冰藍色的靈芒閃爍而出，瞬間化為極致的寒氣往著地下空洞蔓延了下去，眨眼間就將下邊的空洞內的石壁全都渡上了一層堅冰，仿佛牢籠內的鐵壁一樣。

    要不是哈爾見機得快，瞬間跳起了一下避過了寒冰蔓延的那一瞬間，不然他的雙腳或許也會跟石壁一起被寒冰凍住。

    幸好敵人似乎有意手下留情了，哈爾重新落地后，腳下的冰霜已經不再擴散和蔓延，讓他可以暫時正常地站立在冰層上。

    哈爾臉色難看地抬腳用力跺了跺，發現自己暗暗灌輸了靈力強化過的腳力，卻居然無法將冰層踩出一絲裂痕。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試探過后，哈爾便確認了這層堅冰壁牢不是他一招半式就可以打破的，內心忌憚一邊開始在內心中給地龍發信號，一邊半真半假地好奇對江言問道。

    他現在處于甕中之鱉的危局，這問話有大半是為了拖延時間。

    為了方便地龍按照戰術作戰，在一開始塵霧徹底散去之前，哈爾就跟著地龍一起借助它的天賦能力潛入了地底下，不然如果留在了地表上，敵人面對地龍的無賴戰術沒有辦法的時候，或許就會將目標放到哈爾的身上。

    一起潛入地下后，哈爾先讓地龍隱秘地在演習場的某個偏僻角落的地底下的十多米的深度之中挖出了一個簡陋的空洞作為臨時藏身之所，哈爾就獨自在待在了空洞里，然后就跟地龍分開了。

    不用在分心照顧身為契主的哈爾之后，地龍就可以更加輕松地在地底下潛行，可以隨時按照戰術抽身而退返回地下休整恢復，明顯大幅度地提升了自身的機動性和靈活性。

    可惜，現在戰術都還剛剛起步呢，哈爾就被敵人給逮住了，原先的戰術自然也直接告吹。

    “你是什么時候產生了‘你躲藏得很隱秘’的這種錯覺的？”江言笑瞇瞇地道：“既然知道了你們躲進了地底下，那么我自然會順著這條線索開始搜查。被挖開、翻新過的泥土，難免會跟周遭原本的環境有些異常的不協調之處哦，只要順著這些痕跡追蹤過來，難道很難找嗎？”

    “怎么會……我們明明有做過偽裝的！”哈爾不太確信地繼續問著，拖延時間的同時也是在繼續試探情報。

    只要再拖一小會，相信地龍很快就會過來救援他，另外哈爾也是真的好奇江言尋找到他的方法。

    “這我可沒必要欺騙你。”江言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該不會忘了吧，當年我們學習追蹤術相關課程的時候，觀察、分析、最終找出環境情報信息里的異常線索，這一項我可是格外擅長的，你難道真以為自己倉促之下的偽裝能夠不露分毫破綻？”

    聽到這個，哈爾不由得啞口無言了，也認可了江言的話語。

    當年的江言，就算只是殘靈人格的狀態也依舊繼承了他異能里的很多特性，像是精細入微的控制力、過目不忘的記憶力、超絕到近乎非人的計算力、數據分析能力……憑借著這些，殘靈人格從小就大幅度優異于跟他同期一起成長的那些實驗體。

    追蹤術這一項課程訓練時，江言的表現也是優異地堪稱異常，比方說，研究人員隨機在野外制造出上百個腳印的痕跡，江言只要掃一眼，就可以在短短三五個呼吸時間里分析出這些腳印的數量是由多少人留下的、人數之中的男女比例、各個腳印主人的年齡、行走習慣、體重、腳印殘留的時間段……這樣的種種信息情報。

    甚至，結合心理學的課程所得后，江言就連這些腳印的主人在留下腳印時的情緒狀態，也可以大致上分析出來，在不依靠‘時光影像回溯’、‘氣息追跡’之類的超凡異術的輔助前提下，他利用自身的天賦優勢，幾乎是將平凡境界的追蹤術發揮到了極致。

    這在當時給了同期的小伙伴們、以及研究所的教官們相當大的震撼，哈爾當然也是非常清楚。

    “好了，閑話就到此為止，讓我們開始正題吧。”江言略過了這個話題，看了看下邊哈爾陰晴不定的臉色，不由得笑了一下：“吶，你之前似乎很期待這場戰斗，其實我也是一樣的，因為啊……”

    雙手合握，江言開始咔吧咔吧地捏動著拳頭，發出了清脆的骨響聲，很有一副‘咱現在準備湊人了’的經典架勢。

    活動好了筋骨后，江言雙手握拳，身上的冰晶鎧甲開始流轉靈光，就連雙手上也蒙上了一雙拳鎧。

    “兩年前的那一次敗仗，我可是很有些怨念要找你傾訴呢……用拳頭——！”

    下一刻，江言狠狠一跺腳，原本他和哈爾之間還相隔了一層石壁，僅僅在石壁上打通了一個勉強容許人通過的小缺口來讓兩人腳下，如今在江言的這一腳之下，終于轟然破碎了。

    他整個人都伴隨著破開的碎石落了下去，一拳毫不客氣地砸向了哈爾的面門。

    早就從江言的動作中有了預料的哈爾連忙抬臂格擋，同時雙臂上還有一道道仿佛電排線般的靈力光紋顯化了出來。不僅是雙臂，哈爾的全身上下，所有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上都同樣有著類似的靈力光紋浮現，想來就算是被衣服遮擋的地方也是同樣的。

    這些靈力光紋顯化后，哈爾身上散發的氣息頓時就強悍了很多，皮膚上泛著一層微光，有種莫名地更加堅韌了的感覺。

    這并非錯覺，因為這是哈爾早就準備了多時的一個精靈術：「**強化」，一種以靈力增幅身體素質的術式。

    通常來講，精靈使是使役精靈來作戰的職業，高階修為的時候另說，不過在低等修為的時候，精靈使本身往往較為脆弱，很多時候在戰場上都會被當做精靈的弱點來被敵人針對。自然地，有很多人會想辦法彌補這個弱項。

    于是「**強化」這個術式被精靈使們很普遍地用在了補強精靈使一貫的近戰短板上。

    可別小看這個術式。單純地將靈力附加到身體上加強的做法雖然也能做到類似的效果，但那種方式太過于粗糙了，而有了系統規范的術式來運轉靈力后，就像是普通人‘用腳跑的’和‘踩自行車’的區別，花費同樣的力氣，但借助名為‘術式’的工具的幫助后，效果完全不是同一個級別的。

    江言自己也經常使用「**強化」這一項精靈術式，對于哈爾的舉動自然不會陌生，甚至就連哈爾悄悄準備施法的小動作他也是一清二楚。

    不過，江言并未阻止，反而任由哈爾做準備，因為——

    “很好，這樣子，你才能多挨我幾拳啊！”

    江言口中有些興奮地大笑著，身體表面同樣浮現出了強化術式的痕跡，然后借著下沖的趨勢一記重拳砸在了哈爾交叉的雙臂上。

    明明只是十歲和十二歲的兩個少年之間的……或者說小男孩之間的拳腳較量，但聲勢卻意外地巨大，只見得雙方碰撞之處傳出了一記非常沉悶的轟響聲，如同悶鐘擂鼓般震得地下空洞之中的一些碎石都搖晃了一下，一圈肉眼可視的沖擊型氣爆從交擊之處爆發而出，化為呼呼作響的烈風吹得交戰的兩人額前的劉海都是一陣波動。

    “咕呃……”哈爾臉色劇變，發出了苦悶的聲音，只覺得雙臂在強烈的疼痛之余，還幾乎陷入了僵麻的狀態，同時還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大力由雙臂架起的位置壓下，將他的身板都壓得一時不穩，膝蓋半曲地差點跪了下去。

    哈爾的目光駭然地看著江言——對方的這一拳，真的出乎他意料地沉重！

    沒給哈爾重整態勢的機會，江言暢快地咧嘴一笑，又是三兩拳毫不遲滯地轟了下去，甚至沒有憑借著什么武道拳法技巧，僅僅憑借著駭然的蠻力就把哈爾的防守態勢硬生生打出了僵直，雙臂被拳力砸開，使得對方空門大開。

    然后，江言就在哈爾驚懼的目光里一記老拳呼在了他的眼眶上，打得他不由得眼冒金星，視線模糊，意識都恍惚了一下。

    恍恍惚惚之間，哈爾只感覺到自己的衣領被粗暴地拉扯住，隨后在一股大力牽引之下，整個人身不由己地騰空而起，陷入了失重的狀態上升數秒后，才再度感受到了引力的牽引而下落，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堅硬的地面上。

    估摸著剛才的下落高度應該足有六七米，如果不是哈爾的身體上本能地維持著強化術式，這一下可能就得把他再摔得七暈八素，那可是完全沒有防御架勢地直挺挺的摔落，運氣不好的話摔個小內傷都是可能的。

    饒是如此，哈爾也是感覺身體隱隱作痛，緩了三五個呼吸后，他才忍著隱痛強自提神，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只眼睛多半是已經青腫了的半睜著，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入眼的，是熟悉的演習場地以及遠處邊緣地帶的研究所的眾人們。

    ‘被扔回地表了？’心中閃過這個念頭的哈爾，很快又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的正前方。

    江言身穿著通體冰藍色的剔透如水晶般醒目的冰晶鎧甲，如同炮彈般從不遠處的一個深深的土坑之中跳了出來，落在了哈爾前身七八米處，只是膝蓋微微彎了一下，就輕描淡寫地化去了下墜的力道，然后悠然站好，饒有興致地開始用目光打量著哈爾。

    視線落在了哈爾的臉上后，他不由得哈哈一笑，很是愉悅地道：“不錯不錯，就是稍微有一點不對稱……”

    頂著一只漸漸泛起青紫之色的熊貓眼的哈爾忍耐著眼眶傳來的痛感，很清楚對方這一刻在調侃自己的什么，卻不做聲，默默壓住了本能的怒氣，開始分心借契約感應起了自己的地龍的狀況。

    自從他發出指令后，都已經過去了半分鐘以上，但對方卻還是沒有趕到，哈爾就知道，地龍那邊也是遇到麻煩了。

    尤其是在離開地下后，哈爾卻并未發現那只本來應該待在地面上的熔巖史萊姆的蹤跡，他剛才也沒有在江言的身邊看到那只史萊姆，對方現在去做什么了也就不言而喻。

    果然，下一刻，演習場腳下的地面就隱隱傳出來了一陣轟隆隆的悶響，還伴隨一陣陣著輕微的搖晃感。

    隱約間，透過厚厚的土層的阻隔，哈爾還能聽到地底下傳出來的一些輕微的怒吼聲。

    “在想你的地龍嗎？”似是知道了哈爾的想法，江言嘿嘿一笑：“你不用指望它了，那家伙現在想必正忙著陪小白‘玩耍’！”

    江言的話音剛落，演習場下方的大地又是一陣輕微的晃動起來，并且幅度和頻率越來越明顯。

    “你的精靈……那只史萊姆，難道還可以在地下潛行？”哈爾看著這異常的動靜，瞬間想明白了什么，語氣驚怒交加地沉聲問道。

    “哈爾，看來你得再復習一下語言辭典。”江言‘驚訝’地看著他，說道：“你不知道，所謂的‘熔巖’，本質上就是在高溫影響下的巖土所液化而成的形態嗎？”

    沉默兩秒后，哈爾語氣干澀地問道：“……也就是說，你的那只熔巖史萊姆，其實也具備著操控‘巖土’的能力？”

    “正確，同時具備著「火」和「地」的性質，這正是所謂的‘熔巖’，在地底下潛行什么的，對小白來說并非什么難事哦。”江言笑著點了點頭，然后低頭看了看腳下晃動地越來越明顯的大地。

    “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伴隨著他的這句仿佛是宣言的話落下，演習場的大地猛地一震，隨后裂開了一道幽深的縫隙，轟隆隆的悶響聲一下子變得清晰了很多，正從裂縫的深處由遠及近地傳上來。

    “嗷吼——！！”

    兩三秒后，一條渾身由暗紅色的巖塊構成、縫隙之間夾雜著仿佛血液般的透著絲絲熱氣的紅得刺目的巖漿、體型約有兩個成年人手拉手合抱那么粗的巨型熔巖大蛇從裂開的地縫中鉆了出來，昂首對天發出了震耳的咆哮，猩紅的火星與一滴滴通紅的巖漿從熔巖大蛇的巨口中溢出了一些，落到地上嗤嗤作響并冒出了一縷縷的焦煙。

    不用說，這條體型夸張的熔巖大蛇，正是由江言原先的熔巖史萊姆變形而成的。

    與之前的形象相比，現在的熔巖大蛇體表并未再布滿了僅僅觸碰就可以輕易融化巖鐵的高溫巖漿，似乎巖漿全都內斂到了身體的內部，就像是血液一樣，被仿佛皮膚、肌肉和骨骼的暗紅色巖塊包裹了起來。

    舉個例子，假如說原本的史萊姆形態是‘九分巖漿、一分巖土’的構成，那么現在的大蛇形態就是‘兩分巖漿、八分巖土’的構成了。

    咆哮過后，熔巖大蛇繼續如同真正的蛇類那樣、通過一寸寸巖土構成的‘肌肉’之間細微的聯動，發出咔咔咔地摩擦聲來爬動著自己的巨軀，速度還不滿，很快就徹底從地縫里鉆了出來。

    連帶著，將被它的蛇軀緊緊纏繞著的某個大家伙也帶出了地縫，并且仿佛有些不爽似的，出來就直接就一甩蛇尾，轟地一聲用力砸了對方那已經不滿了傷口的鱗甲肚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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