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涼已經(jīng)想起過去的事情,封康沒辦法蒙混過關(guān)了。
可他實在不想失去這個兒子,他顫抖著聲音說:“阿涼,我們是親生父子,親生父子,哪有隔夜仇呢?爸爸承認,你小時候,爸爸是因為工作太忙忽略了你,但不管怎樣,你是爸爸的親生骨肉,這幾個月,你待在爸爸身邊,爸爸對你怎樣,你感覺不到嗎?”
封景涼抬手臂,蓋住自己的臉,低低的笑。
是啊。
他感受的到。
正因為他能感受的到,封康對他是一片慈父之心,對他噓寒問暖,無微不至,他才會那么崇敬愛戴封康,才會對封康的話,深信不疑。
可是封康為什么以前不愛他,現(xiàn)在又愛他了呢?
那是因為,封康對他的愛,是有條件的。
以前封康更疼愛的是健康伶俐的小兒子。
他和自己的母親是政治婚姻,沒有愛情,他討厭他這個因為政治婚姻生下的兒子,連個健康的身體都沒有,每次發(fā)病的事情,疼的鬼哭狼嚎,丟了他的臉。
封康對他之所以由不愛變成了愛,是因為他健康伶俐的小兒子死了。
他這個廢物病秧子卻手術(shù)成功,得到了第二次生命。
封康這年紀,再生個小兒子怕是不好生了。
就算生下來,也不知道封康能不能將他小兒子養(yǎng)大。
要是他小兒子還沒養(yǎng)大,封康就死了,封家就會被別人吞掉。
封康對他之所以由冷落變成重視,由不愛變成愛,是因為權(quán)衡利弊,是因為他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可葉瀾嫵不同。
葉瀾嫵明明可以選擇全天底下最好的,卻義無反顧的選擇了他。
葉瀾嫵給他的愛和照顧無微不至,沒有條件。
可他……他卻錯過了!
他手臂遮在臉上,淚流滿面,哭的像個孩子。
如果說,最初將封景涼認回來,只是因為封景涼是他唯一的血脈,他別無選擇了。
那么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jīng)是在真心疼愛封景涼了。
畢竟父子天性,而且他年紀大了,心腸遠沒有年輕時那樣冷硬了。
看到封景涼哭的這么傷心,他無措的問:“阿涼,雨蓉真就那么不好嗎?爸爸為你選擇雨蓉是真心為你好,葉瀾嫵不適合你,她性子那樣要強,又自詡是你的恩人,在你面前向來頤氣指使,說一不二,你是一個男人,爸爸不想讓你后半輩子都在葉瀾嫵面前低聲下氣的過日子,梁雨蓉性格好,家世一般,好拿捏,嫁給你以后一定會處處依著你,順著你,不好嗎?”
“爸……”封景涼將手臂從眼上拿開,歪頭看他:“我是找妻子,還是找傭人?”
封康唇瓣翕動幾下,沒能發(fā)出聲音。
“我找的是妻子,不是女傭!”封景涼滿目悲涼的看著他:“我喜歡阿嫵!即便我失憶的時候,不記得阿嫵的時候,我厭惡阿嫵,痛恨阿嫵,也是怒其不爭,恨她為什么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喜歡她!我愛她!爸,你知道什么叫愛嗎?”
封康啞口無言,許久之后才說:“感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雨蓉各方面都不錯,你失憶的時候,不也喜歡上雨蓉了嗎,對雨蓉疼愛有加,特別滿意,這不是很好嗎?”
“爸,那都是假的,是假的!”封景涼痛苦的看著他,“爸,你花了一億買回一塊鉆石,買回家之后,你發(fā)現(xiàn)它其實只是一塊玻璃,你還能像珍愛那塊鉆石一樣珍愛那塊玻璃嗎?”
封康張了張嘴,干澀說:“阿涼,爸爸看得出來,雨蓉是真心愛你的……”
“有什么用呢?”封景涼譏嘲的笑,“不過是一場謊言罷了!從頭到尾,只不過是你們演的一場戲。”
封康說:“阿涼,你相信爸爸,雨蓉對你的愛,不可能是假的,她是真心愛你的!”
“那是因為她知道我是封家繼承人,我有錢,有很多很多錢!”封景涼冷冷說:“如果我沒錢呢?她還會喜歡我嗎?”
她不會!
當初他寄居在葉家,梁雨蓉去葉家做客,忙著討好葉云展和葉云展那些朋友們,可從沒正眼看過他。
偶爾與他錯身而過時,她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輕蔑和鄙視,如今想來,歷歷在目。
如果不是他忽然搖身一變,成了封家唯一的繼承人,梁雨蓉怎么會喜歡他呢?
只有葉瀾嫵。
只有葉瀾嫵在他孤單落魄,一無所有時,依然是喜歡著他的。
她看他時目光中的純摯與喜愛,直到現(xiàn)在想來依舊讓他心頭發(fā)顫。
封康唇瓣顫動,許久之后才說:“阿涼,你相信爸爸,以前是爸爸錯了,但你終究是我親生兒子,我是真心疼愛你的,這世上在沒有比父母的愛更純粹的愛,如果眼前面臨生與死的抉擇,我們兩個只能活一個,我希望活著的那個是你!”
封景涼閉了閉眼,滿心疲憊,說不出話。
他對這個父親的感情是復(fù)雜的。
幼年時,封康雖然漠視了他的小老婆對他的虐待,但他從沒親手虐待過他。
當他從手術(shù)中醒來,昏迷不醒時,他父親也的確是真心愛他。
這段時間,他們的確是天底下關(guān)系最好的以對父子,父慈子孝。
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沒辦法讓他像以前那樣單純的恨他。
可他也沒辦法放下過去,毫無芥蒂的接受他。
他躺在床上,掙扎著起身。
封康慌忙去扶他:“阿涼,你起來干什么?醫(yī)生讓你臥床休息。”
封景涼面無表情的說:“我去找阿嫵。”
封康按住他的手臂:“葉瀾嫵就這么重要嗎?等你身體好些再去找她不行嗎?”
“對,她就是這么重要!”封康抬眼,直直的看他的眼睛:“在我心目中,她比我的命重要!只要她肯原諒我,讓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封康大怒:“如果她讓你把封家拱手奉上呢?如果她讓你親手殺了我呢?你也要聽她的?”
“她不會!”封景涼拂開他的手:“阿嫵不是那么無聊的人,她不會提這種無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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