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考場。

    方寧做完英語作文后，就托著腮幫子望著窗外一角的藍天轉著筆發呆，他這樣反常的表現自然引起了其中一位監考老師的注意，起身走下來，圍著他的桌子拿起試卷看了又看，最后深深地望一眼已經低頭的方寧，似乎要將他的印象牢記在腦海之中。

    監考老師的舉動，同樣也引起幾個同學的注意，微微騷亂，被另外一個女老師敲了下講臺發出聲音后又恢復寂靜，只有沙沙的翻卷子聲音。

    重新回到座位上的監考老師叫張任英，本來就是英語老師，有著職業病，看到英語成績出色的學生就有些歡喜，比如上次她看到一個英語不錯的學生被數學老師罰站在走廊上，就順手給帶到她們班去上英語課了，留下數學老師一臉懵逼。

    “那家伙叫方寧，英語成績還不錯，就是看起來有些驕傲。”張任英低聲對黃瑩說道。

    “那個啊？我認識，老張的得意門生，天天在辦公室里吹噓呢！”黃瑩看了一眼，帶著笑意。

    “老張不是教數學的嘛？怎么他得意門生怎么是英語成績好？”張任英奇怪道。

    “那小子就是一個怪胎。”

    方寧看了下時間，考試已經到末尾了，就收拾好筆袋，提前交卷，走出教室。

    “嘎嘰”一聲，推開門，光線嘩啦啦的瀉下來，恍惚的讓人只看得見那英勇的模樣，就心神向往。

    一群人窸窸窣窣，也被他影響，紛紛起身去交卷子，似乎不去提前去交試卷，就不是英雄好漢。

    黃瑩搖搖頭，一邊收著卷子一邊說道，其實還有些時間，最起碼可以多抄幾道選擇題。

    她的潛臺詞不言而喻，就是說不要交那么早，等快考完的時候，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你們抄點答案，可惜你們交卷那么快，都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于是方寧站在走廊上回頭，就看到一群人仰馬翻的光景。

    三門主科考完了后，剩下就就是六門副科，這次期中成績主要還是檢測學生們半個學期以來的學習成果，所以也不會出什么刁鉆的難題特意為難他們，都是書本上可以找到的知識和原題，頂多是變換了一下幾個數字和句子。

    基礎扎實的學生考試起來自然迎刃有余，手到擒來，成績較好的學生視這次考試為熱身活動，而真正的挑戰則是高一升高二的分半考試，至于最后那些成績較差的學生，基本上都是痛苦不堪，看著每道題目都隱隱好像在書上看見過，可又隱隱的記不起來到底是怎么解答的。

    考試間隙時間，校園內幾乎充斥了‘試卷對題’以及‘考的如何’的對話。

    男生扎堆在一起，高聲闊談，成績優秀的男生驕傲的如同一只老母雞，走個路都散發著驕傲的味道，讓人不忍直視，演技派好學生也一如既往的發揮了那堪比影帝般的演技，焦慮到皺眉，憂心忡忡的嘆氣這次成績考的不好，班上成績恐怕要落到后面去了，讓反應不過來的學生暗暗驚喜，走過去安慰幾句，而反應過來的學生則會癟嘴，暗暗吐槽裝！就知道裝！

    女生則更是戲精，如果說男生的舞臺是戰場，而每個女孩都是可以堪稱是一部后宮甄嬛傳了，勾心斗角，這事情真的可以在同班之中上演，考的比較好的女生自然是被其他女孩孤立的對象，是的，誰叫你成績那么好，跟我們不是一個圈子的人。而背地里，那些女孩們又偷偷去和成績好的女生做朋友，又是一段姐妹情深。

    方寧時常想著，其實無論是學校還是社會，都沒有那么純潔，每個人都要經歷青春期思想的變動以及家庭教育的影響。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不能說學校里就一定單純透澈，這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是活在深山老林里面不與外界接觸，而社會也不完全是大染缸，它只是把學校里面沒經歷過更黑暗的一面血淋淋的展示給大家看。

    然而校園的金字塔又確實比步入社會上要好上許多，在不問房子車子收入幾何的年代，唯有成績才是至上的真理。

    很多人吵嚷著應試教育將人都變成了沒有創新能力的書呆子，而那也僅僅只是一小部分，況且，對于中國這個面積廣袤的國家而言，只要在那大基數里面出現一兩個頂梁柱的人才，就能夠撐得起國家的支柱，而那剩下的大部分基數則好比是人體的血肉，光有骨架不行，還必須要有血肉豐滿起來。

    方寧遠眺，操場上有一對剛渡過考試的情侶，正在熱戀之中緩解考試帶來的壓力，可惜這對苦命的鴛鴦還沒互述衷腸，就被人高馬大的年級組長宋墊給逮了個正著，旁邊有一個狗腿式邀功的學生會干部，得意昂揚，看樣子是他私底下舉報的。

    目送這對苦命鴛鴦在宋墊的帶領下走進政教處大樓，可以預料到接下來的結果是多么的慘烈，這是無疑的，誰叫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頂風作案，蘇燦和蘇小小都沒他們那么高調。早戀對于老師和家長來說往往意味著洪水猛獸，是不可預測和估計的矢量。

    但是仿佛所有人都默認，高考是一道線，在高考前一天，愛情仍然是見不得光的早戀，是糊涂不上進，是不知羞恥，是浪費父母的錢。然而通過那幾科幾乎與愛情無關的枯燥考試之后，他們就長大了，可以牽手可以擁抱可以光明正大地高歌愛情萬歲了。

    哪怕是以前一直橫眉瞪眼對早戀三令五申禁止的年級組長，在高考之后，也只會微笑的看著那一對對被壓迫束縛的男女。

    在校園里早戀事件屢禁不止，學校一直沒有動靜，這不代表真的無動于衷，相反是在默默積蓄能量，真正的暴風暈來臨前都是安靜的，而現在學校需要發出一個聲音，給家長以及教育局做出一種態度，所以需要殺雞儆猴，剛好這對情侶碰上了，就正好拿他們開刀。

    方寧回去以后將這事情和程曦說了一下，后者白了她一眼，丟一句話，“你也低調點……”

    他噤若寒蟬，不敢有絲毫出格的地方，畢竟保不準在那不為人知的地方就有眼睛在盯著他，伺機打小報告。

    期中考試過后，蟬鳴聒噪起來。

    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斑點點影子，隨著風一吹，樹影闌珊。

    這里的云影很安靜。

    程曦坐在柔軟的草坪上，優雅的用筆在畫板上勾勒出一片天空，很藍很晴朗，然后一筆帶過，用線條描繪了騎著單車的少年，在沿江邊上飛馳，陽光曬下來，尤其是畫到少年的臉，沒有過多的勾勒，但是可以看出來那是一個干凈的笑容。

    她畫完了以后就把素描紙整理好，把畫板收好。

    有兩個男生在對面的籃球場張望，看起來對這個在草坪上素描繪畫的女孩有些意動。

    “那個女孩是哪個班的？要不要過去問一下？”周尚微微說道。

    “你去吧！我還是看著就好了。”劉其涵搖頭，他可沒有那么大的膽子，敢上去直接搭訕。

    “切，那我去了。”周尚說完，就見已經快看不到那個女孩的背影了，也不敢多說話，撒丫子追趕。

    不過等他一路追趕過去，程曦已經往班級里面回去了。

    剛好方寧出來倒水，周尚看著程曦進去了，也不敢闖進去直接問，就拉住方寧問道，“同學，剛才進去你們班上的那個女孩叫什么名字啊？”

    方寧面帶古怪，看他的樣子又不像認識自己，心里也存著調侃的心思，憋著笑說道：“她叫程曦，是我們班的團支書。”

    “程曦？啊，好名字。”周尚說了一句無意義的廢話以后，有些頭疼，不知道該如何接近她，正好看到方寧，就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就笑瞇瞇的說，“那個，同學，是這樣的，我有些喜歡那個程曦……你別這樣看著我啊，一見鐘情還是有的，見到她以后我就感覺自己戀愛了。我就想叫你幫我一個忙，你知道她有哪些愛好嗎？”

    方寧笑吟吟地說，“知道，不光我知道，我們班上的人都知道。”

    “什么愛好？”周尚眼睛放光。

    方寧故作猶豫，周尚心底露出鄙夷，表面上還說，“要是我追到了，肯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方寧還是沒開口，周尚心想，這個家伙怎么那么倔強，不見兔子不撒鷹，于是就從兜里左掏右掏，掏出一張百塊錢給他，方寧翻個白眼，他咬了咬牙，又拿了一百塊錢，這可是他半個禮拜的伙食費，本來還想積攢下來準備買漫畫的，現在頭腦一熱全丟出去了。

    方寧見便宜占足了，也爽快，直接說道：“她喜歡跆拳道，據說在山鷹跆拳社學習，你可以嘗試著從這個方面作為突破口。”

    “那謝謝你了。”周尚盯了方寧幾眼，點點頭，叫他走人，然后從別處又拉了一個他們班的男同學問了一下，跟方寧回答的沒有多少差別，心想自己那錢是白出了。

    “山鷹跆拳社。”周尚念了幾句，又在窗外看幾眼，看到那馬尾輕嬈，心情有些蕩漾，快步離開了。

    課間休息，方寧找了程曦，把逗那小子的事情說了一下。

    程曦微微一笑，攤出潔白的手掌心，“分錢。”

    方寧咳咳，“那是我的。”

    “哦？”程曦說，“可是你借了我的名義。”

    方寧老老實實的把那一百塊錢給她，結果程曦還是沒放過他，把剩下的一百也拿走了，而且還找了一張五十的給他，“這才是你的。”

    他欲哭無淚。

    “那個家伙你怎么辦？”方寧又聞起來。

    程曦若有所思，“正好我缺個沙包。”

    方寧：“……”

    他現在對那家伙有些同情了。

    一個禮拜以后，方寧再次見到周尚。

    嗯，臉胖了一圈，兩只眼睛都擠在一起了，鼻青臉腫。

    方寧故作不解，上前問道：“老兄，你不是去追我們班那個程曦嗎？怎么搞得一身傷回來了？”

    周尚擺了擺手，一臉憋屈，“快別踢了，看著那么一文靜的女孩子，誰知道是一個暴力狂，我連著一個禮拜被她打的沙包了，一開始我還以她對我另眼相看，可是有人點醒我，原來我特么就純粹是一個沙包，挨打的那種，可是我這錢都繳了，退也退不了，總不可能不去吧，只能找隔山差五去一次，動一次打一次，動一次打一次，動次打次，動次打次，我都快成動力火車了！”

    他還不知道罪魁禍首方寧已經笑得快不行了，還把方寧當做了知心朋友，一個勁倒苦水，心情屬于了許多，這才問道：“兄弟，那個暴力狂我是放棄了，你還有別的女孩介紹嗎？”

    方寧想了想，剛好蘇小小從操場上體訓回來，一身汗水，充滿運動活力，就指著她道：“這個你看行不？”

    蘇小小不知情，就看到方寧和一個男生坐在籃球場邊沿，還朝這邊打招呼揮手，也絢燦的回了一個笑臉過去了。

    “她不是暴力狂吧？”周尚看到這個女孩那是真的漂亮，感覺很配自己，可是又不知道是不是另外一個程曦。

    “應該不是。”方寧沉思幾秒，回答。

    “那就好。”周尚松一口氣。

    “她有什么愛好？”

    方寧眨了眨眼睛，特單純的看著他。

    周尚覺得蛋疼，咬著牙又給了一百他，不耐煩地說，“這下可以說了吧？”

    “可以可以。”方寧立刻笑容燦爛，把錢收好，“她最喜歡的是跑步，最喜歡喝的是椰子奶。”

    方寧點到為止，他說的確實沒錯，蘇小小最喜歡喝椰子奶，可是正是因為喜歡，才很少喝，對她而言，喜歡的東西總是彌足珍貴的。

    周尚一拍手掌，覺得此時此刻，這個女孩運動了，肯定需要飲料恢復體力，也不多說話，趕緊去往小賣部買椰子奶去了。

    再后來啊。

    方寧起碼有兩個禮拜沒有見到過周尚了。

    據周尚的死黨劉其涵說，他追了那個女孩，送了好多不同口味的椰子奶，結果女孩沒有開心，反而叫人痛揍了他一頓，到現在都還在醫院里給胳膊打石膏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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