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月底，方寧想出去散心，也沒有叫程曦，還有其他人，單獨一人趕往梧桐山。

    他坐車到半山腰下車，徒步沿著細碎的石子山路爬山，這里并非鋪滿水泥的道路，而是山間小路，所以有些崎嶇，好在一直以來，他都有堅持不懈的鍛煉，所以雖然花費了點功夫，但還是爬山了梧桐山。

    梧桐山絕頂，祖師殿。

    清晨時分，山間散發(fā)著陣陣霧氣，煙云繚繞中透漏著幾束光芒，陽光透過水霧后在空氣中折射出棱形鏡。面面白墻，道道回廊，間間殿堂，真武大帝塑像，香火縈繞，有穿著青衣道士垂手在臺階上掃地，有游客駐足停留，用相機拍下這兒曾經(jīng)的輝煌，或贊嘆，或肅穆，或驚訝，或虔誠。

    方寧漫步祖師殿內(nèi)，看著香客們在祖師塑像前磕頭祈愿，旁邊是龜蛇二將，泥偶色彩斑駁，天窗縈繞，塵埃四散。

    他聽人說除了祖師殿外，其實在后山還有一個道觀，只是常人到祖師殿拜訪捐了香油錢后，多半止步，掉頭往回走，所以后山的破爛道觀鮮有人問津。因為很少有人去過那里，再加上有人曾看到過一些青衣道人擔(dān)著水在那土胚房檐上都能健步如飛，滴水不灑，所以謠傳著后山道觀或許有人練武術(shù)。

    后山有道觀這是沒錯，有武術(shù)培訓(xùn)地也是不假，只是沒有其他人謠傳的那么神秘，多半是以訛傳訛，那里的道人練武術(shù)也只是為了強身健體，像武俠里那樣的隱士高人，終究也只是家言罷了。

    方寧按耐不住好奇，也想探尋究竟，便前往后山。

    后山的景色比起梧桐山頂要靜謐許多，這里沒有梧桐暮雨，沒有三星拱月，也沒有圣井甘泉，只有云山霧繞。

    當(dāng)方寧往下走的時候，抬頭就看到了山間霞光萬道，內(nèi)心的躁動也平靜了許多。

    后山的海拔并不高，青山漸次，云霧環(huán)繞，偶爾能夠聽到寂寥的鳥聲，頗有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意境。

    他再往里面走了幾分鐘，就看到了背后著山腳的破爛道觀，青瓦白墻，看樣子這就是傳說中的道觀了。

    寬闊的地坪石子雜草叢生，有青衣老道在蒲團上打坐，剩下兩個年輕道士提著水桶往水缸里倒水，水嘩啦啦四濺，還有三四個梳著童子發(fā)髻的小孩在練拳，虎虎生風(fēng)。

    有時候真覺得是眼緣，方寧第一次見到這個老道就很順眼，老道的說話是八字相合。

    他想著前段時間經(jīng)常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老是夢到蘇燦和蘇小小他們的故事，這無疑是打擾了他平靜的生活，雖說這些日子不再做夢了，心里的疑惑卻揮之不去，所以正好坐下來和老道聊聊天。

    方寧和老道相談甚歡，聊天中得知老道的一些底細。

    他的俗家姓名叫羅信安，是真武觀的廟祝，平時管管香火以及帶些孩子練拳，當(dāng)然后山人跡罕至，沒多少香火，破爛小道觀的開銷都是這些孩子們的家長給的學(xué)費支撐。然后由政府出錢養(yǎng)著，畢竟這里也是祖師殿的一部分。

    老道的祖上是縣里大名鼎鼎的羅雄根真人，只不過到他這一代百姓們普遍沒啥信仰，所以香火也不鼎盛，他年輕時也曾跑過外地，因為通書畫，曉金石，詩酒放達，所以在社會上關(guān)系人緣也不錯，到后來看膩了社會上的黑暗，憤憤難平，又遁入山中修行了，寒來暑往，就是二十多年。

    今天他心血來潮算了一卦，料到會有客人來，所以特意整了衣冠，備好茶水在這等待，方寧起初還有些不信，待老道引他到內(nèi)屋，果然有小道童在內(nèi)侍候著，桌上放了粗茶水以及幾碟子花生，看樣子真的不假，方寧肅然起敬，古代流傳下來的扶乩占卜果然有些玄妙，都是不能用科學(xué)的方式來解釋的。

    老道是灑脫之人，方寧亦是放浪不羈，于是他們屏退眾人，在香火縈繞不散的殿內(nèi)酣聊數(shù)小時，彼此引為知己。

    方寧猶豫了一些，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道來，只不過半真半假，夢境里經(jīng)常夢見兩人，而且都和自己有關(guān)，經(jīng)常夢見他們在以后發(fā)生的事情，而后來陸續(xù)接觸的經(jīng)歷也一一證明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他頓了頓說，“我的經(jīng)歷使我相信，有時夢境可以預(yù)見未來，可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老道喝了口粗茶，說，“有些東西至今無法用科學(xué)解釋，沒有科學(xué)依據(jù)，也不能自圓其說，但是并不能代表這些都不存在，就像老祖宗們流傳下來的東西，雖然在常人看起來就是封建迷信，可它也有它存在的道理。你說你經(jīng)常做夢，遇到某個特定人或某些似曾相識的場景，其實我也研究過。”

    “其實不僅僅是你自己，很多人也有這樣的感覺，在日常生活中看到某個場景，會突然發(fā)出感慨，就以為自己具有了預(yù)知未來的能力，其實不然，在某種層面上，可能只是喚醒原本潛意識的記憶。說的簡單一點就是，我們的基因已經(jīng)把某些記憶加載在了我們的大腦皮層之中，后來見到的東西，只是把大腦中原本已經(jīng)存在的東西回憶出來。”

    方寧嘴角抽搐，“你的意思是說我只是潛意識的做夢？”

    老道搖搖頭，“你的例子屬于例外，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你不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人，我以前見過一個女孩，她也和你有著相似的困擾。只不過她很聰明，她對我提出了一個說法，令我茅塞頓開。”

    其實說到這里，方寧已經(jīng)有所明悟了，只不過沒有打斷老道說話，眼睛亮起來。

    老道說，“在她的平行宇宙說法中，大多數(shù)人的生命都以線形前進，但這都是假象。因為每一天，生活有有各種各樣的選擇，呆在家里或者是上班等等。一條線變成了N條線，每一種選擇都會創(chuàng)造一種現(xiàn)實。幻覺記憶就像是對另一種生活的短暫的一瞥，幾乎每個人經(jīng)歷過。我們感覺我們曾去過某地，因為事實上我們真的去過，只不過在另一種現(xiàn)實里。”

    “而大多數(shù)人是察覺不到這種平行場景存在的，而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又可以通過一些東西投射出來，比如說‘夢’。也就是你說的做夢，夢是世界的投影，包括不同世界線的投影，與我們視覺所見的反光無異，是人類的本能。人類潛意識里做夢的本能里也許就有跳躍時間線的基礎(chǔ)規(guī)則。”

    “在夢里你見到的人和事物以及某些場景都是平行宇宙里真實存在的，所以在后來現(xiàn)實中，你陸續(xù)見證的一些東西，也同樣是相同發(fā)展的，當(dāng)然，因為時間線的問題，你所見識到的世界時間流逝加快亦或者減緩，如果是在時間前的，就代表著已經(jīng)發(fā)生了的，平行宇宙的‘過去’已無可改變，但是現(xiàn)在的這個‘未來’卻是猶可知。”

    盡管老道說的有些玄奧，方寧還是聽明白了，也就是說他夢境里發(fā)生的事情，并非一定是未來日子里將要發(fā)生事情，也有可能是平行宇宙，另外一個蘇燦和蘇小小的已經(jīng)發(fā)生了的故事，再結(jié)合方寧在夢境里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畫面，隱隱可見蘇燦所處的那個時代明顯是不同的，無論哪種的場景都帶著一種舊舊的味道，好像發(fā)黃、斑駁的老照片。

    也就是說，他們也可能是在某個九幾年到零幾年，卻絕對不可能是現(xiàn)在這個二零一幾年。

    想到這里，方寧忽覺空明通透，那些困撓著他的煩心事，仿若也煙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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