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農歷十月十五下元節。

    因永康帝篤信道教，而下元節的來歷又是與道教有關，所以自永康帝繼位以來，大楚的下元節是一年熱鬧過一年。

    道家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謂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下元節，就是水官解厄谷帝君解厄之辰，為人解厄。

    這一天，道觀做道場，民間則祭祀亡靈，并祈求下元水官排憂解難。

    自從肅親王妃華桐薨逝，大夫人王氏每日都患得患失，每每早上華錦等人去問安的時候，都說夜里做夢又夢到了自己的女兒，說華桐的亡靈一定是還沒有得到慰藉。

    王氏只有一兒一女，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痛失愛女，大家也能夠理解。

    恰逢下元節，王氏自然是不肯放過這個祭祀亡靈的機會，便帶著家中所有女眷去了京郊的清風觀。

    清風觀的道場在京中所有的道觀中規模是最大的，自然也引得不少富貴人家去拜祭。

    一行馬車到了山腳下便再上不去了，只能步行或是坐著軟轎上山。

    不想章家女眷在半山上正遇到了盧國公夫人章氏帶著表妹盧定欣。

    這位四姑母與章家并不是很親厚，所以與王氏略打了招呼便要各自上山。

    而表妹盧定欣依然很喜歡她的堂姐們，鬧著要和姐姐們一同走一同拜祭一處玩耍。

    章氏誕下這雙胞胎兒女實屬不易，對于女兒一向是寵愛，更不會在人前讓她鬧個不愉快。

    于是兩家人便匯合在一處，一同往山上去。

    不過華錦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不遠處，坐在軟轎上穿著一身很是扎眼紫衣的馮五姑娘。

    她膚色本就黝黑，再配上紫色，把膚色真是襯得一塌糊涂，讓人看了不覺一言難盡。

    不過前兩日剛被掀翻了轎子，今日就能這么高調的閃亮登場，這位馮五姑娘還真是好興致啊。

    收回目光，華錦便看到身側的華蕊一言不發的垂著頭。

    自從上次從宮中出來，華蕊雖讓人看不出大喜大悲，卻又恢復了從前沉默不語的性子。

    前幾日秦建安從德州帶回消息，說是佟姨娘從流云觀跑了出來，華錦還一直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給華蕊。

    不過佟姨娘從流云觀跑出來之后能夠去哪里呢？

    華蕊這些日子都沒有出過侯府，若是相見今日就是最好的機會。

    思忖間，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清風觀外。

    下了軟轎，王氏便帶著幾位姑娘在在觀中道士的引領下到了專門供香客休整的一間偏殿。凈了手，又整了整衣冠，這才到正殿中去上香。

    在殿前燒三寶香，之后再進入殿堂參拜祖師，在蒲團上三跪九叩，王氏則又捐了不少的功德香錢。

    上香參拜之后眾人才一同來到了正殿后頭的另外一間大殿，這是觀中經常做道場法事的殿宇，寬闊的殿中已經站滿了人。

    華錦一眼就看見人群中神采飛揚穿著紫衣的馮五小姐，一臉的倨傲神色。都不知道哪來的自信。

    華錦收回目光，瞧著這道家道場在流程上與曾經為老侯爺過三年的時候做過的佛家道場流程基本一致，高功、誦經、掐訣、踏罡、存神。

    只是這一場在清風觀內由宋道長主持的道場規模更加宏大，信客也多了這許多。

    待到道場結束，王氏便想要請宋道長再為華桐單獨再做一場小規模的亡靈超度法事。

    清風觀雖規模很大，可先肅王妃也是皇親國戚，宋道長也沒有不允的道理，只說要歇息片刻。

    只是在宋道長與王氏商議此事的時候，目光不知不覺的就落在了王氏身后的華錦身上。

    王氏微微皺了皺眉，打起精神問道：“不知道長還有何事？”

    宋道長目露坦然又有幾分神秘的淡淡笑容，“施主家中真是不乏命格奇特之人。”

    王氏聽得有些莫名其妙，再欲問什么，可宋道長已經斂起笑容，施了一個道家禮，轉身回了后院。

    華錦只覺心頭一跳，這宋道長說的明明就是她，難道穿越者也能被看出來是異類？

    華錦看著那長衣廣袖飄然若仙轉身離去的背影，不由想起在德州那個做法事的和尚也曾經說過她的命格，好像是說叫陽刃格。

    難道這位宋天師也和那位住持和尚的看法一致？

    好在王氏最近都精神不濟，心思也不在這個上頭，便也沒有再說什么，帶著幾位姑娘去了專為她們這些勛貴女眷們準備的道房。

    四姑母章氏本打算此時就下山回府了，可抵不住盧定欣的央求，便也一同去了。

    而華錦更沒有把宋天師說的話放在心上，以為這也如上次一般，在她的生命中掀不起任何的波瀾，讓她很快遺忘。

    今日華錦把注意力全然都放在了華蕊的身上，想試探出佟姨娘究竟有沒有來京城。

    這邊王氏和章氏坐下歇息，又有丫鬟用道士們送來的山上泉水煮了茶，給主子們奉了茶。

    只是一盞茶沒有喝完，華蕊便帶著身邊的丫鬟連翹起身去了凈房。

    待到華蕊起身離去，華錦便暗暗示意了杜三娘一眼，得了吩咐的杜三娘悄無聲息的跟了出去。

    佟姨娘若是真的來了京城，若想和華蕊見面，今日便是最好的機會。

    當日佟姨娘雖手段歹毒，可幸好沒有造成惡果，又是一心為女，華錦本不想再與她計較。可她若是真的與華薇在一處，就不得不防著了。

    那位七姑娘在坐上馬車離開章家的時候，眼中都是滔天的恨意，才七八歲的小姑娘，卻總是能讓人聯想到吐著信子的毒蛇。

    又是兩盞茶多的時間過去了，杜三娘回到道房內，微微沖華錦點了點頭。

    華錦頷首，約莫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帶了杜三娘出門去。

    “五姑娘，佟姨娘與六姑娘是在觀中一處假山上的亭子里見面的。佟姨娘喬莊成了普通婦人模樣，手里還牽著個小孩子。而且與六姑娘上前套近乎說話的時候也很自然，一般人是看不出端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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